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一案已經按照大宋律法判決,兩位大人俱是確定為誤傷人命,所爭者不過是夫權父權罷了。兩位俱為當世大家,精通律法,俱是旁徵博引的道理充分,誰也駁不倒誰,不若將此案公審。」
「公審?」
「如何公審?」
二人齊齊的發問。
「所謂公審者,乃是將大堂放開,任人旁聽,若有對判決不服者可當堂陳述其理由。如此審理可順民心應民意,官家以為如何?」
其實神宗皇帝和王安石是願意把此案從新審過的:「也好,便公審一回,以百姓意願為先,任誰也說不得甚麼。既是駙馬說出公審的道理來,便由駙馬主審,如何?」
不等李二表態,司馬光當即說道:「駙馬不及老臣熟知律法,且大理寺所要行走的流程駙馬想必亦是生疏的很,臣願自薦再審此案。」
李二知道司馬光不是個靈活的人,說不準還會把牡丹的案子定成鐵案,挺身而出說道:「若說大宋律法,自是不及司馬大人精通,然牡丹案早有誤傷定論,只是看看應該如何量刑而已,用不到太多的律法條文。尚且此次審理為公審,誰說還要到大理寺的?」
「不去大理寺如何過堂?」
「我的老大人吶,既是公審,自然要挑選個熱鬧的繁華所在,選個人流如潮的地方才好審理,一來可知百姓心意,二來以示審理之公正公開,老大人以為如何?」
王安石笑道:「司馬二郎還與少年人爭甚麼?左右是公審,既然那些布衣百姓可以去看,你我更是去得,若是看駙馬審理不堪,當堂提出便是。」
經王安石這麼夾槍帶棒的取笑。司馬光亦是覺察出和李二爭執那主審的位置實在是有失身份,坦然笑道:「駙馬年少才高,堪為社稷棟樑,也該當歷練歷練,公審之時定前往之,一睹駙馬的風采。」
「依駙馬之意,何時開審?」
「官家自當先發明詔。周知百姓公審之事,市井坊間皆知之後,便可審理。」
「好,便如此作為。」
李二看神宗皇帝站起身子,大有「有本早奏。無本退朝」的架勢,急忙上前道:「臣有本要奏……有話要說……」
神宗皇帝確實是準備回宮安歇的,聽李二還有話說,當即坐下,細聽緣由。
李二便將大理人借兵之事原原本本說個清楚。至於大宋是不是借兵那便是皇帝的事情了。
神宗皇帝笑道:「大理天南小國,國弱民貧,無論是段氏為帝還是楊氏為君。俱是對我大宋沒有甚麼影響。聽駙馬所言,那大理地上德帝已亡,太子在亂軍之中無有音訊,想必已是身死,段氏衰微也難成甚麼大的氣候,我大宋勞師遠征自是不值,管他段氏還是楊氏,由他們去吧。於我大宋無干。」
李二早就料到神宗皇帝會這樣說的,果不其然便是如此。若是那段正明如西夏的惠宗李秉常一般許諾割地賠款,或許借兵還有一線希望,可段正明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只是個沒落的皇族子弟。就算他許諾割地賠款諸般事宜也是沒有效力的,何況大宋對於偏遠閉塞的天南之地本就沒有多少興趣。
李二準備把這個消息如實地告訴段正明和那些白尼人。叫他們去想別的法子吧,莫再打大宋借兵的主意,再起碼是不要在駙馬府上添亂了的。
李二在路上就想好了拒絕這些人的言辭:我大宋皇帝對於大理段氏地遭遇深表同情,對於死去的大理上德皇帝表示深切哀悼,對於楊義貞的謀篡表示最強烈的憤慨和抗議,並且對大理殘存的段氏一族表示極大地精神……
卻見喜兒滿臉歡喜的和那幾個白尼女子嘻嘻哈哈的說著什麼,湊地近了才知道喜兒是在跟那白尼女子學習大理的小調,只是喜兒那稚嫩的童音實在轉不過大理小調的曲轉之處,唱的未免不倫不類,那感覺活似施耐庵用《水滸傳》的筆調寫《紅樓夢》一般,說不出的彆扭偏偏喜兒很是自以為是,認為自己唱的甚是美妙:「哥,你說我唱地怎樣?」
李二哪裡理會得她這小孩子的心性,隨口應承:「唱的不錯,好著哩,好著哩!」
喜兒聞得李二稱讚,甚是歡喜:「對哩,在家不能叫哥的,要叫相關才是。」
「若是母親在場便叫相公,免得母親念叨,母親不在的時候便還是叫哥哥地好。」
「不好哩,我與哥哥都是成了親拜了堂入了洞房的,既然春娘叫地相公,我便也是叫得的。」
李二苦笑道:「你與春娘不同,你是我的妹子……」
「表妹。」喜兒撅了嘴巴不福氣的糾正:「不是親妹子的。」
旁邊的那白尼女子聞聽驚奇的問道:「阿們是表兄妹結成的夫妻?」
李二尷尬的說道:「是表兄妹,從小訂的親事……」
「可是姑舅表親?」
「是吶,是吶,」喜兒歡喜的說道:「哥哥的母親是我的姑姑,我的父親是哥哥的舅舅,是最最純粹的姑舅表親。」
「阿們真是好福氣,天緣夫妻吶,是受佛爺保佑的恁。」
「佛爺保佑?」李二就不明白了,自己和喜兒近親結婚,本就不怎麼合理,怎麼又來了「佛爺保佑」的說辭。
「阿吒力佛最保佑的就是姑舅表親兄妹結成的夫妻,在阿們白尼人哩,姑舅表親便是天緣夫妻的。」
原來阿吒力教是佛教密宗的一支,阿吒力佛和普通的佛教不大相同,基本接近原始的部族崇拜,有很多古怪的習俗,確實極大地贊成姑舅表親兄妹結成夫妻這一說。
喜兒見這女子這麼說,歡喜的甚是。拉住那女子的手極為親暱的說道:「好姊姊哦,你說的對哩,姑舅才是至親,嘿嘿,對哩,姊姊你叫甚麼名字?」
「阿姓易,叫觀音玉。」
「易觀音玉?」喜兒掰著手指頭驚奇的說道:「怎麼是四個字的名字。好怪哦。」
李二知道少數民族地名字和漢人的名字有很大不同,不要說四個字的名字,就是十四個字的大串名字也不稀罕。
「阿的名字也不奇怪,」易觀音玉笑著把自己地白色頭帕結下來:「這上面繡有阿的名字,送給小妹妹吧。」
喜兒歡喜的接過。嘰嘰喳喳的不住道謝。
易觀音玉這才問起正題:「今日進宮大宋駙馬有沒有說起借兵之事?」
「說起過的,說起過地。」
「大宋皇帝借多少兵與我們?」
李二支支吾吾磕磕絆絆的把事情說明,儘管李二說的委婉,段正明和那些白尼人還是明白了李二地意思:大宋不願意借兵!段正明忍不住仰天長歎一聲:「我大理國運艱難吶,不知何時才能興復正統?」
李二看這段正明全然不是金大俠描寫的那般英明睿智。反而是懦弱無智,沒有一絲有道明君的意思,忍不住的說道:「既然是那奸人篡奪你段氏的江山。你為何不率眾與那奸人作戰,幾番血戰之下,縱是不能完勝,也叫奸人膽寒,如此方不負皇室血脈……」
「大宋駙馬不知道吶,那楊義貞士馬雄壯,阿們只有白尼幾個部族,男女老幼不過兩千餘人。能上的陣提得刀的不過千把人的模樣,如何是楊義貞地對手?」段正明滿臉委屈的解釋——不是因為俺膽子小,實在是力量懸殊吶!
看段正明這模樣,李二實在失望:果真不是做大事情的人,一點氣魄也沒有的。「你們大理段氏武藝高強。當世少有敵手,何不奮起一博?」
段正明面色赤紅尷尬的說道:「我段氏一脈也確是有些武藝。只是經年不曾征戰,生疏了不少……」
李二道:「你們大理段氏那一陽指名動天下,縱不是世間無敵,也是罕有敵手,召集子弟奮身一博,當有勝算。」
按照李二地意思就是:你們大理段氏不是會一陽指麼,找幾個好手行刺那楊義貞總還是可以的吧。段正明卻是一頭霧水:「大宋駙馬,你說甚麼一陽?甚麼指?阿怎聽不明白?」
李二大汗,看來金大俠說地也不一定對吶,什麼一陽指二陽指的終究是虛幻的東西,終究是小說所言,不可深信。
若真的如金大俠所說,一陽指凌空虛點,隔了十幾丈的距離就能傷人,那還要弓箭火槍幹嘛?若真的後人會那一陽指,只怕所有的統治者都沒有安全感。
李二再也不敢隨意的把那種經典武俠小說裡的東西帶進歷史中來,想想自己確實好笑,竟然把歷史和武俠混淆了。
不好意思的對段正明說道:「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同一朋友說起過,說大理段氏有兩項獨步天下的絕技,其一就是叫做甚麼一陽指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既然你說不知甚麼一陽指,那便是空穴來風不足信的。」
段正明也是好奇:「大理段氏有兩項絕技?阿怎不知?一陽指肯定是沒有的,那其二說的什麼?」
「嘿嘿,其二也足信的,我聽人說大理段氏還有一項絕技,叫做六脈神劍的……」
「六脈神劍……確實是有的,確實是有的……」
啊?不會吧,段正明真的會六脈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