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統制,窮寇莫追啊!」一個參謀攔住騎兵旅統制呂日亮的馬頭,勸阻道。
「哼,窮寇,什麼叫窮寇?許大人說了,有組織、有計劃、有目的撤退的軍隊不是窮寇,但沒有一支潰散的軍隊能夠組織起反擊力量,你看看這些潰退的元軍,他們怎麼麼來阻擋我們。靠那幾百個蒙古人能行嗎?」呂日亮豪情萬丈地指著四處逃竄的新附軍,「許大人說了,要乘勝追擊,宜將剩勇追窮寇。要追得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要給他喘息的時機,讓他們以後見著我們光復軍的旗幟就雙腿哆嗦。」
是的,現在建陽元軍的情況就是如此,糧草丟了,軍心散了,蒙古人騎著馬逃跑了,即使孫武在世也不可能把那些新附軍敗兵聚在一起再戰。
蒙古人的自尊,讓帖木兒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也無法承認指揮失誤。從得到光復軍大舉北上,連續消滅了邵武三面的元軍,把邵武圍得鐵桶一樣的消息,他便當機立斷率軍撤出了建陽,向福州退去。在路上被教導旅所阻擊,損兵折將,要不是教導旅主動放開了大路,恐怕還要打上幾個時辰。好容易衝殺而出,後面又殺來了騎兵旅,幾輪衝擊之下,已經心膽俱喪的新附軍潰散了,周圍的蒙古武士也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全部人馬爭先恐後地向著福州方向逃跑,越跑越快,潰敗變成了崩潰,一發不可收拾。
自從攻入江南以來,蒙古軍經常以這種速度衝擊、追逃,每當戰馬撒開四蹄時,武士們都會發出歡呼聲與馬蹄聲相和。
然而,這次出了意外,蒙古軍也在潰散,並且是拋下僕從,拋下武器和尊嚴,沒命地潰逃。
成吉思汗的子孫西征,只用了兩萬人,就掃平了大漠和草原,向西幾乎一直到大海(多瑙河)。征服半個江南,忽必烈也只動用了十萬真正的蒙古軍。大宋官兵可以與漢軍對壘,和探馬赤軍爭雄,一見到蒙古鐵騎,只有一哄而逃的資格。
帖木兒心裡在流血,他無奈地發覺,光復軍和以往對陣的宋軍不同,武器裝備不同,戰術戰法不同,精神面貌更是天壤之別。
原來蒙古武士眼中沒有對手,心中也沒有失敗。他們根本不畏懼死亡,生命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場狂醉,一場縱情的殺戮。
然而他們敗了,敗得一塌糊塗,不僅僅是敗在了光復軍那威力巨大的武器上面,還有光復軍那種視死如歸的狠勁,那種無堅不摧的殺氣。一個個身材並不高大的宋人,就像突然脫胎換骨一般,渾身上下充滿了驕傲和殺氣。在這種視死如歸的殺氣面前,蒙古人堅持不住,更何況膽小懦弱的新附軍。
想到這裡,帖木兒渾身一哆嗦。
後面又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新附軍驚恐地嚎叫聲,光復軍騎兵旅以營為單位,像大海的波浪一般,不斷吞噬著潰退的元軍,一浪接一浪,毫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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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建陽元軍已被擊潰,元將帖木兒只領著十幾個蒙古親衛逃跑,我軍大獲全勝。」參謀趙大光興高采烈地念著最新戰報。
「大人,為什麼不全殲他們,還放跑這些傢伙?」藍中太有些不太滿意地問道。
「幾條喪家之犬,讓他們跑到福州,嚇嚇王積翁這個膽小鬼,這對我們以後可能更有好處。」許漢青笑著解釋道。
「對了,大人您不是還答應給我半個山地旅的嗎?不會忘了吧?」張天河諂笑著湊了過來,談到兵力和裝備,連這麼穩重的人都變了樣。
「沒忘,瞧你那副樣子,不過我可沒說過給你一半啊!」許漢青橫了他一眼,「你可別漫天要價,給你一個營,裝備給你一半,這樣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張天河忙不迭地答應道。
「從你原來的人馬裡補充,重組成山地二旅,作為你的重拳,剩下的俘虜立刻讓老部隊進行合編,下級幹部由光復軍中的幹部戰士擔當,趁著冬季的戰閒之際,廣泛開展「訴苦」和「清查」運動。另外新兵猛然間增多了,部隊的戰術素質必然會大幅度地降低,你們要馬不停蹄地在軍事上開展新式練兵,成立互助小組,在部隊中做到『兵教兵,官教兵,兵教官』,通過互相交流各項軍事技能,協調部隊上下級的關係,提高部隊的軍事素質。」許漢青正色地交待道,遞給張天河一份早已制訂好的綱要,「給你,按照這上面說的好好去做,盡快把兵練好吧!」
張天河仔細地翻看了一下,抬頭說道:「這個東西說得很詳細,提拔作戰勇敢的幹部戰士、淘汰不合格的幹部;發動群眾開展生產自救,建立地方民兵,將主力部隊中的老弱病殘淘汰下來轉入地方…這肯定是許大人您搞出來的吧?」
「這是大家一起搞出來的,先在你這試點,有什麼問題你就提出來,我們也好進行改正。」許漢青面有得意地擺了擺手。這是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的方針政策,連小日本都能打過,對付蒙古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那我先去佈置一下,明天到新部隊裡看看效果。」張天河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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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成立的101師第一旅裡,張天河帶來了一個要飯的老人。
白髮蒼蒼的老人穿著一身破碎衣裳,身上還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這讓新戰士們大多感到有些吃驚、厭惡,不知道今天要幹什麼。
「兄弟們!」張天河看了看疑惑的戰士們,笑著說道:「大家不要驚訝,今天讓大家聽一個故事!」說完禮貌地對老人示意。
老人的故事可以從蒙古人兵下江南講起,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尷尬、膽小,以至於一些新戰士們聽得興趣索然、滿臉不耐煩。過了一會,老人開始一邊說一邊流淚了,從建康到邵武是怎麼逃難,從兒孫滿堂到家破人亡,從小康之家如何淪為一文不名、朝不保夕的乞丐,老人涕淚地述說著他的苦難經歷。
半個時辰過去後,因為極度的激憤,老人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已經由侷促變得語無倫次起來,而第一旅的戰士們也由開始的喧嘩,漸漸地變得安靜下來了,幹部戰士們大多瞪著老人發呆,還有些戰士神色複雜地緊緊握著拳頭。
許漢青、張天河、趙大光、藍中太等人遠遠地看著鴉雀無聲的第一旅官兵,最後又互相低聲嘀咕了幾句,這才都轉身走了。
下午,老人的現身教育擴大到了各個部隊,晚上,宣傳處又挑選出一些態度積極的本地戰士,由他們代替老人現身說法。什麼「我在新附軍中過的日子」「昧著良心使我很難受」等等,雖然不像後世的報告會那樣,稿子都是經過多次藝術加工的精品。但就是那些大白話,卻發揮出了難以想像的感染力。
連續三天的「現身說法」,使得新編部隊中的官兵關係大為改善,那些光復軍老兵心裡也想道:原來在蒙古人手下也是很苦的。歧視慢慢減少了,新加入的士兵心理也大大安定了,部隊的凝聚力在迅速增強。
「他人待以刻薄,我待以寬厚!」許漢青語重心長地對眾將說道,「咱們不但要得到這些新兵的有用之身,還要讓他們徹底轉化成堅定的光復軍戰士,與咱們同心協力,患難與共。」
五天過去了,各項措施有條不紊地被執行下去。山地一旅本來就是一個超編的大旅,共有近五千人,分出一個營後並沒有傷到筋骨。山地二旅的人員也已經編製完全,因為全都是光復軍中的老兵組成,除了一些山地作戰的技能和對新裝備的適應力還有待提高外,戰鬥力並不弱,這也彌補了101師擴編後人數多了,卻暫時沒有一支能獨擋一面的拳頭部隊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