這回的琴音卻是與方才大為不同,奔放熱烈如威威血馬,急促密集似野火炙燃,李二總是感覺這曲甚是耳熟,猛然然記起便是初登霸王樓始見羅芊芊時候,那老琴師所彈奏的中州古調《天火破》!
想這《天火破》本是羅芊芊的勁舞《半萬兵》的伴奏之曲調,最是慷慨。無論是兵還是火在此刻聽來那意思最的明顯不過,羅芊芊等人這是要採用非常暴力手段要拯救李二出去。
羅芊芊本是細作出身,擅長的便是刺殺破壞,或許也是有些個手段的,不過此時此刻卻是幫不上大忙,最多是綁架某個朝廷大員罷了,實在是與事無意,突增損耗而已。
李二最多羅芊芊是有了以血相拼的念頭,急急的問春娘:「可有甚麼平心淨氣的曲調?」
「《平安調》如何?」
「好,速速奏來!」
《平安調》又叫《安平調》,本是盛唐時候宮廷之曲,後傳到民間廣為流傳,雖不見如何的高深雅致,卻知者極多,乃是樂家入門的功夫,便如蒙童入學先要熟知的《三字經》一般。
一曲《平安調》徐徐而來,外面的《天火破》之聲逐漸止歇,李二心頭巨石落地,好歹安穩住了外面的羅芊芊等人,若不然羅芊芊又說不定要掀起甚麼樣的風浪來。
「好一個項王垓下戰,好一曲十面埋伏歌!」四公主耶律玉容容裝整齊的出來,笑盈盈的說道:「原來李公子還埋伏了不少的後手,竟然料到會有今日之局面,早就按下伏兵的吶。想來外面奏曲之人俱是慷慨雄壯之死士,聞那琴音分明是要拼了熱血來解救公子的,李公子終究是捨不得把這一支騎兵拼了出來。一首《平安調》按住慷慨士,真個是好手段!佩服的緊矣!」
四公主耶律玉容每事都要歷盡心思。從來是深思熟慮而後動,把世間所有的事情都看做那朝堂上地政治鬥爭一般,以為李二早在外面布下伏兵。以她的思維方式這麼認為也不足為奇!
長平公主聽罷大驚,原以為李二是個詩詞風流的才子,後知其更有許多通天的手段,真想不到李二竟然還有如此的心機,不得不對李二另眼相看。
春娘雖是單純了些。卻非是無知,聽得四公主耶律玉容所言,頓時明白,原來方纔的樂曲是李二在和外面佈置好的力量在傳遞消息,既然李二有威力無匹地神器在手。又早在外面埋下奇兵,想來是不必記掛安危的:「奴奴原以為相公心思直爽胸無城府,今日方知相公是胸有溝壑心存甲戈之人。相公本是沖天的鯤鵬,想這小小的遼驛又如何困的住?局面便是再凶險百倍亦可從容破解地!」對於李二,春娘總是有一種盲目的近乎崇拜的信賴之情。無論何等的艱難險阻,李二亦能如履平川的從容應對。
李二裝做泰然自若地模樣:「春娘說的對哩,小小局面我也不放在心上。有驚無險而已,哈哈。」
四公主笑道:「既是李公子還有伏兵一支,何不發動?若有千百鐵甲慷慨之士猛然殺出,咱們趁亂出城卻也不難……」
李二笑道:「四公主差矣,我那伏兵雖不敢說是天下無敵,卻也是世間精銳,得來不易吶,輕易不能使出。若是咱們出將城去。那些慷慨之士豈不是要盡數覆滅?」
「既是死士自當死戰,公子到了眼前的境地還不肯有所捨棄地麼?」
四公主從來不會吝惜旁人的生命,為達目的便是死上再多的人也不惜!
李二知道所謂的伏兵不過是羅芊芊等人罷了,自然不能把牛皮吹破,笑道:「非常之時再說的吧!不是還有四公主你和我同舟共濟的麼?」
局面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就是諸葛復生也難有妙計,四公主雖自負睿智果斷。卻也拿不出主意,只盼望多拖延些個時日,遼國方面給宋廷施加壓力罷了。
不過耶律玉容也清楚,宋廷對不會輕易地放人!
眼下所能做得,不過是僵持住,雖然都清楚這局面愈是僵持愈難以收拾,卻沒有旁的法子,只能一步一步把自己推上絕路。
接連的好幾日也不見朝廷再頒旨要遼人交出李二,更沒有再派士卒在外面呼喊什麼家國大義。想來大宋朝廷已經逐漸從混亂中清醒,已經制訂好了應對之策。
果不其然,第九日黃昏十分,朝廷派宮人送來了精忠公的全套服色,蟒袍玉帶紫綬金章,朝靴珠冠冊書玉牌等一樣也不曾缺少。那宮人也不說些「盡忠保國」的廢話,將服色遞了進來便走。
李二看這精忠公地服色苦笑:「朝廷居然給了這麼高的封賞,真是……受寵若驚,哈哈。」四公主只是不語,忽然擊掌大讚:「我曉得了,我曉得了……」
「四姊,你曉得甚麼?」小暴龍地心思遠不及四公主來的機敏,忍不住的問道。
「嘿嘿,一定是咱們父皇的消息到了,不然宋廷不會如此的急於封賞,這般急吼吼的封李公子的爵位,不過是讓天下人知道李公子是宋廷之人罷了!」
好心思,端得是好心思!耶律玉容猜的分毫不差!
此時的神宗皇帝氣急敗壞的將遼使遞交的國書摔在龍書案上:「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李二乃是我朝駙馬,出身京東路陽谷縣,正正經經的宋人,何時成了你遼人的子民?」那遼使面對暴跳如雷的神宗皇帝,不卑不亢的先行了禮節:「大宋陛下所言也是對的,李公子出身陽谷更是不錯,以前也是宋人……」
王安國喝道:「駙馬都尉本就宋人,你遼國分明是胡攪蠻纏……」
「我大遼皇帝陛下在國書裡說的分明,去歲李公子出使我國時候,曾與我大皇帝陛下有翁婿之誼。適逢我國中奸賊作亂,我皇這才將年幼的公主托付於李公子帶回宋境暫避刀兵。大宋皇帝陛下試想。我小公主是何等尊貴?若不是李公子和我國有莫大干係,我皇帝陛下怎能放心的授予托孤之重?何況我公主雖年紀幼小,終究是女子之身,若不是和李公子有了夫妻的名份,又如何能夠千里同行?」
雖說遼國使者完全是胡扯(比短頭髮還能胡扯),卻也把這個故事說地圓滿(這點比短頭髮強了許多)。若不是李二和耶律洪基有非常的交情,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李二?想不到的是李二這廝竟然還是遼國的駙馬!
怪不得長平公主一見到李二回來。便連那年紀幼小的遼國六公主和李二一起打了板子,原來是嫌李二負心薄倖另有新歡。
長平公主棒打李二和六公主的事情人人皆知,要不是王安石出面,只怕長平公主還要把那六公主打成什麼樣子呢!可是李二為副王安石為正出使遼國地事情卻是秘密使命,沒有哪個大臣清楚。
於是乎。朝堂上還真的有幾個人相信了遼國使者的話語。不過這事情除神宗皇帝外,王安石最是清楚。
王安石當即站出班來:「耶律儼所言差矣,李駙馬於我出使貴邦確有其事,也曾將貴邦小公主帶來我國,然李都尉與貴邦小公主之婚事卻是子虛烏有。斷無此事!」
此次來大宋的遼國使臣非是別個,正是遼國的色子狀元耶律儼,在當年這人和王安石有過接觸。所以認識。
要說這耶律儼,行軍打仗地本事沒有,詩詞文章也不見得如何出眾,最拿手的便是那擲色子的功夫和舌戰蓮花的口才,此人若是使勁的忽悠,能將白說成皂,能將圓說成方。
耶律儼見當事人王安石斷然否定李二是遼國地六駙馬一事,也不慌忙。不疾不徐的言道:「當年王大人出使我國,所為何事?」
「這……」王安石和李二使遼,是為了攻打西夏做準備,、暗中和遼國交易,穩住遼國好放心的攻打西夏。這種政治上地黑幕如何能夠當眾說出?
神宗皇帝本就惱火遼國胡攪蠻纏。又看王安石支支吾吾,黑著臉面說道:「西夏之事已畢。王愛卿但說無妨!」
王安石這才將秘密出使遼國的事情合盤托出,原原本本的講於眾人:「耶律儼,我說的可有虛言?」
耶律儼嘿嘿一笑:「人說王大人最是公正,果然名不虛傳,王大人所言句句是實!」
「那你還……」
「且慢。」耶律儼笑著打斷王安石的話頭:「我且來問王大人,當年貴邦欲出兵西夏,又不想我國干涉,是也不是?」
「正是!」
「想我國素來為西夏之犄角,攻守於共,為何獨獨這此任大宋攻打西夏而置之不理?」
王安石坦然說道:「我朝自願輸出八萬歲幣與你邦,以為補償,是也不是?」
「正是!」耶律儼嘿嘿笑著承認的真是痛快。
王安石看他笑的開懷,忽然有一種落人陷阱的感覺,卻想不出是哪裡不對頭,直到耶律儼說起才恍然大悟。
耶律儼不慌不忙地說道:「諸位聽真,王大人方才說了的,貴國曾許下八萬的歲幣,小人斗膽請貴國出示當年那歲幣的收據。若是貴國不慎丟失了那收據也是無妨。大宋的財政為天下之最,想來戶部還有那八萬錢地出庫憑據,也不論我國有沒有收到那八萬錢,只要大宋戶部有那八萬歲幣的出庫憑證,就算了給了地!」
王安石暗暗叫苦:這回被人家捉住痛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