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古奇術 第十二集 第四章活葬
    齊宏祖的宅院裡,有一處是專門用來供奉祖先牌位的廳堂,在歷代齊氏祖先的眾多牌位中,位在最高處的

    正是齊玄儒。

    劉瘸子還在那裡安坐不動,一個勁兒的猛吃。朝歌則隨著人群,跟著齊宏祖來到了祖堂。

    看到高高在上的齊玄儒牌位,朝歌心緒再一次翻湧起來,顧月戌的記憶一幕幕噴湧而出,朝歌彷彿一下子

    回到了幾百年前。

    直到祭祖儀式結束,朝歌才被移動的人群拉回現實,酒宴開席了。

    席間,身為壽星及全縣頭面人物的齊宏祖破天荒的走下席回酒,在經過劉瘸子身邊時又破天荒的停了下來。

    就算劉瘸子在門外如何大罵齊宏祖的十八代祖宗,但打死還是不敢當著齊宏祖本人面前怎樣的。再加上以

    往罵完就吃、吃完就走的經驗,這次齊老人家親自駕臨,著實讓劉瘸子有點措手不及。

    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齊宏祖問著劉瘸子,眼睛卻微笑著看向朝歌。

    劉瘸子滿嘴囫圇的應付:嗯……啊……這是我新收的小弟……

    朝歌波瀾不驚,很禮貌的回了三個字:顧月戌。

    齊宏祖瞳孔猛縮,很顯然,顧月戌這三個字把他腦袋瓜子震得有點疼,很有點疼。

    以老齊的個性,凡是讓自己頭疼的人,都是要加倍奉還的。他馬上暗暗向朝歌發出了術力,不過這次的發

    力比較含蓄考究,主要目的是想試試面前這個長相很有特點,自稱顧月戌的年輕人,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朝歌不想馬上讓遊戲結束,他還想讓這遊戲玩久一點,於是收斂術力,眉頭微微一皺,裝出些微痛苦之色。

    齊宏祖立刻放心了,這小子不過是個湊巧罷了,誰讓中國人那麼多,難免重名嘛。摸完底的老齊眼底流出

    幾絲不屑,居然連酒都沒敬,便大剌剌地回桌了。

    酒宴開始進入高潮的時候,壓軸好戲就要上場了。

    一個全身素白、臂纏黑孝的纖弱女子安靜的走進齊宅大門,她手上端著一盤專為壽星公齊宏祖做的魚─福

    壽報喪魚。本來喧嘩呼喝的齊家大院,一下子安靜下來。

    聞弱到了。

    如果說獅子吼可以生出一種懾眾力量的話,安靜到極致也可以產生某種巨大的力量。聞弱就是用她那種與

    生俱來的安靜與纖弱,震住了在場的每個人,包括朝歌。

    看到聞弱,個性陰鬱複雜的齊宏祖再次微笑了,笑的很純真,笑的很複雜。

    當聞弱經過身邊的時候,朝歌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猛力扯回現實,那古怪的力量正來自聞弱手中的福壽報喪

    魚。

    外表看起來,這是一條很普通的清蒸花蓮魚,恐怖的是,魚的內骨已經被擺成了一個駭人的滔天水局。

    對術數頗有研究的人都知道,在很古老的占術中有種叫摸骨。擅此術者多是盲人,摸人骨架,即能知畢生

    窮通禍福。

    實際上,骨頭是生命的支架,是命運軌跡的走向,也是生命元氣的最後歸藏。所謂祖墳好壞影響著後世子

    孫,其中起著根本作用的,也是墳中埋的那把祖先遺骨。

    除了人為萬物靈長,五行組成比較複雜之外,植物的五行歸屬最為簡單,其次簡單的則是一些小生物,比

    如魚,就屬水性。

    而此刻聞弱手中這條經過改骨的福壽報喪魚,其中水性更是倍增,對於從面相中就可以看出忌水的齊宏祖

    來說,實在無異於一條兇猛的鯊魚。

    朝歌很驚訝,這種改骨為陣的古老術派,為何會出現在一個文弱少女手中?而聞齊兩家之間,又隱藏著怎

    樣不為人知的恩怨糾葛?

    很顯然,微笑依舊的齊宏祖,並沒被這條兇猛的福壽報喪魚嚇到,還很自覺地,在已經迭滿杯盤的桌子上

    清出一塊空地來。

    當聞弱把魚放下的時候,在朝歌看來,一個更有趣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齊宏祖拿起了紫檀筷,若無其事的在魚身上輕輕按了幾下。就這幾下,魚身內的骨陣已經徹底改變,水氣

    封藏蕩然無存。

    從那幾下手法看,齊宏祖對這以骨擺陣的奇術不但熟悉,而且已經到了堪稱精通爛熟的地步。

    按照以往的程序,到了這個時候,齊宏祖會把魚眼夾出吃下,算是收了這禮,而聞弱也會帶著淡淡的失落

    轉身離去。

    但今天這個多年如一的程序即將要被打破,因為朝歌的興趣被勾了起來,他一定要把這個遊戲繼續下去。

    於是,就在齊宏祖拿起筷子,準備夾出魚眼的時候,門外一個保安貌似夢遊的走了進來,又貌似夢遊的在

    旁邊桌上端起一盤醉蝦,放在正對福壽報喪魚魚頭的前部。

    這一下齊宏祖駭然大驚!

    要知道,五行之中水火是最不兼容的一對兒,兩者一旦相遇,就會互相激發出最強烈的對抗力量。

    剛剛端上來的醉蝦,乃是烈酒烹調而成,酒之屬性是典型的水中包火,放在被封藏水性的福壽報喪魚前,

    無異放了一個引爆器,一下子就將魚骨水陣重新激發起來。此刻齊宏祖如果吞下黃豆大的魚眼,完全就是吞下

    一顆噸級深水炸彈。

    剛剛還頗為得意的齊宏祖,老臉開始憋紅了。

    他陰狠狠的瞄了一眼貌似夢遊的保安,希望他能及時醒悟,要知道,他齊老人家的最大優點是擅長報復。

    可看來齊宏祖的希望是沒指望了,因為這個往日很盡忠職守的保安,此刻已經被朝歌的接命術控制住了,

    不是貌似夢遊,而是徹底夢遊。

    幸好這些年來,齊宏祖在術界還交了幾個有用的狐朋狗友,其中有看透玄機的,趕忙端了一盤土性頗旺的

    甜品─拔絲香蕉來壓制水氣。

    就這樣,在上百位賓客的茫然注視中,你一盤我一盤的,很快就在齊宏祖桌上堆起一座小山來。這幾乎可

    以說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壯觀、最複雜的飯局。

    聞弱也睜大了眼睛,迷惑驚奇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老齊很憤怒,他知道有人在暗地裡整他;但老齊又很無奈,即便他使出渾身術力,也摸不出控制保安背後

    的那隻手是誰,他又不能拍案而起,憤怒的宣佈退出這場遊戲。

    因為越堆越高的菜,讓原本只有一個水局的陣形越來越複雜,每盤菜的五行屬性,現在都與他盤根錯節的

    捆在一起,稍有鬆懈,雖不致喪命,卻也必然大傷。到時候老臉丟盡,可就成了全縣笑柄了。

    不過,只要是遊戲,就必定會有結束的時候。齊宏祖雖然不能選擇何時結束遊戲,但可以選擇盡快結束游

    戲。

    老齊決定出狠招了。他一把抓住夢遊保安的手,這一剎那,全局忽然為之一變。

    齊宏祖不愧是陰狠狡詐的老滑頭,他這一抓,意味著把保安也擺到這複雜的陣局中來,也就等於把朝歌一

    塊拖進了這個局裡。

    表面上看,這是齊宏祖在玩命,事實上,陰狠的老齊才正要使出神秘的看家本領。

    先前一直窮於應付的齊宏祖,忽然術力往後一撤,變得有些飄忽,貌似已經抵擋不住,引誘朝歌來攻。

    朝歌先是一詫,直覺這種路數很熟悉,再一斟酌,這一手居然有些類似顧月戌的逆排陰陽,但又有些似是

    而非。

    朝歌遇強則強的個性立刻發作,再加上已經混雜了顧月戌的情緒、記憶,朝歌想要玩大的興趣更濃了。

    這下,齊宏祖要倒霉了,要倒大楣了!

    兩士相鬥,如果雙方術力相差懸殊,無論一方手法路數多麼詭異莫測,最終都不免要敗下陣來,這正是所

    謂一力降十會

    的道理。

    更何況,自以為手法詭異的齊宏祖並不知道,比起朝歌,無論是術力還是手法,他都還處在幼兒園大班階

    段。

    可想而知,當深陷陰陽逆排迷局中的齊宏祖,自以為完全破了朝歌水陣,得意的吞下魚眼時會發生什麼情

    形─吐血不止,術力盡失。

    在齊家人一片混亂,不知所措中,有兩個人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齊宅,一個是朝歌,一個是聞弱。

    確切地說,是當朝歌看到聞弱眼中複雜表情的時候,自己的心情也開始跟著複雜起來。

    當齊宏祖敗陣吐血的那一刻,朝歌在聞弱的眼睛裡,除了感覺到幾分欣悅,也感覺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

    澀。

    入夜回到住處,懷著太多的好奇,朝歌憑借白天觀相反推出的八字,轉接了齊宏祖的命造,於是一段歷經

    了幾百年的恩怨糾葛漸漸浮出水面。

    七百多年前,浮梁縣由顧、聞、劉三大家族掌握著。

    顧姓擅長奇門遁甲,聞姓擅長擺骨為陣,劉姓比較特殊,完全不懂什麼術數,卻因為家中世代有出官貴,

    又與聞姓通婚,所以勢力不可小覷。

    那時,顧姓出了個標新立異的顧月戌,因此招來了討伐。雖然顧月戌鬥法失敗了,但其詭異的路數和深不

    可測的潛力,大大震動了整個術界。

    因為顧、聞、劉三姓在浮梁一縣淵源頗深,當時以齊玄儒為代表,鼎盛一時的奇門江東派,在準備徹底清

    算顧月戌前,還是私下派人前來,先與聞、劉兩家打過招呼。

    因為此時的顧月戌,其實已經被當時所謂正統術界視為可怕的術魔了,甚至顧月戌所屬的奇門江西派,也

    有越來越多的人把他推向邊緣。在這種情況下,聞劉兩家即便有惻隱之心,也無相助之力。

    齊玄儒率領著一眾高手準備動手了。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顧月戌必死無疑的時候,他卻忽然消失了,令齊玄

    儒一眾撲了個空。

    以正統與正義自居的一幫人很快認定,一定有人洩密。

    於是他們找到了聞家。因為據說就在顧月戌消失的前一天,一向與顧月戌交好的聞家二當家─聞秉南,帶

    著一封信去見了顧月戌。

    他們理所當然地懷疑,一定是聞秉南走漏了風聲,導致術魔逃脫,將來對術界的危害不可估量。

    聞秉南並未辯解,反而立刻拿出了那封已經皺折不堪的信。讓所有人大為詫異的是,這封信居然是一封絕

    情信。

    這封絕情信是聞秉南的姐姐聞秉舒寫的,之所以稱它為絕情信,是因為聞秉舒曾是顧月戌最為鍾愛的女人。

    也就是說,在顧月虛幾乎被所有人避棄的這個時候,最後擊垮他,真正讓他精神崩潰的,還是無情與之劃

    清界線的聞秉舒。

    在顧月戌植入朝歌的記憶中,的確是有這一段痛苦回憶的,就因為它對顧月戌造成了極大創傷,每每追溯

    到這裡,他都會不自覺的逃避。

    也就是在看了這封信以後,顧月戌除了仇恨之外,幾乎失去了所有人生的意義。

    但是,不管說聞家勢利小人也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也好,無論如何,這封絕情書都起了一個作用:激走了

    顧月戌。

    因此,齊玄儒並沒輕易放過聞家。在他們看來,聞家很可能是利用這種看似絕情的方式,救了顧月戌的命。

    因為眾所周知,顧月戌的倔脾氣是出了名的,要他避難逃命比死還難受。

    更何況,齊玄儒這一黨人,在所謂徹底清算術魔顧月戌這一行動背後的真正目的,是垂涎那令人生畏

    的逆排干支法。

    現在顧月戌跑了,他們自然把焦點集中到了聞秉南身上。

    為了避嫌,同時也是為了讓家族免受牽連,聞秉南憑著往日回憶寫了一本《月戌語錄》。

    其中所記,大多是他與顧月戌平日閒談中涉及到的逆排干支,敘述雖然零散,但大致還能總結出顧月戌當

    年研究逆排干支法的基本心得。

    把這本《月戌語錄》交給齊玄儒後,聞秉南便自絕而亡,不久後其姐聞秉舒亦無疾而終。

    從那以後,齊玄儒似乎真的再也沒去糾纏聞家。但那只是表面,暗地裡齊玄儒從來沒放鬆對聞家的注意。

    因為按照那本《月戌語錄》修習之後,齊玄儒除了差點走火入魔,其它一無所獲。

    而更讓人頭痛的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齊玄儒得了一本魔書,可以把人修煉成術魔的密書,齊家成了術界的

    新焦點,開始了明裡暗裡的是非爭鬥。

    齊玄儒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本對自己毫無用處的書是顆超級炸彈,誰黏上誰倒霉,於是請來當時術界頗

    為知名的四位大人物,按照《月戌語錄》的原本,當場抄寫了四份贈送這四位大人物,然後又當著這四位大人

    物的面前,核對內容無誤後,把原本燒得連灰都不留,進而宣佈從此退出術界。

    這一招也是夠損的,等於把原來的超級炸彈分成了五份,儘管自己並沒完全脫開這個術界貪慾的漩渦,但

    至少他減輕了壓力。

    之後百年,不但齊家從沒出過半個鬼才高手,而且也從來沒聽說過術界有憑借《月戌語錄》,練就顛覆術

    界本事的人。相反地,練得走火入魔、家破人亡的,倒是不計其數。

    如果說,從那以後還有一個人相信術魔之說的話,這個人就是最早受騙的齊宏祖。

    他將信念貫徹下去的理由是,當年顧月戌那尚未成熟,卻可怕至極的術力,只有他是唯一的親身見證。

    同時他也堅信,當年聞秉南除了《月戌語錄》之外,必然隱瞞了逆排干支中極為關鍵的一部分。

    所以,齊玄儒在清算完顧月戌之後,並沒回到他的老家江東,而是在江西浮梁定居下來。

    而且,齊玄儒在他死後,給子孫留下了一句話:齊之中興,其秘在聞。翻譯成現代白話文就是:齊家

    一姓的再次興盛,關鍵就在聞家隱藏的那個秘密。

    對於當時年輕無助、家徒四壁的齊宏祖來說,這句話是那樣的飄渺難解。因為他垂死的父親以及歷代列祖

    列宗,除了這八個字外,都不可能給他更多一點的解釋。

    但就憑著這傳承幾百年的八個字,齊宏祖一直默默堅持到了中年,並且在可以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毅然

    的做了聞家的入贅女婿。

    在齊宏祖走進聞家的五年後,老聞頭把兩樣東西交在了齊宏祖手上。一個是聞氏擺骨為陣的術法傳承,一

    個就是那本《月戌語錄》。

    這本被聞家秘藏了七百多年的真正抄本《月戌語錄》,如果讓當年的齊玄儒看到,大概會驚破喉嚨。因為

    這本他一直懷疑隱藏了逆排干支關鍵部分的正本內容,居然和他手中那本一字未差。

    至於後來發生的一切,得從老聞頭開始身傳口授擺骨為陣開始。

    讓老聞頭說什麼也沒想到的是,這位身為奇門遁甲嫡傳子孫的齊宏祖,居然對玄學一竅不通,哪怕是最基

    礎的五行相剋,也半點不懂。

    齊宏祖生在術數世家,卻能如此純潔無知,完全是兩個因素造成的。

    一是當年五六十年代整體破除封建迷信的大環境,二是文革時期齊家被紅衛兵抄家抄得比臉還乾淨。加上

    齊宏祖老父死的又早,不可能憑著口傳教他,這麼一來,就算齊宏祖膽子再大、腦袋再聰明,想自學也沒書看

    啊。

    這下老聞頭頭痛了,經過幾年觀察下來,終於被他當兒子看待,寄以傳承衣缽希望的齊宏祖現在已經四十

    多歲,如果從基礎學起,就算他天賦異稟,也要苦練二十多年才有成就。

    但是,他老聞頭自己又能活多少年呢?更何況,齊宏祖儘管不笨,甚至有些小聰明,卻離天才離得太遠。

    但奇跡往往就是在不可思議處發生的。

    就連玄學程度小學一年級都不到的齊宏祖,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漸漸看懂了那本《月戌語錄》,不但能

    夠看懂,而且還無師自通的參破了風水陣位,照本修煉出了詭異的術力。

    看到這兒,想必有人要問:憑什麼?

    答案很簡單:憑的就是毫無玄學知識。

    要知道,《月戌語錄》記載的是術界奇人顧月戌對逆排干支的研究。之所以說它完全顛覆了正統玄學的基

    石,就是因為它從完全相反的思維方向入手。

    那些曾經有幸得到過《月戌語錄》的術界精英,無一不是在正統玄學範疇成就卓著的人,他們雖然能夠察

    覺逆排干支的價值,但卻無法學習理解。

    因為這些人的思維,已經受正統玄學的影響太深,很難徹底跳出這個框框,也就很難參破《月戌語錄》中

    的逆排干支。

    就連顧月戌本人,其實也是在迷入望陰山很久之後,才悟懂這個道理。也是在那之後,他才真正的完善了

    陰陽逆遁十八局。

    齊宏祖就是佔了這個沒固定思維框框的優勢,才得以很快進入逆排干支的神秘領域。

    令人既遺憾又慶幸的是,《月戌語錄》只是逆排干支的未完成版,所以齊宏祖所得術力有限,否則以齊宏

    祖的心性,真不知會鬧出什麼後果來。

    同時,朝歌也就理解了,為什麼齊宅外的保安站位會那樣怪,為什麼齊宏祖的術力路數那樣似曾相識。

    總之,悄悄發生在齊宏祖身上的變化,聞家父女完全不得而知,齊宏祖也不準備告訴他們,因為他入贅聞

    家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那一句話:中興齊氏,其秘在聞。

    齊宏祖歪打正著,進入逆排干支的神秘領域後,儘管不可能像朝歌那樣獲得巨大能力,隨時隨地可以接轉

    人命,讀取記憶,但也憑著小聰明,意外搞出一些其它門道來,其中之一就是活葬。

    所謂活葬是對比傳統死葬風水而言的。

    不管墳地風水怎樣好,都必須把嫡親長輩死後的遺骨埋進去,才能對後輩兒孫的運勢有所作用。而且這個

    作用大多都嚴格遵循著時運周轉的規律,除非是百年一遇的極品寶地,才可能埋進去就起運。

    可大伙都知道,齊宏祖眼看著就是過四奔五的人了,前半輩子過的那叫一個倒霉,再不抓緊點時間,這輩

    子可真就只能這樣了。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加快祖墳風水的起運速度。最後,他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利用逆排干支,把自己的陽壽

    命數與祖墳的運數直接接在一處,這種陰陽逆轉的活葬方式,極大地加快了起運速度。

    活葬起運帶來的驚人變化,首先在齊宏祖近親後輩裡見了效果。榜樣的力量是強大的,活葬方式很快被齊

    宏祖推廣到整個浮梁縣的齊姓家族。

    於是,齊姓人發達了,齊宏祖則是發達的核心。

    小小的豆腐房再也裝不下已經脫胎換骨的齊宏祖,滿心把這個女婿當親兒子培養的老聞頭,終於明白了齊

    宏祖的真實目的後,他憤怒了。

    但這種極致的憤怒又無處宣洩,去法院嗎?法院不管。

    向全縣人說齊宏祖偷了祖傳發家秘方?太荒唐。

    指著齊宏祖的鼻子破口大罵?可該要罵什麼才好?齊宏祖雖然提出不再做入贅女婿,把原來隨的聞姓改回

    齊姓,可也沒提出離婚,而且還著實很疼小聞弱。

    但這個大悶虧終究是火爆的老聞頭無法接受的,聞家父女不久就雙雙病逝。

    知道這一切之後,朝歌總算對聞弱那一瞬間的複雜神色有了幾分理解。

    對聞弱來說,外公、媽媽雖不是齊宏祖所殺,但畢竟因齊宏祖而死,就算齊宏祖對聞弱再好,這個大仇算

    是結下了。

    如今這個大仇終於報了,雖然報得有點莫名其妙,但相信也足以告慰她外公和媽媽的在天之靈。只是從小

    到大齊宏祖對她都如親父一樣疼愛,大仇得雪的她,想必心中難免酸楚。

    朝歌從齊宏祖的接命中轉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後,朝歌不禁慨歎起人生命運的諸多奇妙巧合。

    七百年前齊玄儒打敗了顧月戌,七百年後顧月戌卻打敗了整個齊姓家族。朝歌只是來了個順水推舟,嚴格

    的說,起了真正作用的還是那本誰貪誰倒霉的《月戌語錄》。

    比較有趣的是,齊宏祖對那個地痞劉瘸子的態度其實遠比民間猜測還要複雜。

    除了有那麼點樹立模範的目的之外,最根本也最沒人知道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這位流氓英雄劉瘸子,很可

    能是當年浮梁縣聞、顧、劉其中的劉姓後人。很多次齊宏祖都想收拾了劉瘸子,但最終還是沒下手。

    事實上,就朝歌讀取的許多散亂記憶顯示,在十年入贅學習生活期間,齊宏祖其實翻閱了大量聞家的族譜

    記事。

    一開始,齊宏祖會去翻閱聞氏族譜,自然是為了尋找那個傳說中可以令齊家中興的秘密,可到後來卻看上

    了癮,幾乎成了齊宏祖的全部業餘生活。

    很簡單,因為族譜裡面的東西太有趣了。

    聞氏族譜的形式與普通人家並沒區別,大致上也是詳細記載著聞氏各支脈的人丁分支,記錄一族的興衰變

    化。

    但同時,其中還大量記載著聞氏各代所出名人異士的傳奇經歷。

    在不懂術數的人看來,那一本本發黃的老舊線裝書,完全像是一部部異想小說,充滿了神奇和不可思議。

    對齊宏祖或許更是如此,因為這種神奇,居然就隱藏在身邊如此沒沒無聞的豆腐房老聞頭身上。

    忽然,記憶中閃過一個不同尋常的記載,引起了朝歌的注意。

    聞氏一姓,其實是從一個更古老的姓氏聞人氏分離出來的一支,這在中華百家姓古考裡有詳細記載。

    不過比起聞氏,聞人氏本家在術界的名氣卻更加了得,因為聞人氏族傳承了正宗而古老的骨占術。

    骨占術是中華玄學最早用來預測未來變化的古老術法之一。

    考古發現的甲骨文,就是當時對每次預測結果的記載。具體操作方法,是把特別選材製作的牛胛骨或龜甲

    放在火上烤,然後根據骨頭上的裂紋來判斷未來的發展趨勢。

    聞人一族非常擅長此術。後來玄學流派不斷發展壯大,從聞人氏分離出來的聞姓氏族,只專門研究具有各

    種奇妙力量的改骨擺陣,自然也就漸漸荒於占卜預測了。

    但有件事情,幾百年來卻讓兩個聞姓依然緊密聯繫著。

    因為分離出來的聞姓不懂占卜預測,所以每過一百年,他們就要到本家的聞人氏那裡,去為整個聞姓占卜

    一下未來百年的族運,真可謂是百年大計,族人稱之為:問百年。

    在明代三百年歷史中,聞姓的這種問百年共進行過三次,族譜中多半記載未來百年的族運預測,只有一次,

    順便還記載了一段跟族運無關的奇事。

    那一年,就在兩姓剛舉行完問百年的骨占後,聞人家來了一位白衣飄飄的神秘文士。此人骨相清奇,談吐

    不凡。用族譜上的話來說,那真是其談吐超聖絕凡,盡聞氏兩族三代之士從所未聞也!

    如此高士,聞人家哪敢怠慢,自然以上賓禮儀接待,甚至還拿出一套宋代汝窯的精品茶具來招待這位貴客。

    巧的是,就在說話間,那白衣文士飲用的茶杯在茶几上居然無傷自裂。

    這事雖然有些奇妙,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聞家人都睜大了眼睛看著文士。

    原來這套茶具乃是宋代汝窯瓷器精品中的精品,在這位文士造訪的百餘年前,聞人氏的一位先人極喜歡這

    套茶具。有一日,先人忽然想到,國有國運,人有壽限,這套極品汝瓷的氣運又是如何呢?於是取骨占卜,結

    果預示,百多年後此茶具遇絕世高人,不碰自破。

    百多年前的這次占卜,自然也清晰無誤的記錄在聞人氏族譜之中,此刻當真應驗,聞人氏子孫自然大為驚

    奇。驚的是先人的精湛技藝,奇的是面前文士才學之高,居然堪稱絕世高人。

    不過玄學一門歷史源遠流長,古代更是奇人倍出,朝歌看到這裡時,其實也沒太過在意,可接下來卻看到

    這麼一句:然此高士有故而來,所求占事非問百年而延其五……

    意思就是說,這位高人儘管高明幾近人仙,但也是來問卜的,而且他想占卜的事情已經大大超出了問百年

    的範圍,居然一問就是五百年後。

    朝歌心裡立刻被狠狠的震了一下,第一直覺就是牧家村那被提前啟動的五百年大局。

    再仔細分析,這次記載不但就發生在明代神易那段時期,而且從字裡行間看,這位高士自始至終都沒明確

    透露自己的身份,這在極重名氏的古代是很難想像的。就算是極不起眼的市井小人上了書面,都還留個牛二馬

    三之類的名頭呢,更何況是這樣難得一遇的高士?

    難道有什麼不便留下真名之處?

    雖然不免有些一廂情願,但在朝歌看來,這一切特徵幾乎都隱隱指向一人:神易。

    占卜的結果又如何呢?

    很遺憾,儘管當時齊宏祖也很想知道,但聞家族譜裡卻沒有下文了。

    朝歌知道,他必須要去見一個人─聞弱。

    說不上為什麼,朝歌一想到那個安安靜靜、纖纖弱弱的聞弱,原本還有些煩躁的心境,也一下變得安靜了。

    毫無理由的,他決定先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去見她─入夢。

    和煦安詳的陽光灑上聞家老屋房頂,悄悄的落了小院一地。爬滿矮牆的綠籐葉子裡,東一朵西一朵的開著

    牽牛花,一隻熒藍花眼的大彩蝶慢悠悠搧著翅膀,揚起的花粉帶著香味,飄漫在層次分明的陽光裡。

    十歲的小聞弱蹲在花牆下,一動不動的托著小臉蛋,盯著大彩蝶看,一雙漆亮的大眼睛就像兩顆掛著露珠

    的紫葡萄,彎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生生的就像是一對忽閃的小翅膀。

    這是聞弱記憶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朝歌入夢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也回到了童年。

    噓,別驚了大藍翅兒。

    小聞弱悄聲的向小朝歌招手。小朝歌靜靜走過去,蹲下來和小聞弱一起,仰著小臉兒往上看。

    小聞弱抬起小手,搭在小朝歌的耳邊小聲問:你知道大藍翅兒在幹什麼嗎?

    小朝歌懵懂的搖搖頭,這段時期他只對母親有些零散的記憶。

    小聞弱:牠在釀花蜜。

    小朝歌有點不懂。

    小聞弱笑了:小黃蜂是大藍翅兒的弟弟,弟弟上午來釀蜜,姐姐是中午。真笨!這都不懂。

    看著很得意的小聞弱,小朝歌還真有些不懂了,他的童年幾乎都是在灰色自閉中度過的,這裡的一切對他

    都是那樣繽紛那樣新鮮,他覺得眼前這個小妹妹懂得比他還多。

    小朝歌:妳吃過蜂蜜嗎?

    小聞弱:當然吃過。

    小朝歌:那妳吃過大藍翅兒蜜嗎?

    小聞弱咬著嘴唇哼了好久:……那當然……

    小朝歌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他真羨慕這個小妹妹,連大藍翅兒的蜜都吃過。那一定很甜,甜過牠的弟弟

    小黃蜂。

    忽然一陣風吹過,驚走了大藍翅兒,隨著一聲幽幽的哀歎,小聞弱不見了,靜悄悄的小院裡只剩下孤零零

    的小朝歌。

    剛是初春,朝歌推開聞家院門的時候,矮牆上只剩下些去年的枯葉,陽光卻還是安靜的,安靜的落在聞弱

    的秀肩上。

    多年失語,讓本就聰慧的聞弱幾乎用眼睛就能讀懂一切,當看到還是昨天顧月戌年輕模樣的朝歌推門進院

    的時候,直覺告訴她:就是這個人替自己報了仇。

    對這兩個冰雪聰明的年輕人,多餘的話似乎是很浪費的。

    朝歌寥寥數語,聞弱已經明白了大概。

    她毫不疑慮的拿出了家譜給他看,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她對他就是有種幾乎與生俱來的信任,不需要任

    何理由。

    走的時候,聞弱把朝歌送到院門,已經走出門的朝歌鬼使神差的回了頭,又看了眼那截矮牆,笑了笑,問

    :蝴蝶蜜真的很甜嗎?

    本來微笑著的聞弱一下子怔在那裡,她久久的盯著朝歌的眼睛,盯著朝歌的背影。直到朝歌消失在遠處,

    一滴淚珠靜靜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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