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柳逸雪給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打扮得煥然一新的柳貴人在舒婉的陪同下來到了榮華宮,當著所有嬪妃的面,給皇后行禮。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柳貴人依言照做。
「嗯,還真是個標緻的人兒,怪不得皇上隔三差五的就要找你,瞧瞧那讓人心疼的勁兒,起來吧,別跪著了。」
「謝皇后。」柳貴人捻著手絹羞澀的低下頭緩緩站起,退到舒婉的身後站著。
這裡這麼多人,可沒有她坐著的份。
「可不嘛,柳貴人進宮的時間不算長,可侍寢時間卻是最長的,想當初,就連咱們都沒那福氣呢。」
「那會兒能跟現在比嘛,那時候皇上剛剛登基,國事繁重,現在才好不容易歇口氣,而咱們卻都已經老嘍。」
「是呀,咱們都老了,皇上卻還正在壯年,想想真有點心酸。」
「柳貴人身上用的也是你自己做的胭脂水粉嘛,和舒嬪身上的香味挺像的。」龔嬪沒參與那些妃子們的自怨自艾,反倒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柳貴人身上,她就是不喜歡她,憑著一點下作的手藝就能爬上龍床?她呸!
「回龔嬪的話,是的。」柳貴人當然知道龔苾是舒婉的對頭,所以小心應付。
「是呀,咱們都很好奇呢,你是用的什麼方法才能做出如此奇特的東西,聽說外面都買不到呢。」皇后也插上話來。
柳貴人沒料到皇后會這麼問,頓時有點張口結舌,配方這東西只有雪竹知道,她從來沒有過問,她只管用,她甚至不知道都用過哪些原料。
「這個……」
「怎麼?不好回答?還是說不能告訴本宮?」
柳貴人立馬就跪下了,「請皇后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期瞞娘娘,這些胭脂和香露其實都是奴婢的丫頭所做。」
「哦?原來是你的丫頭,她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她叫雪竹,是奴婢剛到宮裡時,由宮裡派下的,是去年新入宮的。」
「雪竹?柳貴人,你的兩個貼身丫頭好像都是雪字開頭的,這雪竹的名兒也是你給改的吧?她本名是什麼?」龔苾是打定主意不讓柳貴人好過了,而舒婉此時也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祈禱柳貴人自己機靈點。
「那丫頭還有本名?是什麼?」
「回娘娘,那丫頭的本名是溫如熙。」
「溫如熙?嗯,到是個好名字,『溫暖如陽光』,是這意思吧?這名兒起得不錯。」
「能起這麼個好名字的肯定家世不錯,不知道是哪裡人呢?」
「是啊,哪裡人?」皇后淡淡的瞥了一眼龔苾,她知道她與舒婉之間的矛盾,她也不制止,樂得看戲。
「回娘娘,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你的丫頭你連她的來歷都不知道?」龔苾可找著把柄了,惹來舒婉不滿的瞪視。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柳貴人慌了,拚命磕頭,地面咚咚作響。
「起來吧,本宮又沒怪你,那本來就是宮裡派給你的粗使丫頭,她的來歷如何用不著你操心,沒有問過也不礙事,反正能通過層層篩選進來,素質總還是可以的。」
「謝娘娘,謝娘娘。」柳貴人哽咽著起身,額頭紅腫,中間甚至見紅,可見她剛才磕頭的力量之大。
「好了,今兒沒你事了,回去歇著吧,明天把你的丫頭帶來讓本宮見見,本宮倒是好奇什麼樣的丫頭能有那樣的巧手。」
「是,奴婢遵命。」
「天啊,主子,您這是怎麼了?」柳貴人尚未走到門口,就被在外面打掃衛生的雪竹和雪菊看到,一臉驚愕。
雪梅和雪蘭趕緊護著自家小姐回屋,順便把雪竹一把拎進來伺候。
「這是怎麼弄的?不是去見皇后嗎?難道皇后給主子難堪了?」雪竹急忙洗淨手,抱著一個小藥箱奔進柳貴人房裡,鑒於上次柳貴人扭到藥的教訓,所以特意備下了這麼個藥箱,裡面裝著一些常用藥。
「雪竹……」
「主子有何吩咐?」柳貴人坐著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雪竹,雪竹被她看得渾身發毛。
「皇后明天要見你。」
「啊?!」雪竹瞪大了眼。
「主子,奴婢何德何能,竟讓皇后親自召見?」
「你的能耐大了,現在宮裡可以說沒有人不知道我手下有個叫雪竹的能幹丫頭了。」
「主子……,蒼天在上,奴婢絕不背叛主子。」雪竹趕緊跪下,該表心意的時候千萬別不好意思,宮裡可是沒有人權可講的。
「不要這麼緊張,皇后只是想知道那些配方罷了。」見雪竹如此,柳貴人也暗暗的鬆了口氣,她已經用慣了雪竹,要再找這麼一個機靈能幹的丫頭不容易,她也不想明天見著皇后後出什麼意外。
「配方嗎?行行行,主子您先上藥,回頭奴婢就去整理配方。」
「你知道把配方交給皇后這意味著什麼嗎?」
「奴婢明白,以後要想再做香露這一類的東西,必須得是全新的配方。」雪竹在心裡哭,她可憐的胭脂鋪……
「你明白就好,給我上藥吧。磕成這樣,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不會的,主子,傷口很淺,幾天就好了。」
「奴婢柳逸雪(雪竹)參見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榮華宮偌大的正廳裡,皇后居上座,左右兩側是兩位妃子和五位嬪,柳貴人和雪竹跪在當中。
「平身吧,給柳貴人賜座。」
邊上立刻有個小宮女端了把椅子放在了左邊下首,緊挨著舒婉。
「謝娘娘恩典。」柳貴人再行一禮後退了下來,坐下後才發現自己激動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
不過這也難怪,誰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坐在榮華宮裡,這別提是多大的榮耀了,她可是第一個有此殊榮的貴人呢,額頭上的傷也就不顯得那麼重要了。
「雪竹是吧?知道今天叫你來是要幹什麼嗎?」
「回娘娘的話,奴婢知道,柳貴人昨天給奴婢講得很清楚,這是奴婢整理出來的配方,請娘娘過目。」雪竹不卑不亢,從懷裡掏出一大疊紙,雙手奉上,鶯歌走下來接過。
「這麼多?」皇后從鶯歌手上接過來,草草的翻了翻,配方的數目之多讓她有些咋舌。
「回娘娘的話,這是奴婢現在所做的所有物品的配方,奴婢不敢藏私。」
「倒是個機靈的丫頭,聽你主子說你原名叫溫如熙?」
「回娘娘的話,是家母起的名。」
「哦?令慈讀過書?」
「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家母是否讀過書,家母自生下奴婢之後就感染了產後風,十數年來一直受病痛折磨,奴婢端茶倒水伺候床前,可無奈上天不開眼,家母還是於去年年前在家中去世。」
「唉,令慈是個可憐的女人,也難為你小小年紀要照顧自己的母親,很辛苦吧?」
「回娘娘的話,奴婢一點也不覺得辛苦,伺候母親是奴婢的義務,談不上辛苦。」
「那本宮問你,你既然要伺候重病的母親,又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技巧?」
「回娘娘的話,這都是為了哄家母開心,隨著病情的加重,家母全身骨骼整日疼痛難忍,為了讓母親心情愉快一點,奴婢才去學了這些,只盼著能把母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就能暫時忘了自己的病痛。」
「唉,真是個孝順的孩子。」皇后拿起手絹在眼睛周圍輕輕的按了按,下面的嬪妃們也都有樣學樣,一時間,榮華宮裡一片愁雲慘淡,氣氛極度壓抑。
「咱們大齊一向講究孝道,難得在宮裡見到個如此孝順的丫頭,來人啊,賞。」
鶯歌從裡面出來,將手裡拿著的東西放在雪竹的手裡,東西一入手,立刻就知道那是一小塊銀錠,有些份量。
「奴婢謝娘娘賞,娘娘千歲。」交了配方,又得了皇后的賞賜,雪竹總算完成她的使命,行禮退到門外,與雪梅和雪蘭一起等候著柳貴人出來。
「柳貴人,你好福氣啊,得了這麼一個丫頭,本宮可真是羨慕呢。」
「娘娘客氣了,要是娘娘看中了,奴婢願意……」
「哎,本宮沒有奪人喜好的習慣,你用了這麼久都用習慣了,就自己留著吧,有一個得力的手下不容易。」柳貴人話未講完,就被皇后一口打斷。
想也是,誰願意自己的勢力中插入一個別人送來的丫頭,那不是給自己找難受嘛。
柳貴人像是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當下訕訕的低下頭不再吭聲,龔苾用扇子遮著眼睛以下的部位,外人看不到她現在的表情,但想也知道她在偷笑。
「好了,時候不早了,本宮累了,今天就先散了吧。」
「恭送娘娘。」八個女人立刻跪送,等到皇后的身影消失在那簾幕後面,她們才站直腰各找各的伴各說各的話慢慢的散去。
柳貴人低著頭跟個小媳婦似的跟在舒婉後面,大氣不敢出一口。
「妹妹呀妹妹,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怎麼能講那樣的話呢!!」舒婉坐在柳貴人的廳堂裡,一口喝乾一杯涼茶,放下杯子就開始數落起來。
「姐姐息怒,妹妹實在是無心的。」
「無心?你進宮也有幾個月了,宮裡頭說話行事最忌諱什麼你不知道嗎?最忌諱的就是無心!多少人死就死在這個『無心』上面!」舒婉恨鐵不成鋼般的數落著。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再有下次說不定你腦袋就要掉了,那龔苾就等著機會抓我們的小辮子呢。」
「是是是,沒有下次了,沒有下次了,姐姐息怒,再喝杯茶。」柳貴人沖旁邊招手,雪梅立刻上前來把舒婉的杯子滿上,舒婉又是一口喝淨。
「不過你那個叫雪竹的丫頭倒是真不錯,別的不說,這蜂蜜水果茶就做的很有一手,頭一回知道水果還可以這樣吃。」
「姐姐要是喜歡,回頭讓雪竹給您抄一份方子送去。」
「唉呀,說到方子,我真是心疼啊,那麼好的方子就這麼全交上去了,一點都沒留吧?」
「可不一點沒留嗎,再說也不敢啊,這東西一做出來別人一聞就知道是從什麼方子來的。」
「那到是,可惜了啊,以後沒有好東西用了。」
「是呀,用完這些就沒有了,都有點捨不得用了呢。」
「呵呵,這就是女人的天性啊。」舒婉拍拍柳貴人的手,「妹妹能不能得皇后賞識就看這幾天了,如果皇后在這幾天裡召見你的話,那妹妹就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了。」
「妹妹現在地位不高,不敢奢求皇后賞識,只求著皇后心裡能夠記著妹妹就足夠了。」
「妹妹的要求還真不高,光是記著你就行了?萬一哪天皇上對你失去興趣了你怎麼辦?所以呀還是得要皇后給你撐腰才行,你的日子才不會難過。」
「妹妹也想,可是妹妹不知道皇后喜好什麼,除了今天交上去的方子,妹妹實在是拿不出什麼了。」
「這個得看機會,以後的事現在誰也不知道,咱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已經做到了,皇后已經對你注上意了,是成是敗就看這幾天了。」
「姐姐,您說能行嗎?」
「只要沒人搗亂,就一定行。」舒婉說得斬釘截鐵,但聽上去像句廢話。
「是呀,龔嬪、顏嬪這兩位就不好對付,剩下四位嬪妃也不知道是站在哪一邊的,妹妹心裡真是愁死了。」
「別慌,你愁,她們更愁,皇上現在正寵著你,你如果與皇后搭上的話,她們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做手腳是肯定的,可是皇后沒有表現出對你不滿的意思,她們就拿不定主意,如果反對的意願表現得太明顯的話,她們也怕在皇后面前失了身份。」
「姐姐……妹妹從沒這麼想過……」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真不知道當你與她們相處一段時間之後是不是還能保持這份天真。」舒婉感歎的摸摸柳貴人的臉,有絲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