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咱們回房吧,您腳傷還沒好,還要多休息。」
柳貴人沒說話,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於是四個丫頭用老方法把柳貴人給搬了回去。
「主子,奴婢現在給您重新上藥,您忍著點。」
雪竹小心的解開柳貴人腳上的棉布,她的腳踝仍舊是腫的,摸上去發硬,而且一點也活動不了,也不知道傷勢是不是又惡化了。
想了想,雪竹還是決定暫時不上藥,而是去打來一盆熱水,給柳貴人泡腳。
「噹啷」一聲,柳貴人的右腳踢翻了盆子,濺起的水弄濕了雪竹的褲子。
「燙。」
「奴婢該死,請主子恕罪,奴婢重新打盆熱水來。」
「不要了。」
「主子,用熱水泡一下可以促進淤血吸收,幫助消腫,傷才能好。」
「傷好了又怎樣?」柳貴人冷笑,「別以為喬貴人不在了,別的人就有機會了,蕭貴人可在旁邊等著呢,有她在,別人一樣沒有機會。」
「主子?」
雪竹有點吃驚,怎麼過了一晚上柳貴人就大變樣了?莫不是精神受什麼刺激了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皇上會知道昨晚上的事肯定與那姓蕭的脫不了干係。雪菊,去過廚房了?他們怎麼說的?」
「回主子,昨晚上是蕭貴人的丫頭去廚房拿了一點酒菜,不久之後就頻繁的有丫頭過去要酒要菜,那個時辰還不到宮禁的時間。」
「聽見了?筵席開始的時間還不到宮禁的時候,只要說讓自己的丫頭去廚房就可以把人打發出去,我就不信那姓蕭的這麼長的時間裡她沒有在宮裡安排自己的眼線。」
「主子英明,可是主子又是怎麼知道喬貴人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蕭貴人?蕭貴人並沒有侍寢幾次啊。」
「那又怎樣,一開始笑得歡的不見得能笑到最後,姓蕭的比姓喬的更難對付,她們家與皇家的關係更久遠,而且聽說這蕭貴人下得一手好棋,最是精於算計,姓喬的沒她會算,輸了也不奇怪。」
「主子擔心,蕭貴人打壓其他貴人的手段會更加的惡劣?」
「何止是惡劣?卑劣都有可能。不過這是在後宮生存的法則,她不卑劣,那就是別人卑劣,就看誰的手段更勝人一籌罷了。」
「主子英明,可是為何……」
「怎麼?怕了?還是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與昨晚相比相差太大,不太正常?」柳貴人似笑非笑的看著房裡的四個丫頭。
「奴婢不敢。」丫頭們立刻惶恐的跪下。
「別怕,我只是想通了,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我不要成為別人向上爬的墊腳石。」
「小姐,您能想通這點真是太好了,奴婢們也放心了。」雪梅拍著胸口,眼裡噙著淚花。
「有什麼好?一旦相通了就覺得這個世界沒什麼意思了。」
「啊!小姐,您千萬別想不開啊。」雪梅和雪蘭大驚失色,立刻撲上來,防止柳貴人做出什麼不妥當的行為。
雪竹額上滴下一滴汗,這柳貴人轉性轉得也太極端了吧。
「幹什麼,幹什麼,想以下犯上嗎?通通都閃開!」柳貴人柳眉倒豎,乍一看,還頗有威嚴。
「小姐……」雪梅和雪蘭兩人淚光閃閃。
「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柳貴人煩躁的踢了踢腿,又牽到了傷處,痛得她齜牙咧嘴。
「主子,還是用熱水泡一下吧,搽上藥幾天就好。」雪竹拾起翻倒在地上的水盆。
「好吧好吧,動作快點,痛死我了。」
雪竹重新打了盆熱水,柳貴人再也不嫌熱水燙腳,一泡就是一刻鐘,直到熱水變溫水才罷休。
擦乾水之後,雪竹拿了塊干的布巾墊在大腿上,把柳貴人的左腳放在布巾上,挖了一坨藥膏抹在傷處,開始給她按摩。
「呀~~~!」雪竹才剛用勁,柳貴人就痛得仰倒在床上,沒想到眼前這個體形瘦小的使喚丫頭竟然有那麼大的手勁。
「那是我的腳,不是你們鄉下的粗麻繩,輕點!」
「主子,不揉不活血,不然搽了藥也沒用,忍著點,馬上就好。」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柳貴人肯乖乖配合,哪有放過的道理。
雪竹向身後三人使了個眼色,在這方面已經默契無比的三個丫頭立刻上前,把柳貴人牢牢的按在床上。
「啊~~~!!輕~點!」
雪竹下手很重,似是決心要把那硬硬的腳踝給生生的揉成軟面。柳貴人痛得抻直了脖子,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清晰可數。
那三個丫頭更加不敢放手,就怕她們一下沒抓住的話,柳貴人會發生什麼意外。
當然,意外不至於,雪竹前世好歹也是擁有職業證書的推拿師,可不是什麼大字不識一個的山野村姑,別看柳貴人痛苦難耐,但其實這個酷刑根本沒有維持太長時間,桌上的茶尚未涼下來按摩就結束了。
雪蘭和雪菊瞪大了眼睛看著雪竹,什麼叫人不可貌相,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還真沒想到這小小的丫頭竟然還有這樣一手本事。
雪梅倒沒多吃驚,她以為這也是雪竹為了照顧病中的母親而向大夫學來的技術。
「好了,主子,奴婢現在給您包紮起來,您好好休息,晚上還要再上一次藥。」
「啊~~~~,還要?!」柳貴人軟弱無力的躺在床上,聲音都發顫。
「主子,您的腳已經耽誤了治療,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拖越嚴重,到時候受的苦更大,您也不想整天呆在房間裡看不到外面的陽光吧?」
「好……好吧,晚上再按摩一次。」柳貴人妥協了,健康最重要,健康的身體是一切的本錢。
「主子請只管放寬心,只要好好調養,您的腳不會留下後遺症的。」
柳貴人又一哆嗦,後遺症?她可不要!
於是,柳貴人乖乖的接受治療,再痛再苦她也咬著牙承受下來。
因為喬貴人那錯誤的行為而讓芳菲院所有貴人們都受到了禁足的懲罰,一個月不能踏出芳菲院半步,能自由出入的只有下人,而皇上也再沒點人侍寢,似乎已經將這個院子給忘到了腦後。
貴人們的日子也都不好過,還是青春年華的少女,哪受得了這樣的孤獨寂寞,剛開始幾天大家表現還都正常,那兩派人涇渭分明,各過各的,可沒幾天,兩派人馬又針鋒相對起來,逮著點機會就要諷刺對方幾句,整個院子成天吵吵嚷嚷的,真是一天不吵架就渾身難受似的。
那時候,柳貴人因為雪竹的悉心照顧,傷勢漸好,甚至可以拄著雙拐一個人從屋裡走到院子裡。不用再局限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柳貴人的心情也逐漸恢復過來,情緒不再反覆無常。
見到柳貴人出來,那些閒極無聊的貴人們自然就會圍上來與她說話,詢問一下她的傷勢,安慰兩句。
可是聊著聊著話題就偏了,轉到了皇上身上去了。
「都是那個姓喬的不好,害得我們這麼慘。這要是過了一個月,皇上不記得咱們了怎麼辦啊?」
這樣的擔心不無道理,但再細想又不太可能。
「不可能的,咱們都是今年新進來的,皇上的癮還沒有過足,不會那麼快失去興趣的,咱們現在都是被那姓喬的連累的,以後還有翻身的機會。」
「反正我是無所謂,記得也罷,不記得也罷,我只要過我的太平日子就是了。」有貴人故做瀟灑的揮了揮手中的錦帕,好似不以為然。
「那到是,反正你也沒有侍寢過,記不記得真的是沒有太大區別,說不定皇上早已對你已經沒有印象了。」立刻有貴人予以嘲諷。
「你……」那貴人立刻就白了臉,錦帕在手裡被擰成了繩,剛才那雲淡風輕的氣質蕩然無存。
「你們就算侍寢過了又怎樣,15個人裡真正被寵幸的只有那姓喬的,等滿了禁足期,誰知道皇上又會點誰的名呢。」不能讓對方的氣焰太囂張了,另一邊的人立刻支援自己的姐妹,予以還擊。
「就是就是,承過恩又怎樣,一旦不再需要,還不是個可憐蟲。」
「唉,至少我們不曾辱了自己進宮的使命,這一生多多少少還有一次,龍床還真是舒服啊。」
這下,那些沒有侍寢的貴人們臉都綠了,這可是戳到她們的痛處上了。她們別說龍床是什麼樣子了,就連從芳菲院到皇上的寢宮該怎麼走都不知道呢。
「要我說,皇上不記得了也不算什麼大事,大不了大家以後都住到冷宮去,我是無所謂,到了30歲還可以出宮與家人團聚,其他的人就老死在宮裡吧。」
柳貴人似乎是累了,說完這話就站起身拄著雙拐在雪梅和雪蘭的攙扶下一拐一拐的回屋,而她身後的那群貴人們卻都個個的大變臉色。
「該死的,一個破瘸子,說的話這麼狠。」
「理她幹嘛,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嘛,哼哼,說的到是好,30歲後出宮,也不嫌丟人。」
「就她那樣的,就是有機會也輪不到她。」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麼藥,身上臭死了,活像七、八天沒沐浴似的。」
「得了吧,跌打藥是那味道嗎?根本就是七、八天沒沐浴嘛。」
「哦呵呵呵呵……」
剛剛還互相攻擊的兩派人又集中火力開向了越走越遠的柳貴人了。
清脆的笑聲隨風肆意飄散,走在前面的柳貴人雖然沒有回頭,可她拄著枴杖的手的指關節卻明顯泛白。
「小姐,別與她們治氣,她們不知好歹不值得我們做好人。」得進了屋回了房,雪梅和雪蘭連忙勸慰自家小姐。
「誰管她們死活?」柳貴人斜了一下眼睛,似是氣憤又好像不是。
「那小姐是……?」畢竟是從小伺候自家小姐,柳貴人是生氣還是高興,雪梅和雪蘭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是討厭那跌打藥的味道,當初我就說了那味道是臭不可聞,可你們偏偏要給我抹上,這下可好,讓人笑話了吧。」
「小姐,跌打藥膏的味道都是那樣的,她們那是存心氣你呢,奴婢就不相信,她們這一生也不會用到這個藥。」
「不行,你們去內務院多領些香料來,我就不信蓋不掉身上的這藥味。」
「可是,小姐,香料都是按月定量發的,這個月的已經發過一次了。」
「不礙的,就是多花點銀子的事,好藥拿不到,一點香料還拿不到嗎,去吧。」
「是,小姐。」
雪梅和雪蘭伺候柳貴人躺下休息,然後雪蘭在旁邊守候,雪梅則去內務院想辦法弄點香料,但這畢竟是不符合規矩的事,而且柳貴人既不是受寵的嬪妃,也不是高級的嬪妃,至於最後能弄來多少就看銀子的魅力有多大了。
雪竹去了趟針工局,拿來了給貴人做的新衣物,同時還見到了被貶到針工局去做工的喬秀女,如今的她當然沒了當時的風光,雖然看在她秀女的身份上沒人刻意為難她,但日子終究不那麼好過,每日要趕工為宮裡上上下下的人製作衣物,有一點沒做好都要受到管事嬤嬤或主事太監的罵。
雪竹看她這狼狽模樣也替她可憐,原本可以飛黃騰達,哪曉得一步錯,滿盤輸,也不知道有沒有連累到她的家人。不過想那喬大人就算知道了也肯定無力營救,畢竟已經是皇上的人了,除非死,否則是出不了宮的。
唉,與其同情她,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的主子安全上位,希望等禁足期滿了之後,柳貴人的傷勢也完全恢復了,那樣她也可以去製造她的「偶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