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一名作戰參謀在到處都是彈坑,一腳踏上去,就要踩到幾塊碎彈片,不一小心就會踢到陣亡烈士屍體的陣地上,沿著已經不是戰壕的戰壕,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他一邊目光四下巡視,一邊伸直了脖子,放聲急叫道:「黃副團長在哪裡,緊急軍情!」
呆呆坐在地上,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抱著黃景升的雷震,感受著這位值得尊敬的兄長,身體正在他的懷裡一點點變冷,直至再也沒有一絲生機,聽著那位作戰參謀幾乎就在耳邊的急叫,雷震低聲道:「在這裡。」
「黃副團長,你……」
看著被雷震抱在懷裡,全身的軍裝都被鮮血滲透,再也沒有一點生機,臉上卻揚起了一絲如此平靜笑容,彷彿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的黃景升副團長,這位作戰參謀的聲音嘎然而止,他愣住了。
「你不是要找黃副團長嗎,你已經找到了,有什麼緊急軍情,說吧。」
聽到雷震的話,這位頂著敵人炮火,親自衝到戰場最前沿,在短短幾天時間裡,已經見慣了死亡的作戰參謀,經過最初的驚愕後,總算是恢復過來,雖然黃景升副團長已經陣亡,而雷震更只是一個小小的上尉排長,但是他還是迅速報告道:「佔領城北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敵人,分出一個騎兵中隊,在熟悉同古城地形的緬甸土著帶領下,成功我軍防禦線。在十五分鐘前對師指揮部發起突然襲擊,現在師指揮部已經和各團失去聯絡!」
師指揮部被襲!
一聽到這幾個字,雷震的心臟就不由狠狠一沉。同古城三面被圍,到了今天早晨,敵人更是發起了前所未有之猛攻,為了增加防禦力,戴安瀾就連自己地警衛營都派到了戰場上,現在二百師司令部。幾乎沒有任何防禦能力。
最重要的是。一旦師指揮部被敵人奇襲擊破。戴安瀾師長殉國,在失去統一指揮的情況下,二百師轄下部位各自為戰,最終的結局必然是全軍覆沒!
羅三炮脫口問道:「參謀長怎麼說?」
「參謀長得到這份情報後,」說到這裡,這位作戰參謀的臉上,揚起了一絲不易查覺的譏諷←一字一頓的道:「參謀長大人說,請黃副團長定奪!」
聽著這樣的話,鬼才、羅三炮一起想到了他們無功便是過地團參謀長,想到了他們小心謹慎,當真是把「樹秀於林風必摧之」、「小心能駛萬年船」這些最迂腐,卻能讓在官場上步步為營一路爬升地哲學,發揮到極限地團參謀長!
沒有師指揮部的命令,沒有黃景升副團長率先下達命令承擔責任。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從來不當出頭鳥的團參謀長大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戰局撲溯迷離,抽調部隊回援。很可能會被敵人趁虛而入,攻佔鄂春克陣地的情況下,在戰場上根據判斷,做出自覺自主的命令?
就在這個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只剩下彼此的心跳的時候,突然間有人指著對面敵人地陣地,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狂吼:「小鬼子又要衝來了!」
躲在戰壕裡的所有人一起扭頭,就是在他們的注視下,二十幾輛坦克和裝甲車,在他們對面的陣地上,排成了一列。就是在他們的注視下,日本士兵以中隊為單位,排成了一個又一個緊密的隊列。當軍號響起,二十幾輛坦克和裝甲車一起發動,履帶鏈在地面上輾出一條條深深的印痕,在柴油發動機轟轟聲響中,帶得大地都微微顫抖起來。而那些以中隊為單位,緊密排列地日本步兵方陣,更是在坦克和裝甲車地掩護下,對著鄂春克陣地,發起了正面集團衝鋒式進攻!
看著那一隊隊以中隊為單位,緊密排列成步兵方陣的日本軍人,聽著他們同時抬起腳,又一起落下,踏出的那重鼓狂鳴,看著他們踏起地漫天塵土,在心裡計算著這批敵人的數量,鄂春克陣地上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抿緊了自己的嘴。
當掩體裡的一名機槍手,悄悄鬆開自己因為過度用力握住槍托,已經微微有些發酸發麻的右手時,他驚訝的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一向穩定的右手手心裡,已經佈滿了汗水,冷汗!
敵人,還遠在幾百米外,雙方還沒有對射出一發子彈,但是兩個聯隊傾巢盡出,聯隊長親自帶領軍官和老兵組成敢死隊,衝在最前面,這種以身作則激勵出來的那股血氣,那股瘋狂,那股勢在必得的殺氣,那股不成功則成仁的堅定意志,已經跨越了幾百米漫長空間,狠狠撲到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上!
「日本陸軍第一擅攻名將,竹內寬,果然是名不虛傳!」在心裡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羅三炮霍然轉身,對著那位作戰參謀,放聲喝道:「你回去把現狀告訴參謀長,請他立刻調派部隊支援師部!」
「支援?」
那位作戰參謀還沒有來得及答話,鬼才幽幽冷冷的聲音,就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告訴那個膽子比龜蛋還小的參謀長,你指望他能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現在小鬼子發起進攻,又沒有師指揮部的命令,你就算是給參謀長兩個膽子,他也絕對不會下達分兵支援師部的命令!」
伸手指著對面以中隊為單位,排著整齊隊列,對鄂春克陣地發起集團衝鋒的敵軍,鬼才繼續道:「羅三炮你看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你以為敵人的這場進攻是怎麼回事,你以為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你聽聽遠方傳來的槍聲和炮擊聲,如果你的腦袋還沒有被撞傻的話,你應該明白。這是敵人地全線進攻!全線進攻!你明不明白?!」
「他們同時進攻的,不僅僅是我們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了克陣地,而是全方位的猛攻!他們就是要在奇襲師指揮部,切斷師指揮部和各團聯絡的同時,向我軍防守部隊施壓,逼迫我們各自為戰,無法騰出手去支援師部!」
聽著鬼才的分析,在場所有人無不暗中倒吸了一口涼氣。而鬼才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落到了雷震的身上。「雷震大哥,雷震師父,雷震排長,您不是一向機智百出嘛,您不是一向能在最惡劣地環境中,保持旺盛地鬥志,帶領我們這群兄弟。打出最燦爛地一擊嘛,怎麼現在你就像是一隻
公雞一樣,只能傻傻的呆坐在那裡,半天不出一聲?升死了,就連你的脊樑骨,也被人拆掉了?」
鬼才深深吸了一口飽含著硝煙與血腥味道的空氣,再從肺葉裡把它們狠狠吐出去。聆聽著遠方敵人陣列裡。傳來的一陣接著一陣猶如重鼓轟鳴的腳步聲,在這種兵危戰凶地時刻,鬼才突然爆發了←放聲狂吼道:「如果我們各團裡,再多一些參謀長這種無過便是功的懦夫,再多一些工兵團李樹正那樣敵人一個衝鋒,就能把整個團打垮的王八蛋,說不定沒有一個團能抽調出部隊支援。直到我們師指揮部被敵人連鍋端掉,大家各自為戰,最終被敵人一口一口全部吃掉的時候,說不定他們還會把責任推到距離師指揮部最近,卻沒有抽調部隊支援的黃景升大哥身上!」
「如果我們未來的歷史書中記載的這場戰鬥,會提到黃景升大哥,那些酸不啦嘰明明什麼都不懂,根本無法還原歷史真相,卻偏偏要裝成無所不知的文人們,將會怎麼評價他?我想,在他們地筆下,黃景升大哥不會是在戰場上身先士卒地勇士,不是為了救援同僚而壯烈犧牲的英雄,而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懦夫,是整個二百師全軍覆沒地理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啊!!!」
千古罪人!!!
這四個道,猶如四道最狂猛的怒雷,狠狠轟進了雷震的心裡。而就是在精神恍惚中,鬼才的狂吼,當真是彷彿就在他的耳邊響起。「還有雷震,你是我們的排長,是我們的大哥,更是我鬼才的師父,我尊敬你,佩服你,更認可你從謝晉元老師那裡學到的為國為民舍生取義的精神,可是在今天,師父,大哥,排長,我必須要告訴你,你錯了,你錯得離譜,你錯得厲害!」
羅三炮真的急了,他指著鬼才,放聲狂吼道:「你小子不要太放肆,別忘了雷震不但是我們的大哥,更是你的師父!」
「什麼叫放肆?!」鬼才霍然轉頭,他猶如鋼針般的目光,狠狠落到了羅三炮臉上,「是不是非要像參謀長一樣,什麼都不說,老老實實的躲在師父的身後,就是尊師重道了,就是一個好徒弟了?!」
羅三炮從來沒有看到一向「溫文爾雅」,臉上總是帶著騙死人不償命微笑、假笑的鬼才會如此失控,更沒有看到鬼才當眾露出如此瘋狂,如此猙獰的面孔,而更令他無法想像的是,發了瘋的鬼才,目標竟然直指他最尊敬的雷震!
「雷震你的師父是謝晉元,是那個帶領八百壯士在四行倉庫,和數十倍於己敵人激戰四天四夜,打出我們中華傲氣,打出我們中華風骨的蓋世英雄謝晉元!有這樣一位值得尊敬,值得驕傲的師父,可是你卻好像是做了賊一般,從來不告訴別人,就算別人問起,你也總是想方設法的支唔過去。我知道,你這樣做,是不想借師父的光,你這樣做,更是受到謝晉元的教導,認為只要是參加軍隊,只要能夠和日本人作戰,無論官職尊卑,都已經盡了一個熱血男兒的本份,都是光榮的,都是問心無愧的!」
鬼才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指著雷震的鼻子,在這個時候,他埋藏在心裡的話,當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就是因為這樣,你手中明明有謝晉元寫給戴安瀾師長的信,可是你卻沒有用它,你明明可以有一個更好的出發點,卻硬是通過徵兵戰,進入了五九八團。當了一個小小的排長,還飽受別人地非議!我的雷震大哥,我的雷震排長,我的雷震師父,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我,以你的真才實學,你擔當什麼樣的職務,才算人盡其所才?」
雷震張開了嘴。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真的是無話可說。
「你不好意思說。你覺得這樣做,有爭權奪利地勢頭,不符合謝晉元老師『養天地之正氣』地宗旨。可是作為你地兄弟,你的部下,你的徒弟,作為最知道你底細的人,我還是要說。讓你當一個團長都是屈才!如果你拿著那封信去找到戴安瀾師長,能夠追隨在他身邊去學習,不出三年,你就有資格去指揮一個師!和你比起來,那個被敵人一個衝鋒,就打得潰不成軍的工兵團李樹正團長,那個四平八穩,從來不當出頭鳥。肩膀上更是扛不起八兩石頭的團參謀長。給你提鞋子都不配,但是面對他們,你還得畢躬畢敬的舉手敬禮。還得站在那裡,認認真真地聽他們在那裡滿嘴胡說八道,因為他們是你的長官,是你的上司!」
雷震必須承認,在這個時候,他真的聽呆了。謝晉元教會了他讀書寫字,教會了他身為一個男人,時值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要爭得的不是個人名位,當為國為民舍生取義這種道理。在這樣的教育下,雷震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肩牌上,究竟有幾條槓槓,能有多大地權力。
可是聆聽著鬼才放縱到極點,當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地狂嗥,聽著這位兄弟,這位部下,這位徒弟內心深處最想說,卻一直沒有對他說的話,雷震突然發現,無論是他還是謝晉元老師在這方面都錯了,他們錯的厲害,錯地離譜!
「如果師父你是一個團長,你現在就可以一邊重新佈置防禦線,一邊抽調兵力迅速回援,對來犯之敵迎頭痛擊;哪怕師父你只是一個營長,以你的心性,也敢冒著沒有接到上級命令,擅離陣地,最終很可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危險,傾盡全營兵力回援,和敵人拼上一個魚死網破!可是你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排長,你能指揮動的,不過是一個排,一個雖然夠精銳,但是在戰場上太活躍,太忙碌,已經損耗了太多體力與精力的特務排!就算師父你有心回援,可是帶著這樣一支疲憊之師,這樣一支人數只有幾十,傷痕纍纍的部隊,你就算是回去了,也只是帶著大家去送死罷了!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只能抱著黃景升的屍體,傻愣愣的坐在那裡不發一言。」
鬼才說的真的沒有錯,如果雷震從一開始,就拿著謝晉元師父親手寫的推薦信,去投奔戴安瀾師長,以他身經百戰慢慢累積下來的知識與膽識,絕對可以在短時間內得到戴安瀾師長的賞識。
而在這種戰場上,一個軍人他的權力和地位越高
夠產生的能量就越大!
「還有……」
鬼才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沒有說完,他伸手指著黃景升的屍體,放聲叫道:「師父你覺得黃景升副團長對你不錯,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排長,他卻對你言聽計從,有他的,你在五九八團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在我的眼裡看來,就是黃景升副團長害了你!是他用放縱的態度,讓你忽視了自己只是一個排長的現實,現在你應該發現了吧,沒有了黃景升副團長在背後撐腰,師父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小小的排長,你能力的範圍,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個排!就算你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去做又如何,就算你能為所有相信你,願意追隨你的人,帶出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那又能怎麼樣?你能指揮動的,還是一個排罷了!在這種投入了幾萬人的大戰役中,面對一個最擅長攻守的出色對手,師父你還能做到什麼,憑借你手中的力量,又能去改變些什麼?!」
羅三炮真的急了,他一個箭步飛竄過去,而他用力甩出的右手,更狠狠扇到了鬼才的臉上。瞪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天天把他們騙得團團亂轉,卻總是損人不利己的兄弟,羅三炮放聲厲喝道:「鬼才你太過分了!」
羅三炮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他赫然發現。在只有他能看到地位置上,鬼才竟然在笑′然臉上被羅三炮一巴掌就扇得迅速紅腫起來,雖然痛得就連眼淚都忍不住從眼眶裡飛逸,但是鬼才卻在笑←笑得狂妄,笑得詭異,笑得狡黠,彷彿他剛剛做的事情,不是當眾指著雷震的鼻子破口大罵。而是做了什麼值得誇講。值得被人稱道的事情似的。
大家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羅三炮真是太明白鬼才了,他略一思考,已經醒悟過來,羅三炮低聲道:「你小子這是在故意激大哥!」
鬼才微微昂起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跳過羅三炮的肩膀,掠過了他們身後地同古城。和遠方地群山與蒼穹融為一線,而他地聲音,在這個時候,在鬼才的身上,更多了一種開天眼觀凡塵的飄逸,「你不覺得,雷震大哥,應該比現在更強嗎?」
「雷震大哥跟著謝晉元。是學到了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學到了一個真正男人的風骨。但是,如果雷震大哥一直小心翼翼的遵循著謝晉元指導,那麼他這一輩子。都將活在謝晉元的影子下面,再也不可能超越。而謝晉元,在我地眼裡,他即是一個英雄,也是一個蠢才!」
雖然臉上被打得紅腫起來,看起來說不出的好笑與滑稽,但是鬼才負手而立,面對羅三炮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款款而談,當真是有了一種笑指河山的氣概,「你我都去過謝晉元的故居,他雖然說不上家道大康,至少有祖宅,有田產,也就是憑借這些,謝晉元才能讀過私塾,最終考上了黃埔軍校。而雷震呢,他有什麼?他有的,就是親眼看著家破人亡,有的就是在深山中,為了生存為了不活活餓死,而孤軍奮戰。這兩個人,有著不同的童年,不同地經歷,最後為什麼卻偏偏要走到一起?雷震大哥是應該跟著謝晉元學習戰略戰術,是應該學習如何去做一個男人,可是為什麼,還要學習謝晉元地死板與教條,學習他不識變通的死忠?明明是一匹野性十足,只要一息尚存,就絕對沒有人敢輕辱的狼,為什麼,非要在他地牙齒和利爪上面,裝上一層……套子?!」
看著眼前這位款款而談的兄弟,羅三炮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而一種明悟,更突然狠狠撞進了他的心頭……鬼才正在努力超越雷震!
「沒錯,我就是要超越雷震!」
只是一個眼神,鬼才就看出了羅三炮心中所思,這個從小在心機方面,就有著過人天賦的男人,在跟著雷震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就像是一塊乾燥的海綿般,如饑似渴的從雷震那裡吸收自己需要的知識,在一天天的努力思索與反覆沉澱中,慢慢的成長。到了今天,天賦加上知識加上努力,這一系列的所長,終於被鬼才融合了。
「論戰場上衝鋒陷陣的能力,我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追得上雷震師父,就連孫尚香也要比我強得多;論特長,我不可能像趙大瘟神那樣,信手掂來,能把任何東西都變成致命武器,更不可能像醫生那樣,背著一個急救箱在戰場上救人無數;論行軍佈陣,這是羅三炮你的所長,沒有長時間在軍營中的經驗與閱歷,絕對做不到這一點。我鬼才有的,只是一個騙死人不償命的靈活頭腦,還有觀查入微,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非要找到事物核心實質的習性罷了。我也只有從這個方向突破,集中所有精力鑽其一點,才可能做得比雷震更強。」
鬼才看著自己的雙手,輕聲道:「如果不能擺脫雷震師父的影子,超越他,比他做得更好,我又憑什麼跟著雷震師父,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聽著這位兄弟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羅三炮已經癡了。
超越!
雷震真的能超越謝晉元,成為一個更出色的名將嗎?
鬼才真的能超越雷震,成為雷震身邊最可信賴的作戰參謀嗎?
就是在癡癡的沉思中,羅三炮突然發現,他背後的所有的汗毛,正在緩緩的倒豎而起,而一股濃濃地涼意。更在從他全身的骨髓裡緩緩滲出。
危險,致命的危險!
羅三炮霍然回頭,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雷震的身上時,羅三炮終於明白了那種危險的來源。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身後,站立了一隻最危險的野獸時,他都會感到坐立不安,都會全身汗毛倒豎吧?
雷震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揚起什麼野拳頭。更沒有瞪起凶眼睛。沒有在那裡聲嘶力竭地放聲怒吼,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整個人都變了。
只有雷震地兒子,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它圍著雷震樂不可支的不停的打著轉,它用自己的頸部,在雷震的褲腿上不停的挨挨擦擦。只有這匹從小就跟著雷震地狼。才真正明白,從這個時候開始,那個帶著滿身的孤獨與傷痕,帶著最
氣息,抱著它慢慢走向大山,在那裡和風、霜、雨、快要餓瘋了的時候和同樣快要餓瘋的野獸去廝殺,並一次次取得了勝利的人形野獸。那個只要是為了生存。當真是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的男人,終於回來了!
狼會因為自己的爪子比對手鋒利,就把它隱藏起來嗎?
狼會因為自己地獠牙比對手更長更尖。就不使用它嗎?
狼會服從比自己弱地頭領嗎?
狼會畏懼戰鬥嗎?!
當然……不會!
「特務排……」
被自己的徒弟當眾指著鼻子痛斥,在雷震的心中,卻升起了一種如此輕鬆,又是如此痛快淋漓地感覺,彷彿隨著鬼才的痛斥,一層無形的東西,已經從他的身上被剝離出去。環視整個戰場,雷震猛然放聲狂喝道:「全員集合!」
扣除為了搶救黃景升,衝出戰壕和敵人在近距離交戰,當場陣亡的九名軍人和七名重傷傷員,扣除在前面幾天激烈交戰當中已經負傷的兄弟,還能像標槍一樣站在雷震面前的,只剩下三十八個人而已。
目光狠狠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雷震一字一頓的道:「在這個時候,我不想和你們扯什麼為國家而戰,為民族而戰,為了我們能夠活著回家,請大家,把命,交到我的手裡吧!」
迎著雷震那雙幽幽冷冷中透著絲絲綠芒,當真是像極了狼眼的瞳孔,沒有人退縮,也沒有人閃避,每一個人都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槍。一班長李民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手中的飛刀,鋒利的刀刃在陽光的照耀下,正反射著絲絲猶如獠牙般的流光,他高聲道:「排長大哥,我沒有讀過什麼書,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想說,我李民服你,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排長大哥你帶頭,我就敢跟在後面衝!」
「好,謝了!」
說完這三個字,雷震霍然扭頭,他的目光,已經落到了那位作戰參謀的身上。
「我記得你,你是公認參謀部裡最有血性,也是最固執己見,甚至幾次三番和參謀長對峙,也是幾次三番被參謀長踢到基層連隊『學習』,但是每次回去,卻依然不知悔改的黃鳴偉對吧?」
看到那位作戰參謀微微點頭,雷震繼續道:「傳送情報,只是通訊員的工作,而你身為一名少校作戰參謀,卻親自頂著流彈跑到了戰場最前沿,就是知道這份軍事情報的重要性,更明白二百師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必須有部隊火速支援師指揮部,所以才主動接過了這份任務,如果黃景升大哥沒有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你就會親自向他解釋。」
雖然黃鳴偉是一個少校,而面前的這個特務排排長,只是一個上尉,從官階上來說,應該是他的部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聆聽著雷震的娓娓而談,黃鳴偉卻只能不停的點頭。而雷震後面的話,卻嚇得他差一點跳起來:「請你回復團參謀長,黃景升副團長已經接到了這份情報,並立刻派遣五九八團特務排趕往師指揮部支援!黃景升副團長請參謀長在重新規則部隊防禦戰線後,立刻抽調第三營隨後支援師指揮部!」
側頭看了一眼被另外兩名士兵接手抱住的黃景升副團長屍體,雷震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可掩飾的悲傷,可是很快又消失了。在大山草原荒漠中生存的狼,面對自己的伴侶死亡,它們會悲傷,會對著頭頂那輪冉冉升起的圓月引頸長嗥,可是它們絕對不會放棄前進,更不會放棄戰鬥!在必要的時候,它們為了生存下去,甚至會拚命嘶咬伴侶的屍體,把它們的肉和血,一塊塊一口一口的吞進自己的身體裡。
所以……在絕大部分人眼裡,狼是一種凶殘,沒有絲毫人性的動物!
「黃景升副團長還說了,他在前線指揮,做出這樣的決策,當然要為此擔負責任。但是如何重新步署防禦,如何調派支援部隊,這一系舉動,還要依靠參謀長來大力推動,如果我們五九八團能成功解師指揮部之困,參謀長絕對當居首功。此舉更關係到我軍遠征緬甸揚我國威之關鍵,如能成功,參謀長就是民族之雄,當應……」
說到這裡,雷震微微一頓,又繼續道:「當應獲得校長親賜之『中正劍』,並為之揚名天下,成為國人凱模才對!」
聽著雷震的話,鬼才、羅三炮、二班長王二勝、少校作戰參謀黃鳴偉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更在心裡齊聲道:「我拷,編,使勁編!」
雷震當眾嘴裡說著能夠白日見鬼的謊話,而他每說一句,黃鳴偉就下意識的略一點頭,跟著那位膽小怕事的參謀長身邊那麼久,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雷震說出來的這一切,毫無疑問都打中了參謀長的要害,而什麼蔣委員長親賜的「中正劍」,什麼成為民族英雄,國人之凱模,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更能砸得參謀長兩眼金星直冒。
有的時候,越是膽小怕事,不敢肩負重擔,平時習慣步步為營的人,對勝利,對榮譽,越是有一種比常人更重的渴望!
編造完這一系列話,雷震直直凝視著黃偉鳴,道:「都記住了?」
「嗯!」
黃偉鳴道:「保證一字不漏!」
「要是把這樣的回復轉達給參謀長,你就是謊報軍情,如果鄂春克陣地失守,你和我可能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我估計百分之百都會判上個槍決立即執行。你不怕?」
「怕?我黃偉鳴就一條命,一個腦袋,還想打完日本人,回家和老婆孩子好好過日子呢,當然怕!」
黃偉鳴摸著自己的脖子,道:「不過,想把我送上軍事法庭審判,至少也得等我們活著回國再說吧?!」
說到這裡,黃偉鳴笑了,雷震笑了,鬼才笑了,羅三炮笑了,就是在彼此微笑的對視中,一種惺星相惜的感覺,在每一個人的心裡緩緩流淌。雷震最後把自己的手落在了這個雖然沒有衝鋒在第一線,卻在用自己的方法,堅持戰鬥的男人身上。彼此感受著對方身體血管裡,那正在奔湧不息的熱血,雷震只說了一句話,四個字:「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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