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薦中華 第二部 第一百九十三章 英雄
    他這一說滿朝文武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王競堯竟然保舉文天祥來擔任這麼重要地職務,自己就這麼放棄了?有些人卻在想王競堯是不是又在動什麼心思了。

    就連上朝後一直都一言不發的文天祥也把驚異地目光投向了王競堯,他現在對王競堯已經越來越警覺了但偏偏王競堯這人總是讓他捉摸不定在平江的時候,他慷慨激昂領著微薄地兵力孤身救援常州,雖死無憾,自己心甘情願和他結為兄弟在泉州他被罷官地時候,王競堯說走就走,沒有一絲留念讓自己對他的不卒充滿了不平和同情但是其後他地所作所為,卻在強烈地告訴文天祥,這一切都是王競堯佈置好的他地目的就是要徹底把朝廷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裡。

    但是其後他在實力和蒙古人遠不能相提並論的時候,卻起南征大軍,遠征安南為了朝廷的顏面不惜血戰到底現在在朝廷人事任免大權唾手可及的情況下,卻又甘願放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文天祥疑惑地向王競堯看去,卻看到王競堯也正在看向他。面上露出微笑,兩眼清澈透明,不帶有一絲一毫的雜念,這讓文天祥突然有了回到了平江時候一樣的感覺。面前的這個王競堯,依然還是那個有些衝動但卻熱血報國,為了漢人不計生死成敗的青年。

    「國公忠心為國其心可嘉,其行可表!」楊太后微微歎息一聲,說道:「就任命文天祥大人兼任審官東院主事,務須竭盡全力為朝廷甄選人才,不可有一日偷懶!」

    「臣文天祥必不負太后重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文天祥跪下恭恭敬敬地說道:「臣若有任何掬私枉法,任人唯親之事情願自摘首級獻於陛下、太后面前!」

    王競堯微微笑著看文天祥。若說這朝廷上下誰最適合做這份職務非文天祥莫屬他正直、無私,為了朝廷當真願意付出自己地一切就算文天祥對自己有再大的看法在為朝廷選拔人才這一項上,他絕對不會存在任何私心。這麼做也能夠堵住朝野上下的非議。以便讓新的法規更好地推行下去。

    其後涉及到新法規的一切,眾官都不再做聲,他們已經看清了形勢,只要是他王國公想做地事,只怕沒有人能阻止的了,況且他背後又有一個對他言聽計從地太后在為他撐腰,自己又何苦去找這不痛快?

    議來議去,王競堯提出地一切都順利通過。只不過從這一天開始,王競堯已經成為了這些朝廷老臣子眼中的公敵但有一人卻對此大感興趣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這人就是楊亮節他本來正在發愁自己在朝廷中的羽翼不足權利發展的不快此次大規模地遴選官員正好給了他個天大的好機會。憑著自己和太后地親兄妹關係,只要在太后面前多說上幾次不怕他文天祥不乖乖就範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和王競堯的勢力相抗衡,把這個當初戲弄自己的仇人一舉除掉散朝後,楊太后對王競堯連使眼色示意他留下,但王競堯硬硬心腸,只當沒有看到一樣,現在前線軍情繁忙他哪有心思把時間用在楊太后身上。

    「王競堯,你和我來」王競堯正準備返回元帥府。忽然文天祥緊趕幾步叫住了他。

    「兄長,什麼事?」王競堯笑容滿面地問道這段時間文天祥對他態度大變,他卻只要見到文天祥就依然以「兄長」二字相稱。

    文天祥楞了楞,說道「王競堯,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麼為什麼要保舉我為審官東院主事?」

    王競堯笑了出來:「兄長,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疑?我看滿朝官員,再沒有人比你更加適合這個職位了,難道做兄弟地為朝廷考慮也不可以嗎?」

    文天祥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但他隨即皺了眉頭說道:「我可能永遠也無法知道你心裡的真實想法,但我要告訴你地是,無論你怎樣對我,只要你做出任何危害我大宋的事,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你,我文天祥從來言出必行!」

    「我也一樣!」王競堯淡淡地說道:「任何做出危害我大漢族的事,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不管站在我面前地人是誰!」

    文天祥靜靜地注視著他,像要弄清楚王競堯的真實態度。忽然,他輕輕握住手了王競堯地手,用最真誠地態度說道:「競堯我知道你這人素有大志,為了漢人地利益,當真願意付出自己的所有但是你不要忘了,漢族就是朝廷,朝廷就是漢族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只要對朝廷、對皇上忠心耿耿,同仇敵愾,又有什麼樣的難關不能過去?是的,我們現在的確是很困難,但你身下兵精將強,南征大軍又在安南那打出了氣勢,現在福建萬眾歸心。天衛軍也成了漢人地唯一指望,競堯,只要你忠心為皇上辦事,將來你就是大宋中興第一名臣啊!」

    「文大人,我和你的理念並不一樣!」王競堯抽出了自己地手,這時他就連對文天祥的稱呼也都改了:「韃子肆虐中原,我身為漢人,自然義不容辭,以驅逐韃子為第一重任但我王競堯效忠地是我們這個民族,而不是哪個皇上,哪個朝廷。文大人,你想必聽到這個話又要大怒了吧,又要說我王競堯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是個真正的反賊可是說實話,我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為了復興我們大漢族,我不怕得罪任何人不管誰要是想在這條路上阻止住漢族重生的道路就是我的敵人,我會毫不留情的把他除去是地,不管是誰!」

    「的確,我殘暴好殺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王競堯看著文天祥目瞪口呆的樣子,面色平靜地說道:「大宋是一個偉大的朝代經濟、文化、科技人口都達到了我們漢族地頂峰。它所創造出地輝煌是過去、未來,任何一個朝代都無法比擬地但是,我們為什麼會落到了今天這個局面?因為我們骨子裡欠缺了一點東西,一點精神。大宋重文輕武,蔑視那些以武力征戰四方的民族,當我們的文化和財富達到最高峰地時候卻一再被這些馬背上的國家所打敗,這又是為了什麼?只有鐵和血。才能使我們這個民族浴火重生只有鐵和血,才能讓我們的國家再次讓四夷賓服!以殺止殺。以暴制暴,這就是我的宗旨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我,任何力量都無法動搖我的決心!」

    他又看了看文天祥,隨後拱了拱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不管誰要是想在這條路上阻止住漢族重生地道路就是我地敵人,我會毫不留情的把他除去!」這句話象根鋼針一樣扎進了文天祥的心中,他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了王競堯這個人。

    文天祥承認王競堯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但中國歷來以懷柔仁德治理天下,鐵和血真地能挽救大宋的命運嗎?以殺止殺,以暴制暴的思想,真地能讓王競堯走向成功嗎?文天祥看著王競堯地背影,緩緩地搖了搖頭。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王競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旦認準了什麼事,就絕不放棄,哪怕最後面對的結果是失敗。

    「元帥」才回到元帥府,看到泉州知府李天正已經等候他良久,看到王競堯才進來,馬上說道:「陳宜中快不行了!」

    王競堯淡淡地「哦」了一聲並沒有什麼特別地反應,對於這個下台的丞相,如果不是李天正現在說去他幾乎都已經忘記。

    「陳宜中一連派了幾次人到了我的知府府,請元帥無論如何都盡快去一趟」李天正看他沒什麼反應說道:「看送信人地樣子,似乎事情非常緊急!」

    見陳宜中那麼急著見自己,王競堯倒來了興趣略略想了一下,叫上幾個親兵,也不坐轎子,直接跨上黑月駒向泉州城外陳宜中地住處奔馳而去。

    一到陳宜中府前。發現陳家的人都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當今國公終於到了個個臉上都如釋重負,陳宜中的兒子慌慌張張地給王競堯磕了個頭,說道:「大人您終於來了,父親他一直在等著您!」

    王競堯點點頭,讓他在前面帶路。等到了臥室,王競堯嚇了一大跳。原來的陳宜中,風神俊朗,頗有幾分灑脫之意,但現在躺在床上地這位前大宋朝廷丞相。卻骨瘦如柴。只有出的氣,沒有進地氣已經奄奄一息。

    「怎麼會弄成這樣?」王競堯皺了皺眉頭問道。

    「自從在宮中受了責罰,父親回來後就一病不起」陳宜中地兒子抹了抹眼淚說道:「本來父親讓我們離開泉州,但他自己卻實在動彈不了,沒奈何之下,我們只能在泉州城外買了幾間茅房住下最近幾天,父親突然病情惡化連地都下不了了,可他每日裡還是在念叨著元帥的名字,我們沒奈何。只得厚著臉皮把元帥請來!」

    兩人說話的聲音像是驚動到了床上地陳宜中他睜了眼睛看到是王競堯站在自己面前,老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沙啞著嗓子說道:「王大人,你終於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說著用顫抖的手指著兒子說道:「你,你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准進來!」

    等他兒子出去反手關上了房門王競堯自己搬了條凳子坐到了床邊,他很想聽聽這個自己的政敵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王大人,我已經不行了」陳宜中面孔上有了些紅暈,說話聲音也大了一些:「我之間的恩恩怨怨,等我死後,都可以一筆勾銷了王大人,說實話我到現在還很恨你,不過自從我被貶官以後,仔細想著你的所作所為,我忽然發現我未必都是對的你未必都是錯的咱們一般都是為漢人在盡力,只是用地方法不用而已」

    王競堯本來也沒在意但忽然想到了什麼,面孔上地肌肉僵硬了一下陳宜中剛才說的居然是「咱們一般都是在為漢人盡力」難得地從這些朝廷的官員口中不說是為朝廷盡力,為大宋皇上盡力。

    陳宜中勉強笑了下說道:「我是出了名地逃跑丞相。只要敵人大軍一旦臨境,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逃跑,很可恥是不是,就連我自己也認為自己非常可恥!但是我必須要這麼做,我就和你一樣,你做事不怕天下人罵,陳宜中做事也從來都不怕天下人罵!」

    這話讓王競堯聽的有些糊塗了,今天的陳宜中是不是因為死到臨頭連說話都已經語無倫次?但在朝廷中這些日子地歷練,已經讓他變得成熟起來,他只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陳宜中。

    「我地懷裡,我的懷裡……」陳宜中大口喘著氣說道:「有一樣東西,你拿出來一看,就沒都明白了!」

    王競堯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從陳宜中貼身的內衣裡摸著了一塊絹質地東西,掏出來果然是塊陳舊的黃絹王競堯打開來,只看了一眼,頓時面色大變,越往後看,連手都微微有些哆嗦了起來陳宜中卻彷彿早就知道王競堯會有這樣地表情,嘴角邊居然露出了一絲嘲笑,也不知道是對王競堯的嘲笑,還是對自己地嘲笑。

    「這,這是真的?」終於看完的王競堯一貫鎮靜自若的表情此時完全不見了竟然連說話的聲音都明顯哆嗦:「不可能,不可能。怎麼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假的?難道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假地?」

    陳宜中拼盡全力點了下頭:「我沒有騙你,我也不會騙你這樣東西你自己能夠辨別出真偽,為了它,我寧願承擔上所有的罵名,為了它,我寧願全天下的人都鄙夷於我。可是現在我卻還是要死了,可笑嗎,王大人?」

    「你不斷地逃跑,就是了保守這個秘密?」王競堯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陳宜中吃力地說道:「是的,但現在我已經不行了不過我卻有卸下千斤重擔的感覺。因為這個責任,將來就會有你來承擔了我一逃再逃。朝廷卻一再用我。正是因為他們知道我手中保管著一樣東西,他們雖然不知道具體內容是什麼,但卻很清楚這是件能夠威脅到他們統治地東西臨安陷落得太快,太皇太后沒有來得及把這事和未來地繼任者說清楚,所以楊太后才敢於罷免了我地官否則。王大人,你是扳不倒我的任何時候也都扳不倒我!」

    王競堯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得是那樣的瘋狂,他的樣子讓躺在床上的陳宜中吃驚萬分。

    「朝廷,朝廷!」王競堯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我們漢人的朝廷啊!我們為之效忠的朝廷啊!崖山一戰。十萬軍民為了這個朝廷英勇蹈海而死,可是,可是……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加可笑的事情嗎?」

    「什麼崖山一戰,那是個什麼戰鬥,為什麼我全然不知?」陳宜中詫異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王競堯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我現在只是在這想,究竟是歷史欺騙了我們,還是我們欺騙了歷史?如果地下的岳飛岳爺爺知道了這事,會不會也和我一樣這麼瘋狂地大笑?」

    陳宜中竟然也笑了出來,他像是完全恢復了健康一樣大聲笑著但很快,一串串的眼淚就從他的眼角邊落下,染濕了頭邊的枕巾。

    「陳宜中陳大人!」王競堯忽然收住笑聲,「撲通」一聲跪下了下來:「我王競堯雖然也跪過當今皇上和太后,但那不過是敷衍了事今天,請受我王競堯一跪!你忍辱負重,我王競堯卻如此對你,陳大人,你受苦了!」

    陳宜中欣慰地笑了:「王大人你是真正地大英雄,大豪傑,是我漢人復興的希望所在,有你這麼一跪,陳宜中可以安心地上路了!這事文天祥大人和陸秀夫大人也都知道一些但都不如你所看到地那麼詳細本來陳昭大人對此事瞭如指掌但現在他卻死難在了常州,等我再一去,普天下只有你最知道這事地前因後果。當今天子早晚都會成年等他長大之後,若是他真心抗擊韃子,那麼罷了,但若是他還是如歷代皇上那樣優柔寡斷,三心二意,你。你。你大可把這證據公佈天。下,取而代之!還有。你家中的那陳霞卻是關鍵,萬萬要看好了!」

    王競堯從地上站了起來微微搖了搖頭,他慢慢地走到了桌子前,將那黃絹湊到了燭火前,那黃絹很快燃燒起來。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陳宜中面色大變,想要掙扎著起來阻止他的動作,可他瀕死地身體又哪裡能夠爬得起來?

    王競堯看著那堆很快被燃成灰燼的黃絹,眼神有些淒迷:「就到這裡一切地秘密就到這裡從此後世上再也沒有這個秘密就讓它自你我而止吧!」

    陳宜中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結束了嗎真的結束了嗎?也好,歷史既然已經過去新的歷史也許就在你王競堯的手中產生王大人,我死後,你務必要將我曝屍三日,連罪名我都幫你想好了,貪污公款。接受賄胳,臨陣逃跑。我陳家子子孫孫不得在朝為官。陳大人,就看在我這些年來辛苦地份上,求你答應了我這事吧?」

    王競堯怔了下隨即明白了陳宜中的用意他為了這事,受盡了羞辱,整天提心吊膽。世上沒有真正能夠永遠保守下去地秘密,一旦事發,那麼他地子孫未免受到牽連,他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保護了自己的家人,只有遠離了官場,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全。

    想通了這一點,王競堯默默點了點頭。

    「好了我要去了,王大人,你任重道遠,前途坎坷,千萬要保重啊!」陳宜中說到這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心願已了,世上再沒有什麼牽掛的事情,竟真的就這麼走了。

    王競堯幫他蓋好了被子,看著就像在熟睡中地陳宜中輕輕地對他的屍體說道:「陳大人,你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我原以為只有快意恩仇,才能不負一生,但是你,卻遠遠要比我偉大得多,我永遠也做不成你這樣地人!」

    他在屋子裡陪著陳宜中坐了一個多時辰,才慢慢站了起來,緩緩推開了房門,看到陳家人全都站在門口,他們聽到裡面又哭又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把這裡給我查封了!」王競堯忽然厲喝一聲,立刻,他帶來地親兵圍了上來。

    陳家人大驚失色,怎麼進去出來一下,這位國公立刻就翻臉了?

    「陳宜中罪大惡極,共查實有八大罪名!」王競堯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感情,對陳家人厲聲說道:「他剛才已經全部招認,本該把你們全部充軍流放,但是看到陳宜中輔佐先皇,有些功勞,臨死前又招供了自己所有罪行,故此家人不再受牽連。從今天起,陳家往後數三代不得在朝為官,陳家人不得踏入中原一步!違者,立殺!此處一切皆陳宜中生前貪污受賄而來,全部沒收,上繳國庫。明日我就為你們準備海船,中原已無你們立身之所,走得遠遠地吧,隨便你們想要去海外什麼地方!」

    王競堯說完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子,眼睛裡寫滿了無限地留戀,但終於,他咬了咬牙,離開了這個地方,離開了那個老人的身邊。

    陳家地人個個呆若木雞,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什麼惹得這位大元帥大動肝火。

    陳宜中死了之後,陳家上上下下,不分男女老幼,就這麼被趕出了中原。所有人都認為這位陳宜中想必做得太不像話了,終於激怒了王競堯,但又有誰能知道事情背後的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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