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還是溫柔纏綿的雲雨,現在卻是暴跳如雷的喊打喊殺,長平公主翻臉也忒快了些吧!許多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便和長平公主一般,好的時候如蜜裡調油,不好之時便如火上澆油,翻臉奇快無比。李二也知道長平公主的這般脾氣,沉下臉色喝道:「有事好好說,莫再胡鬧。」
長平公主一跳五尺高,差不多要到上房揭瓦的地步,劈手就將條案上的大高瓶拂了下來,摔個粉粉碎碎。猶自不解氣的要摔另一個高瓶,早被母親眼疾手快的抱在懷裡:「我的乖乖,莫再摔了,這可是當年時候俺的嫁妝哩!」
一時找不到可摔的東西,長平公主奮力的要掀翻那條案,奈何李二家的條案既笨且重,根本就挪動不得。看到條案上整齊擺放的殺豬刀子,索性一把抄了起來。
母親看她抄起了殺豬刀子,唬的臉色大變:「我的乖乖,那東西可是開了刃的,公主小心吶……」說著便去搶奪,卻失手把那唯一的嫁妝大高瓶摔碎。
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女人的看家本事,長平公主雖然沒有拉根繩子上吊,卻拿起了刀子,終究還是大同小異,萬變不離其宗。
李二知道長平公主揮舞刀子也就是擺個樣子嚇嚇人,索性說道:「母親,離公主遠了些,莫叫公主傷了你……」喜兒看公主披散了頭髮的發狂,手上還拿了刀子,唬的哆嗦。
母親無奈的急喊:「我倒是不怕公主傷了我,就怕她傷了自己……」
李二似乎是在提醒長平公主,其實是在唬她:「那刀子殺豬最管用,三百斤的肥豬一刀了賬,血沫子嘩嘩的往外湧。褪毛出鍋後一刀劃破肚皮,巴掌厚的肥肉如同裁紙一般的破開,腸子心肝湧出……」
聽了這麼血腥恐怖的場面,長平公主通身寒毛倒立,遲疑著不敢再胡亂揮舞那刀子,唯恐一不留神,把自己的肚皮「一刀劃破」,然後自己的「腸子心肝湧出」。
想放下那刀子卻又怕自己放下太丟面子,長平公主謹慎小心的如履薄冰,緩慢的如同大打太極,當然那個時候張三豐還沒有出世哩。
看長平公主想放下刀子有不甘心的模樣,喜兒不再恐懼,煞是開心的看戲:「殿下,莫舞刀了,咱們開飯吧。」
看眾人渾不把自己這金嬌玉貴的公主放在眼裡,長平公主頓時惱怒的躥出屋子,左顧右盼的尋找可供發洩怒火的目標。
外面的宮人都知道長平公主喜好遷怒於人,看她臉色鐵青的手持尖刀出來,立刻一哇聲的做鳥獸散,唯恐城門之火殃及池魚。
看了那四散而逃的宮人,長平公主氣的不住跺腳:「我刺死你這些潑貨……」
眾人早就跑的開了,長平公主霍霍的揮舞幾下,胸中愈發的氣悶,看到旁邊栓著的那口大肥豬不住的哼唧,順手一刀戳在豬屁股上。
大肥豬吃痛,震天動地的嚎叫一聲狂奔而走,奈何蹄子上栓了繩索,卻跑不脫那繩索的範圍,只能在原地兜圈圈。
長平公主聽那尖利的豬叫,感受到一種虐待的快感,發狠的追逐那肥豬,一刀一刀的胡亂戳刺。
其實她不是想吃肉,更不是想真的便刺死了那豬解氣,而是從虐待的血腥中體味那種快感。便和當今的虐貓人士是一般的道理。
母親可不管那麼多的道理不道理,心疼的奔了出來:「公主哦,我的乖乖,莫在折騰它了,戳的死了可就不能賣了的,咱們家這肉鋪可是從來不賣死豬肉的哦……」
誰也不清楚母親口裡的「乖乖」到底是在說長平公主還是在說那受傷亂吼的肥豬!見有人來勸說,長平公主立刻順勢下台:「罷了,依婆婆所言……」
「好了,好了,咱們去吃飯吧……」
「本宮不餓,你們自去吃!」甩下這冷冰冰的話兒,長平公主回到了她那位於大街上的臨時住所。
看長平公主離去,母親滿是掛懷:「公主的火氣不小哩,我兒去於公主陪個不是吧。畢竟在是在陽谷,公主女娃家家的大遠過來,總成叫她受了委屈的。」
母親心地最是良善,縱然如長平公主這般的人物,亦是看成愛發脾氣的孩子罷了。
雖然長平公主已經是老大不小的!李二笑道:「母親不必牽掛公主,她就是這般個脾胃,火氣來的猛去的也快,過不了五三日就會好的。若是公主氣不過,便真的賭氣回去汴梁哩。」
「哥,你說公主真要回汴梁麼?」喜兒捋著垂在耳邊的小辮子,眨巴了眼睛問李二。
「應該……應該不會這麼輕易的回汴梁去吧?」長平公主這麼大老遠的跑來陽谷,自然不大可能一時負氣
了回去。
也許長平公主這樣的人,是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聽聞長平公主並不可能回去,喜兒反是滿面的欣喜:「不回去才好,我便再去喝她的棗子湯,冰冰甜甜的最是美味。」
李二不由得看一眼爛漫天真的喜兒,真的不敢想像和這個小表妹結為夫妻是何等的情形。偶爾想起以後要和喜兒過夫妻生活,李二心底就彆扭非常:近親不說,喜兒分明還是個孩子嘛!
經過這麼一鬧騰,晚飯也耽擱了。
母親做的蔥油大餅最是美味,幾棵沙荊子野蔥剁的碎了,拌在粉中烙成大餅,再煎幾個雞卵,煮一鍋酸湯,端的就是農家食的極致了。
一家人用罷了飯食,已是山河搖影玉宇銀盤之時,春娘勤快的收拾碗筷,李二繼續與喜兒講述一個猴子鬧天宮的故事。待講到心猿化做那高玉蘭的模樣誆木母之時,喜兒逗的格格笑個不停。
虛掩的房門被推開,涼風吹動***搖晃,人還不曾進屋便聽得到叫喊:「把他們統統打過一回,盤子碗的也摔個乾淨,終於消我心頭之氣了……」
本以為過上五三日長平公主才會消氣,不曾想到這麼片刻的功夫,長平公主回去把那些宮人折騰了一番,竟然消氣了。
「吃飯怎也不等我?」長平公主看碗筷都收拾個乾淨,急忙追問:「那個……春娘還有飯食沒有?我把廚子的鍋子都砸了,叫他們餓肚皮,本宮也不曾食。」
「還有哩,還有哩,」春娘慌急倒忙的把蔥油餅取了出來,母親趕緊的煎了倆雞卵。
長平公主就了雞卵吃大餅:「這餅甚好,甚好。就是這湯不如何的美,婆婆,弄一盞子燕窩湯吧。」
李二聽了暗暗發笑,母親驚的說不出話來,良久方道:「燕窩……嗯……燕窩那東西俺只是聽過,見也不曾見過一回,哪裡拿的出來吶?」
「沒有燕窩?罷了,冰糖杞燉蓮子也將就了。」長平公主放低了自己的膳食標準。
杞是有,冰糖也不缺,但那蓮子本是南方的物件兒,陽谷雖有蓮花,卻遠不曾成熟,而且價錢極其昂貴,母親自然不會這麼黑天時候的去買來:「這個……殿下吶,咱這家裡比不得皇宮大內,就有酸湯了的……」
平日裡的長平公主都是捧著金盤吃飯,端著玉碗喝湯的,實在喝不下這酸酸的湯水,勉強灌了幾勺便罷住不食。
若是在汴梁,還可以在晚飯之後逛逛夜間的草市,順便看看雜耍聽聽小曲兒。陽谷不過山野小城,自是沒有這些個花哨的玩意兒,鄉親們從來都是罷了飯就吹燈睡覺的,免的熬那沒有用處的燈油。
春娘本打算今日於李二團圓親熱一回,看長平公主罷了吃喝,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不禁小聲的說道:「公主今晚便是要宿在這裡的麼?若是公主宿,我便去舒展床鋪……」
長平公主大剌剌的說道:「駙馬在這裡,我自然是要宿的,你去鋪床吧。」
李二分明看見春娘微微的低了頭,神色不快的離去。
長平公主譏諷道:「這狐媚子身子癢了,想偷食我的駙馬哩,嘿嘿,我偏偏不叫她如願。」
片刻功夫,春娘出來:「相公、公主,床鋪收拾的妥了,便請安歇了吧,若有所需再喚我就是。」長平公主得意的說道:「不用你了,我與駙馬要安歇的,莫攪鬧了我們。」
春娘神色黯然便要去廂房,李二心裡很是鬱悶:「春娘……」
「相公喚我何事?」春娘聽李二叫她,眸子裡陡然閃出神采,彷彿見到了甚麼希望似的。
李二柔聲道:「好生安歇了吧,睡個安穩覺。」
春娘仔細的揣摩李二的意思,神色恢復了許多,對著二人福了一福告聲罪便去了。
二人進到裡間,長平公主亦是難見的溫柔:「日裡我又發脾氣了,心裡後悔的緊。我總是這個樣子的,發了脾氣後就千悔萬悔的,下回還是控制不住的要發脾氣……」
李二看長平公主說的真誠:「莫說了,誰也不曾怪你的。」
長平公主便將李二一把摟住,連連親了幾個肥嘴兒,道:「我的心肝,虧你這般遷就於我,我怎能不曉得駙馬的心思哩,春娘那狐媚子不就年輕幾歲的麼。三腳蝦蟆無處覓,兩腳婆娘有萬千。駙馬若是喜愛年輕的何不早些說,我長春宮裡亦有幾個俊俏伶俐的宮娥,今年尚止十六歲,唱得好一口曲兒,還會伺候人。怎麼說也是我宮裡出來的,也好使喚,便於駙馬做通房的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