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馬戍涼州 第十五章 第五節
    莽羅藺真誠懇地道:「謝謝誇獎,聽得出你說的是真話。我也說句真話,你是我當今最佩服的人,不管是殺達瑪還是在大唐邊關的幾次用兵,都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李劍南搖頭道:「你還這麼謙虛好學,將來就更不得了啦……」莽羅藺真用最真摯的表情和聲音道:「如果我們兩個聯手,做掉論恐熱,吞併尚婢婢,試問,吐蕃會是誰的天下?大唐又將是誰的天下?」李劍南搖頭笑道:「厲害,我幾乎都被你說動心了,怪不得缽闡布會那麼喜歡你,而尚思羅也那麼喜歡你。」莽羅藺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尚思羅是個高傲自大的人,如果他肯重用我,也不至於落得個兵敗後被論恐熱縊殺。還有赤祖德贊和達瑪兩位贊普,都是以為我是他們的人呢,但我和他們,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不像現在,我是真心佩服你,我只想跟著李大哥您做一番驚天動地古今罕有的霸業!大哥做皇帝,小弟做個國師!」李劍南歎道:「缽闡布有你這樣的徒弟,真是足以含笑九泉,那些栽在你手裡的人,也只能認倒霉,我如果再不殺你,怕就下不了手了!」莽羅藺真仍是不急不怒:「大哥你是聰明人,無上降魔大手印的威力您也清楚,小弟雖然只剩一條手臂,但如果拼盡全力施展出單手『大輪壇手印』,大哥就算能獲勝,怕也要元氣大傷……」

    李劍南歪頭問:「你一定聽說過有一套劍法叫做『有劍入無間』,可以專破各種內勁修為的吧。」莽羅藺真臉上微微色變,李劍南抽出腰間的劍,遙指莽羅藺真眉心,莽羅藺真看了看他的劍,反而鬆了口氣,嘿嘿道:「『有劍入無間』我當然知道,但施展這套劍法所需的『有』劍,卻並不是你手裡這把。」李劍南看了看自己的穿雲劍,點點頭,收劍入鞘,然後,俯首折了一截燒得焦黑的枯枝,道:「這才是『有』劍!」莽羅藺真啞然失笑,伸直右手,在眼前劃了一個大圈,然後又在大圈中劃了一個略小的圈子,道:「你居然想用這截枯枝對抗我這記剛猛的『大輪壇手印』??」李劍南凝視手中的枯枝,道:「『有』就是『無』,有無相生。我手中沒有『有』劍,就是有『有』劍,拿著枯枝,就是沒拿著枯枝。」莽羅藺真聽得心中一凜,皺眉深思,手中最後一擊前要劃的那個最小的圈子略微一滯——李劍南手中枯枝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刺向他的手心——那正是老駱駝當日在他頭上施展的「有劍入無間」中的一招:「有無相生」——莽羅藺真面上立刻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容,他的右手忽然開始反旋,由逐漸縮小畫圈開始改為逐漸擴大畫圈,而剛才縮小畫圈時的勁力仍在,兩股勁力攪在一起,「波」地一聲響,已將李劍南手中的枯枝旋成一團粉末,莽羅藺真獰笑著,手一停,一伸,就印在了李劍南的右胸上——李劍南飛出、噴血、落地。

    莽羅藺真看著伏在地上的李劍南,面上的笑容忽然開始抽動起來,然後,他低下頭,看著心窩不知何時插入的那把劍。李劍南的穿雲劍。莽羅藺真身子晃了兩晃,不肯倒下。李劍南拭了拭口角的血跡,站起身,道:「右手枯枝是無,左手穿雲才是有。如果不是與老駱駝一戰令我有所頓悟,我今天恐怕就會喪命在你這後半式詭異的自創的反用『大輪壇手印羅藺真咳出一大口血,含混的聲音道:「如果我的左臂在,你不是我的對手……」又咳出一口血,右手按在心窩上,盤膝坐下,頭一垂,歿。

    論恐熱將鄯州城圍了個水洩不通。他卻不急著攻城,而是和李劍南在帳中喝酒吃肉。這回倒是李劍南有些著急,試探著問:「大相打算何時攻城?我軍糧草現在不足,如果不盡快攻城——」論恐熱一邊仰頭灌酒,一邊大手亂搖,然後胡亂擦了把鬍子上的殘酒,道:「我知道恩公定有妙計破城,但我要先試一個我的法子,如果不靈,再試恩公的不遲!」李劍南奇道:「不知大相有何妙計?」論恐熱卻盯著李劍南面上的白紗,道:「不知恩公何日才能讓恐熱一睹廬山真面目……」李劍南呵呵一笑,道:「請大相原諒在下,實在是有苦衷,不過我相信捉到尚婢婢後,就可以摘掉這個礙事的面紗了。」論恐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恩公與我一起出去,看看我如何戲耍婢婢老兒!」

    尚婢婢和燭盧鞏力都在城牆上,嚴陣以待。論恐熱卻未馬上攻城。不久,他們就聽到一片哭號之聲從論恐熱營後邊傳來,之後是足足一千多人的多是老弱婦孺的隊伍被連在一起的繩子捆綁住被幾百個論恐熱騎兵呼喝鞭打著牽到城牆下,尚婢婢看得仔細,那其中有幾個人青年和老人他認識,就住在這鄯州城外不遠處!

    愁雲慘淡中,論恐熱打著飽嗝,提著刀,來到城下,以刀一指尚婢婢,道:「婢婢老兒,你可肯開城投降本大相?如果投降,我就給你留個全屍!」尚婢婢罵道:「想讓我投降你這自封的大相、吐蕃的反臣,休想!你殺我愛將和士兵,我要你血債血償!」

    論恐熱哈哈大笑,道:「難道你不想趁亂統治吐蕃?你不過是想等待更好的時機而已!對於你這種十足的偽君子,我最瞧不起!你不是願意偽善麼?那你就好好看著吧!」說罷論恐熱撥馬,掃視身後的那些鄯州百姓,他的身後,是栓在一起的一家人,一個壯年男子,一個懷抱未滿月嬰兒的俊俏少婦,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婦。見論恐熱不斷看他們,嚇得他們直往後退,但是,又哪裡有路可退?論恐熱好整以暇地對那男子道:「你老婆滿漂亮嘛,怪不得你沒參加婢婢老兒的軍隊。」那男子不斷陪著笑,想給論恐熱跪下,卻因和別人捆在一起,只能是雙腳離地做成跪的形狀。論恐熱看了出來,滿意地點點頭,毫無徵兆中,論恐熱出刀——那少婦驚叫了一聲,右手摀住臉,血順著她的指縫和下巴湧出,地上,多了一片模糊的血肉,那片肉,原來應該長在那少婦俏麗的面龐上——男子口中呵呵有聲,雙腳落地,不斷扭動身軀,試圖掙斷身上粗粗的麻繩,論恐熱一刀,將他從頭到胸,劈成兩半,眼睛卻一直盯著那少婦,呵呵笑著問:「為什麼你不做個下跪的姿勢給我看啊?」

    那少婦渾身輕顫,眼中射出的怨毒之光宛如無數的利劍,讓論恐熱的笑僵在臉上,他喝了一聲:「看你跪不跪!」手中刀一晃,那少婦的兩塊膝蓋骨也被削落在地上,少婦只是用牙齒咬住右手,不肯發出叫聲。那年過六旬的老婦嘴裡喃喃念著「阿彌陀佛」,用愛憐的眼光看著自己無力救助的兒媳,論恐熱將金背大砍刀架在老婦的脖子上,嘲弄道:「老東西,你的『阿彌陀佛』怎麼還不來救你啊?我原本也是信佛的,但後來我發現,信佛不如信自己啊!如果你不信佛了,我就放你和你兒媳回家,如何?」那老婦用混濁的雙眼看了看論恐熱,道:「我兒子不可悲,我媳婦也不可悲,我們一家人都篤信佛教,諸惡不做,眾善奉行,你替我們一家人解脫了這個皮囊,讓我們少受這塵世戰亂之苦,我們謝謝你。只是你太可憐,造種種罪孽而不知,要下幾次地獄才還得清啊……」

    論恐熱怒道:「你這老不死的嫌命長啊,敢咒本大相!」刀一用力,鮮血已順著老婦的脖頸淌下,老婦梗著頭,看著論恐熱,眼中露出的是一絲悲憫,而不是憤恨。論恐熱卻不一下子將她的頭割下,而是將刀來回抽動,將老婦的頭一點點完整地割了下來。邊上的少婦已泣不成聲。論恐熱又將目光盯向少婦左臂彎中嚇得哇哇大哭的嬰兒,那少婦意識到什麼,雙手摟住嬰兒轉著身,拚命要將嬰兒藏起,論恐熱仍滴著血的金背大砍刀一伸一縮,已將少婦手中抱得緊緊的嬰兒穿在了刀尖上,那嬰兒瞬間停止了啼哭,論恐熱舉著刀,饒有興致地看著被穿著的嬰兒已變成紫紅色的小臉,少婦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乾嚎,人已暈了過去。論恐熱撥過馬頭,將穿著嬰兒的金背大砍刀向尚婢婢耀武揚威地一伸,狂笑道:「你不是號稱愛民如子麼?現在我劈了你兄弟,斬首了你母親,又用刀穿著你兒子,你為什麼不出城找我報仇啊?」

    尚婢婢早在城上看得目眥欲裂怒髮衝冠,如果不是燭盧鞏力等兩三個將官抱著他,他幾乎要從城上直接跳下去,以阻止論恐熱慘絕人寰的暴行。論恐熱回頭,大聲道:「除了婦女拉到後營今晚犒勞弟兄們,其他的人,就給我在這裡一刀一刀,凌遲處死,如果有哪個人天沒黑就死了,我拿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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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隋天帝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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