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古奇術 第一卷 第六章 第八盤棋(下)
    胖子:「大伙都是從五行生剋的道理上來推演這墳圖棋局的,我倒是忽然發現另一個有趣的現象。」

    說著轉頭對梁庫道:「褲子,這裡有沒有手電筒?」

    梁庫這名字起的就是好,不同的人都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對其進行不同裁剪和組合,生出來的味道也就自然不同。

    梁庫也早已習慣了:「有,有,這東西多得是。」說著,便從木櫃裡找出兩只用來夜間挖墳的電筒,遞給了胖子。

    眾人對胖子的突然舉動很是好奇,不知道他發現的這個有趣現象是什麼,更不知道他要手電筒做什麼。

    胖子在完全鋪開的墳圖中央,祖墳山的位置上扣了一碗,然後再根據剛才婉姨等人的一致推斷,排出五座定為基穴的墳頭來。

    然後再尋了五隻稍小的碗扣在上面。

    這樣一來,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大五小的六座墳丘了。

    胖子一邊嘮嘮叨叨的安慰大家別急,一邊把最後一個碗扣好。等擺好一切,胖子又把房間內的燈滅掉了。

    這就讓眾人更糊塗了,這時胖子才呵呵一笑,把手電筒擰開,一根光柱照了出來。

    胖子:「大家別急,大家別急,我給大家說個實驗。大家都知道用來辨別方向方位的指南針吧?」

    眾人點頭。

    指南針對於中國人可以說是家喻戶曉,而據傳,這指南針的最初發明源自風水方士。

    朝歌在省城的家裡有很多風水羅盤,那羅盤中最中心部位的天池中,便是一根指南針。朝歌雖一時還摸不清胖子要講什麼,但已隱約覺得必定跟風水方位有關。

    胖子:「嗯,看來大家都知道指南針。但大家知不知道,在古代,同時還有一種方法也是用來定方位的?」

    胖子生性婆媽嘮叨,本來一句話的東西,他非喜歡拆成七八句講不成。梁庫早不耐煩了:「我說文宣老哥,你能不能直接點說呀?!」

    胖子文宣:「別急嘛,這個東西要細了講才說得清。」

    這時瘦子冷不丁的說了句:「他是要從日影定位的角度來證明那七盤棋。」

    胖子白了一眼瘦子,卻並沒像平常那樣的激烈反駁,這倒是頗出乎眾人意料。

    胖子道:「因為指南針有磁偏角的誤差,所以從前的古人,就用測日影的法子來準確的定出方位,就是這樣的。」

    說著,胖子又拿了根筷子,兩指一掐懸立在中間祖墳山那只碗底上,然後用手電筒從剛剛高於水平位置,向這根筷子照去,說道:「就是根據日出和日落影子的不同方位,來確定出方位朝向。」

    胖子所說的正是古人用來測定方向的一種正法,他的最初原形也就是「立竿見影」的這句成語。

    具體是這樣的,用繩子懸重物,使木桿垂直於水平地面,然後以桿為中心做圓,日出與日落時,桿投與地面的日影與圓周相交成兩點。

    這兩點連線,就是正東西方向,然後再參考正午時木桿的投影,或是夜晚北極星的方向用以校正。

    這方法在《周牌算經中》也有記載,雖然歷朝各代都不斷改進,但其原理核心都是一脈相承。

    胖子在邊做邊講時,老殷不時做些簡明扼要的補充,樣子竟然默契得很,完全沒了最初看到的那種拚命狀態。

    大家自從那次坑底觀鬥,就對這一胖一瘦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就自然一有機會便想知道,同是六甲旬的他們為什麼如此以惡相對。

    這不問還好,白天往回走的路上,婉姨還只是試探性的提了那麼一點話頭,那叫文宣的獨眼胖子便唾沫橫飛的講述了事情原委,自然也是罵聲不絕。而也在這罵聲中,知道了那被稱作排骨精的瘦子叫老殷。

    原來這一胖一瘦的文宣和老殷,曾是同一個地質勘測隊的測繪員。

    據胖子說,這老殷為人陰險,再加上彼此都隱隱發現對方是身懷術力的人,出於家族的危機感,時刻互相提防著。

    也因此兩人雖然同在一個隊裡,卻很少往來。

    但就在一次工程項目中,因為老殷的失誤造成了巨大損失,雖然沒有死人,但經濟財產卻損失慘重,完全夠判重刑了。

    但老殷卻把這個責任,嫁禍給自稱很熱心和善良的胖子身上。

    胖子洗罪無門,便開始了逃亡生涯。

    事後不久因為怕事情敗露,老殷也辭職遷居而走。

    期間在外逃亡的胖子終於找到了隱居在一個小鎮上的老殷,便要老殷去自首,還他清白。

    但老殷卻死不承認,反倒勸胖子自首。

    這下可惹火了胖子,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你不讓我好,那咱倆就一起死。

    於是兩人就開始了逐漸升級的殊死相搏。但怕洩漏出家族的底細來,所以無論怎樣惡鬥,都完全不用術力相擊。

    而且兩人本都是有家室的人,老殷不勝其擾,於是乾脆把家安頓好,便也像胖子般過起了逃亡生涯。

    只是與胖子不同的是,胖子是在躲避罪刑,而老殷是在躲避胖子。

    卻不成想,直到兩人不約而同的被大局招引到這裡後才發現,原來兩人都屬六甲旬的後人。

    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稍稍減輕了胖子對老殷的懷恨之情,卻始終無法完全釋懷。

    畢竟兩人同是測繪員,平時合作習慣了,一涉及到專業上的東西,就會不自覺的配合默契。

    直到配合完,便又開始了激烈戰鬥。

    真是讓看的人都哭笑不得。

    此時兩人已合作講完日桿測影,胖子道:「其實我講這個實驗,只是想讓大家更好的理解到天體運行跟我們日常生活的密切關係,也是為了說明下一個核心問題。」

    在場的人都是五行、六甲兩族後裔,而所習練的陣衍,也必都涉及到天文地理,因此對二人所講一點就明,卻不知道這胖子到底想說明什麼問題。

    胖子終於說正題了。

    他拿起電筒模仿日落日出的軌跡,運動中對準那立在中央的祖墳山照去:「大家看到沒有?隨著太陽的不同位置變化,祖墳山的每次投影,都在指引著墳中陣局的變化。

    「從日出到日落,正好完成了一個完整的五行陣局變化,再根據這投影,我就發現了每次變化的中心點,也正是現在排定出的這五個基穴。」

    胖子說到興奮處,不自覺的把手往墳圖中一拍。

    專心傾聽的眾人也都來了興趣。

    因為大概是胖子和老殷的工作性質不同,以這個角度來推演墳局,的確是眾人想都沒想到過的。

    朝歌按著胖子和老殷所說,又仔細整理了遍日影之說,深感天地人三者間的對立既密切又具互通性,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最後都很可能回到一個原點上。

    忽然又聯想到老賭頭白天所教的火土二術的互調法,便有了更多的理解。

    這時老殷道:「這是按每日來推演的,如果再大點範圍來理解,對照天體中星宿的週期運行,這五個墳頭的每個基穴,也正好主掌一百年的運程變化,合起來,也正是所說的五百年風水大局!」

    說到此,眾人終於明白了胖瘦二人的用意。

    雖然更加肯定了婉姨推測正確的可能性,卻在心底裡都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妥,好像幾百年的風水大局不應該如此簡單。

    接下來就是眾人商議明天的具體事宜,然後便各自散去休息了。

    即便開始挖掘,也只可能是梁庫和朝歌兩人偷偷進行。因為不管牧家村人有多好客,這挖祖墳的事情卻是萬萬通不過去的。

    而明天其他人的任務,就是細細偵測牧家村以及墓地周圍的地勢地形,以備土族人突然來襲。

    直到人盡散去,房間裡只剩下朝歌、老賭頭、婉姨、阿光、姐妹花,還有梁庫。

    朝歌對老賭頭道:「事關重大,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說說那第八盤棋?」

    這樣一說,每個人都極期待的望著老賭頭。

    尤其是本來已經有些睏倦的梁庫,一聽那關係到最終解局的第八盤棋,立刻來了精神,與眾人不同,他非常感興趣的倒是那傳說中的珍奇巨藏。

    老賭頭看了看眾人,最後遲疑的看了看兩眼正放光的梁庫。

    朝歌心思聰捷,馬上意會到,老賭頭必是因為搞不清梁庫的根底所以才有顧慮,於是道:「沒事。」

    朝歌向來不多話,但每一句都落地有聲。

    其實老賭頭自從九鹿縣那次斗賭中,就已經看出,梁庫雖然來歷有些不清不楚,但其八字似乎與朝歌奇合,就好像朝歌身邊的一顆福星,外表好似無用,內在五行上卻實在是有用得很。

    再加上從其兩代人喚醒牧氏兩代人上看,即便不清楚其來歷,但看上去似乎只好非壞。

    因此老賭頭也並未堅持,哈哈一笑:「是我老頭子胡思亂想了。」

    婉姨是何等聰明,忙打圓場:「呵呵,可以理解,小心一點總是好。」

    梁庫則還不知道眾人在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眼光直冒,左右上下把老賭頭瞧個遍,就差動手去翻了。

    只恨老賭頭囉嗦個沒完,光說不練!

    老賭頭終於道:「諸位猜猜看,那土族人整整追了上百年的第八盤棋是怎樣的?」

    眾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老賭頭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老賭頭嘿嘿一笑:「知道為什麼土行族幾乎全村都已跟火行族通了婚,卻始終沒能竊取到那第八盤棋?嘿嘿,除了那第八盤棋是由火族首領一人密保的之外,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

    老賭頭的這副脾性,快把梁庫急炸了。

    老賭頭眼睛一轉:「因為它並不是一盤真的棋局,而只是火行族世代首領口傳的一句話……」

    姐妹花已經忍不住,齊聲問道:「什麼話?」

    老賭頭一字字道:「前七為真!」

    前七為真!

    好一個「前七為真」。

    任誰都想不到,如此繁複精妙的百年大局,至關重要的第八盤棋竟然只是這四個字,只是用來肯定前七盤棋的四個字。

    驚詫的同時,也不禁暗歎起神易的用心來。

    人就是這麼的奇妙,潛意識裡總是覺得,越容易得到的東西,越認為是不牢靠的、不可相信的。

    這四個字高的就是利用了人心弱點,況且再加上眾人的確對萬一搞錯而亂掉全局,極為顧忌,神易的這一簡妙之局,看似鋌而走險,現在印證起來,卻實在是萬無一失。

    全部的八盤棋已經公諸面前,一扇通往百年命局的解脫之門正在緩緩推開。

    望著墳圖中的千局百陣,朝歌、婉姨、老賭頭、阿光、梁庫、姐妹花,每個人的臉上都生出了一層光暈。

    第二天,眾人開始熟悉牧家村及墳局四周的地勢地形,並研究對付土行族的陣術。

    為了在對斗時能達到更好的配合,所有人根據各自的術力特徵和命局構造,確定出自己到底是什麼屬性。

    雖然大範圍上比較容易知道自己是屬於五行族或是六甲旬,但如果要具體細分,那便要下些工夫了。

    於是,這群一百多號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著,也互相確認著。有梁庫和老賭頭夾雜中間,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大概用了半天的時間,所有在場的兩族人等,都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屬性。

    因為五行族曾被毀嚴重,所以在整個人數中只佔了三分之一,大概有三十幾人。

    木行族的阿光、金行族的婉姨正和本族的後裔們聊得正熱。

    水行族人與婉姨的金行族正好形成鮮明對比,因為水色屬黑,水行過旺的人大多皮膚瘦黑。

    那位在坑邊曾說話的黑大漢便是水行族人。

    不過他只黑不瘦,聽說也是在試圖改變命局的時候,發生了偏差,雖然外表壯實,卻常犯肉瘤惡疾。

    而婉姨代表的金行族,無論男女,個個皮白膚雪,五官清濯。俗話說一白遮百丑,更何況模樣俊美,只是都有些冷寒之氣,讓人有種距離感。

    遺憾的是,在金木水火土的五個屬性中,敵對的土行族不算,獨獨沒有火行族的後裔,讓人不免為之一傷。

    低落間,老賭頭嘿嘿一笑:「誰說沒有,我老賭頭好歹也算半個火行族的人吧!」

    梁庫一邊捧場:「對,還有我兄弟神易後人朝歌啊!他那個引雷霹靂火可大大的不得了!」

    相比之下,六甲旬可算得上是人丁興旺了。七八十號人,幾乎把十天干、十二地支都湊全了。

    可以確定了,姐妹花小輕、小靈分別屬丙丁之火,因為命局刑傷過重,導致眼睛失明。

    那對老夫少妻頗為巧妙,丈夫是十天干中的戊土,女人是十天干中的癸水,戊癸相合,正應了老夫少妻之配,雖然外表上健康無恙,可夫妻兩人都無法生育。

    當確定出那一胖一瘦的屬性後,更引來眾人的一片嘖嘖稱奇。

    那獨眼悍婦似的胖子,是十二地支中的午火,而瘦成排骨精的老殷,是地支中的子水。

    十二地支中有六對相沖,而其中沖得最厲害的有兩對,一對是卯木沖酉金,一對就是子水沖午火了。

    這也正與現實中死對頭的兩人發生巧合。

    六甲旬在進行細分屬性時,梁庫忽然想到了那個再也沒出現過的文物販子,現在想起來,大家都被土守形利用了。

    雖然尚保留著一些關於七盤棋的殘缺記憶,但總體上仍是蒙然不懂的文物販子心太急切,竟然去爭奪那出土石函,結果正巧被土守形用來大顯忠義,從而在第一印象上博得了眾人的信任。

    姐妹花曾聽說過這段經歷,根據當時的斗局手法看,那文物販子很可能是地支中的醜土。而等六甲旬所有人確定完屬性後,恰巧正缺了這地支丑土。

    要知道,五行族、六甲旬的陣衍雖然相輔相成,但也同時可以相互抑制。如果文物販子還活著的話,把現有的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的人組合成一個完整的六甲之陣的話,是完全可以與土行族一拼的。

    可遺憾,還是遺憾,似乎從這個墳局誕生那一刻起,五行、六甲之人就充滿了無法圓滿的遺憾。

    在另一方面,朝歌開始準備晚上的挖掘工作了。

    由於白天的諸多不便,挖掘只能在夜間進行。

    本來可以施局讓全村人在白天睡去的,但這樣一來恐怕引起全村的恐慌,而且為了盡快打開墓局,他和梁庫必須要在墓地裡挖上一整夜。

    剩下的眾人除了加倍警惕土行族突然進攻外,更要加快互相配合的默契。因為一旦兩邊交上手,朝歌這邊只能靠默契的配合來彌補術力上的不足。

    就在牧家村整體緊鑼密鼓的進行防衛解局的時候,土村方向卻一片死氣沉沉。

    登高遠遠看去,真的就像大地中的一片墳頭。

    他們在等什麼?

    夜幕悄然降臨,一切就緒後,在眾人的暗暗護持中,朝歌和梁庫帶著器具消失在村野中。

    終於要開始挖掘了。

    與往日的任何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意義重大。

    誰都不知道那即將打開的五個基穴中,到底埋著什麼,誰也不知道這五個基穴打開後到底會引發什麼。

    忽然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感覺到的,只是藏在黑夜村影下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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