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激情燃燒歲月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離別的季節
    李思明回到大興農場。見到連長,不,現在叫五分場場長,李思明激動地拉著他的手說:「親人啊,我可找到組織了!」然後跑回宿舍,留下陳場長摸不著頭腦愣在原地。

    「阿明,你回來了,大帥說你又『進去』了?」張華一看到笑著說道。

    「阿明,別聽他胡說,你不過是故地重遊罷了!」大帥也開玩笑道。

    「你們瞎說什麼啊,我要是勞改了,還有軍車管送管回嗎?」

    「那可說不定,我聽說重刑犯,特別是禍國殃民的那一種,是用軍車接送的,看來李思明同志是提前一步享受過了。」猴子反駁道。

    「小子,你找打是吧!」李思明向猴子撲去,猴子早就跑到了門外。

    「我說你們怎麼這麼優閒?眼下就要春播了!」李思明問道。

    「別提了,現在誰還有勁頭搞生產。現在大家都在想辦法回城,我可聽說了,現在國家的知青政策就要變了,有的地方單位裡優先招知青,有的地方允許提前退休讓知青子女頂替。還有人乾脆撂挑子不幹了,自己跑回去了。能走後門的都挖空心思走,現在場部辦公室裡每天都排著隊等著批准呢。場部領導天天都躲著,跟知青玩捉迷藏。」張華向來消息靈通。

    李思明知道他說得都是事實,「上山下鄉」在1978年這一年已經走到了盡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公開批評,一些知青遇到的不公平待遇得到披露。有人說,我們花了三百億,買了三個不滿意:知青不滿意,家長不滿意,農民也不滿意。有的人開始採取各種方法離開邊疆,有的吞食金屬,冒充患了癌症,辦了「病退」;有的轉插農村,搞「曲線返城」;有的以死相脅,搞「核訛詐」。在這一年的年底,從雲南省開始,發生了知青大返城的浪潮。

    李思明和徐大帥等人卻等不到這一天,因為這年的大學春季三月下旬開學。77年恢復高考的第一年,成績並不向後世一樣直接公佈,只是在78年這年春天為考上的考生發錄取書。早在去年12月底考完,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到處打聽錄取消息。這年頭,考上大學離開邊疆離開農村,無疑是最好的一種返城方式,經過文革十年,各行各業都出現了人才「青黃不接」現象,考上了大學,無疑前途無量。知青一有空就往場部跑,因為那裡收到信件再往下送的話,要等上兩天時間。郵遞員和他綠色的自行車是當時中國最受人歡迎的。有人時不時時站在通往團部路口,一看到郵遞員的身影,立刻回來通報,頗有兒童團站崗放哨之風。

    就在知青們翹首以待煩躁不安的時候,改變知青命運的一封裝著錄取通知書的掛號信來了,信件的主人是一名哈爾濱知青,他考上了哈工大,收到信,他欣喜若狂,整天笑不攏嘴。旁人也都表示祝賀,心裡卻都在期盼著自己也能收到。李思明能夠想像他的驚喜,人們常說十年寒窗,而知青卻是十年磨難,終究修成了正果。

    陸續有人收到了錄取通知書,知青自己買來爆竹慶賀,成天辟哩吧啦地想個不停。徐大帥考上了北大經管系,他的准對像徐麗則考上了北大新聞系,曾智和猴子則分別考上海當地的大學,張華是幾人中成績最差的,也考上北京商學院的機械系,能考上大學,對張華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晚上睡覺還樂醒了。

    整個連隊居然考上了50多人,相對低得可憐的錄取率,這個結果無疑是令人吃驚的。但更令人吃驚的是,李思明居然遲遲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這讓他鬱悶不已。有道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這學生都考上了,自己這個師傅居然落榜了,這真是天大的笑話。雖然自己並不希罕什麼文憑,但李思明也是一個要面子的人,哎,真是老天無眼啊。

    不過接下來的消息,讓所有的人為他高興。黑龍江省教育廳的一位負責招生考試的同志,親自送來錄取通知書,原因是李思明理科分數排名黑龍江考區第一名,據他說,批閱高考試卷時,他的試卷曾被當作標準答案使用,被批卷老師反覆研究,原因是李思明答的太好了,許多題給出了多種解法。

    李思明真想揍他一頓,害得自己丟面子,不過看在別人風塵僕僕的樣子,請人家好好的吃了一頓飯。

    有了錄取通知書的知青,去場部辦理返城手續,趾高氣揚牛氣烘烘的,在一旁盼著場部領導網開一面的知青面前顯擺,巴不得別人知道。

    「徐麗怎麼也考北大?你們是不是商量好的?」李思明最喜歡做的事之一,就是拿徐大帥開心。

    「巧合,純屬巧合!」徐大帥不承認。

    「不是吧,我昨天還看到有一男一女商量一起辦手續,去北京呢!」李思明不信。

    「大家都是兵團戰友嘛,屬於同一個階級的同志。相互幫助,共同進步!」

    「那怎麼不找我,我也是階級同志啊。」

    『這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李思明同志,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我黨保持優良作風的法寶,看來你要多自我批評!」

    「好吧,我現在去找徐麗,碰巧我昨天收到有人要我轉交的一封信,字跡好像是女同志寫的。請她幫我看看這是不是要自我批評一下?」

    「什麼,好你個李思明,快還給我。」徐大帥立刻撲上來要搶走李思明手中的一封信。徐大帥高大英俊,風度翩翩,挺受群眾特別是女知青歡迎,不過在連隊裡,大家都知道他跟徐麗現在是戀愛關係,倒是有不少別的連隊的女知青給他寫信,以表達愛慕之意。

    考上大學的人都在收拾行李,李思明也不例外。他們當中最早有1968年來的知青,這次真得要和這個地方說再見,還真有點依依不捨。

    他們帶著敢為天下先的激情而來,今天他們要帶著滿身疲憊和對新生活的渴望離開。

    他們埋頭苦幹日曬雨淋,將北大荒變成了北大倉,用青春和汗水澆灌著這塊黑土地。

    他們懷著最樸素最純真的理想而來,用自己的稚嫩的雙手開墾這片處女地,讓荒蕪的大地成為邊疆的江南。

    他們伴著東方紅的歌聲而來,在邊疆奏響時代的主旋律。如今他們回到喧囂的都市,另一段時代的旋律,等著他們去演奏。

    他們長大了,成熟了,歲月悄悄地在他們曾經年輕的臉龐刻上滄桑。他們累了,困了,曾經的誓言早已隨風而去。歲月就像老照片,在不同的年代將時間定格,成為永恆的記憶。他們就像走失的孩子,為了遠方的風景,一路艱難地走來,終於迷失了方向,如今他們終於找到回家的路,而逝去的青春卻再也找不到了。

    有的人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就像來時一樣誓不回頭。有的人悄悄抹乾兩行清淚,帶著惆悵悄悄離去,正如悄悄的來到。有的人帶著憂傷而去,拍去身上的塵埃,留下遺憾和悔恨。

    吃過苦、受過累、淌過汗、流過淚,這是共和國整整一代人年青歲月的寫照。

    1978年的3月,是個離別的季節。最後一次下地幹活,最後一次將機器擦的發亮,最後一次走過那片高高的白樺林,然後擁抱,握手,揮淚告別,踏上了回家的路。

    李思明一個人來到那片白樺林,他曾經無數次在此流連忘返,如今就要走了,和寧衛東告別吧。

    寧衛東靜靜地躺在白樺林深處,面朝北京的方向躺著,他的墳荒草叢生,那棵李思明親手種下的雪松如今已婷婷玉立,倔強地在白樺林中努力向上生長著。

    「衛東,我親愛的戰友,這兩天許多人都要走了,永遠不會回來的。你知道嗎?我們有很多人考上大學了,如果你還活著,你應該也會考上的,對吧?你一向愛學習。大家都走了,沒人來看你了,就留下你一個人,你一定很寂寞吧。你放心,咱是哥們,我一定會回來的,將來我要有錢了,就將咱們大興所有犧牲的戰友,全部移到這裡和你坐伴,然後修一個大紀念碑,比天安門廣場上的還要高還要壯觀,你站在上面一定可以看到天安門,可以看到北京大學,我發誓!

    衛東,你一定哭了,你要記得你比我歲數大,不能在我面前哭哦。我不騙你,我將來會有很多很多錢,一百輩子都花不完,我會專門為你修一個別墅,最氣派的那一種。你別不信,現在時代變了,我們當年滿懷激情而來,在這裡受苦流汗,不管為了什麼,我們無愧於青春歲月。現在我們離開了,帶著希望離開,也帶著你的希望離開,有好盼頭在等著我們。

    你一定不捨得我走吧,以前你就喜歡和我說話,喜歡聽我唱歌。我也很留戀這裡,這裡的一草一木,我想我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忘記吧。但我必須走,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保證那是一個大場面,屬於我的大場面。我親愛的戰友,請你祝福我吧!再見吧!」

    這幾天都有人離開,每次都是一個人間悲喜劇,他們曾經痛恨的這片土地,如今承受著太多的依戀。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李思明和徐大帥等人也要離開了。

    「思明吶,到了學校要好好學,將來畢業了要好好幹。」連長和指導員帶著哀傷的心情說道。和這些知青相處這麼多年,早就將他們看作自己的孩子,如今他們要走了,怎能不叫他們傷感呢?

    「連長、指導員,我會回來的。」李思明說道。

    「說什麼傻話。你在這裡受的苦比別人都要多,現在終於熬出頭了,一定要好好幹,別給我們大興丟臉!」指導員說道。

    李思明爬上了汽車,遠遠地喊道:「我會回來的!」

    「塞北的狂風,吹硬了我們的筋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五七道路多麼寬廣。我們革命的知識青年,在火熱的鬥爭中百煉成鋼……」徐大帥和張華等人不約而同的衝著連部的方向吼著,唱著唱著淚流滿面。

    歌聲在北疆廣闊的平原上,傳出老遠,終於不見,唯有那七星河冰雪初融的急流,一路向東奔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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