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打藥膏的味道沒什麼好說的,抹上去還沒幾秒鐘,也不知道是傷處的疼痛還是醫師的手勁太大,反正柳貴人又開始叫喚,好在雪梅和雪蘭已經回來,四個人又一人按著她一條胳臂或一條腿,讓醫師安心工作。
醫師想必是看多了這樣的場面,所以儘管柳貴人的慘叫聲好比魔音穿腦,但醫師大人仍然面不改色的繼續上藥,完全無視柳貴人的掙扎。
「主子,忍著點吧,要是讓外面的人聽到了,臉就丟大了。」
「啊~~!」
剛剛還叫得震天動地的柳貴人一聽雪竹這話,在新發出了一個短促的聲音後立馬消音,皺著眉死咬著牙,只在忍無可忍的時候才發出點呻吟聲。
雪竹只顧著看醫師的動作,沒看到那三個丫頭對她都是一臉的崇拜,柳貴人痛得一頭汗,扭著頭只顧著呼呼喘氣,自然也沒看到她的丫頭們臉上的表情。
「呼,好了,這樣就行了,這盒藥放在這裡,晚上臨睡前再搽一次,記著冷敷不能斷。我明天上午再過來看看,這幾天要注意傷腳不要下地,盡量多休息。」醫師終於收了手,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哎,謝謝醫師,擦把手吧。」雪竹遞來一塊半濕的手巾,醫師把手擦拭乾淨後向柳貴人告辭離開,雪竹送他出去。
雪蘭重新打了盆水來給柳貴人冷敷,那擰得半干的巾子一貼上去,柳貴人就倒吸涼氣,覺得左腳踝冷得異常,跟冬天腳冷似的。
「太冷了,我不要敷。」柳貴人費力的曲起膝蓋,拒絕那塊濕巾靠著她的皮膚。
「可是……,主子,不敷不會好啊。」
「我說了我不要敷,太冷了。」柳貴人皺著眉拒絕。
「可能是剛上了藥的緣故,主子,要不過一會兒再敷吧。」雪竹送了醫師回來,剛到門口就聽到柳貴人那話。
「我說了我不要敷,你們都是聾子聽不到啊,還是說看我受傷了你們都想騎到我頭上來了?」柳貴人又開始發脾氣了。
「主子,奴婢們怎麼會呢,可是如果不按照醫師說的去做的話,傷勢會變嚴重的,恢復會很慢,您也不希望當其他貴人們都穿著輕薄的夏裝在花園賞花的時候您還躺在床上吧。」
柳貴人渾身一個激靈,腦子裡浮現出一群女人圍著一個男人在御花園裡遊園飲酒的畫面,眉毛漸漸的又豎了起來。
「雪蘭,給我冷敷,我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不能讓那些賤人有機會看我的笑話。」
雪蘭二話不說立刻將手裡的濕巾包裹住柳貴人的傷腳,柳貴人咬著牙默默承受。
「你們都下去吧,讓我一人歇會兒。」
「小姐,要給您準備些點心嗎?」雪梅放下手裡一杯新泡的茶。
「不用,我什麼也不想吃,把茶放我手邊就行。」剛剛叫了那麼久,柳貴人又渴又累,這會兒一說要休息,連聲音裡都透著疲憊。
梅搬了張凳子放在柳貴人床邊,放下茶杯後,丫頭們一起退了出去,留柳貴人一人在屋裡休息。
「哎呀,我汗都下來了,要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都得跟著倒霉。雪竹,幸好有你在,沒看出來你懂的倒是挺多的。」
四個丫頭都在雪梅和雪蘭的房間裡,剛才雪梅和雪蘭只是草草的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趁著這會兒功夫她們可以坐下來重新處理一下,所以雪竹和雪菊都在她們房裡幫忙。
「雪梅姐,這都是鄉下的土辦法,您和雪蘭姐自小就伺候主子,對這些鄉下的東西不瞭解也沒什麼。」
「看你說的,好像我和雪蘭都是高高在上似的,哎喲……輕點兒……輕點兒……」雪梅的袖子挽在肘部,雪菊正在給她的胳膊上搽藥,那藥粉刺激得雪梅直皺眉頭。
「小姐在家裡時不這樣的,老爺身為翰林修撰,雖然官職不高,但家教甚嚴,小姐從小就是一個人人稱讚的大家閨秀,你說這人一入宮,怎麼就變這樣了呢。」雪蘭一邊仰著臉讓雪竹給她處理臉上的傷口一邊幽幽的說道,似是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因為人在現實前,不得不低頭。」雪竹給雪蘭的臉上抹好藥,又開始處理起她身上其他的傷處,把藥油抹在她四肢的青淤上。
「現實?」那三人異口同聲。
「是啊,能入宮的貴人哪個不是大家閨秀,比咱貴人的出身高得多的人大有人在,主子看到自己原來的優勢在這些人面前都蕩然無存所以才會心中焦慮。」
「說的也是,那現在要怎麼辦?難道就真的讓咱主子在這芳菲院呆夠三年然後轉到冷宮呆到30歲再回家?」
「雪蘭姐,我知道主子心急,看她那樣咱們做下人的也不好過,可是這事是急不來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說是這麼說,可看著別的貴人被點恩車接走送回的,就是再想得開的人這心裡也堵得慌。」
「那也沒辦法,如今就只能沉住氣,等待機會的降臨。」
「還有機會嗎?」
「當然有,24個人呢,皇上的興趣消失得再快也得有個時間,說不定咱們主子的轉機就在不遠的地方呢。」
雪梅、雪蘭和雪菊互相對視了一番,覺得雪竹這話說得有一定道理,皇上沒那麼快對今年新入宮的24個貴人喪失興趣,自家主子還有翻身的機會。
「可是……咱主子剛剛受傷了。」雪菊弱弱的補上一句,把雪梅和雪蘭的美夢泡泡給擊了個粉碎。
「傷會好的。」雪竹對著看著她的三雙眼睛不是很有底氣。
「那得什麼時候?」雪梅和雪蘭開始洩氣。
「只要主子別再耍脾氣,別亂來別逞強,別加重傷勢,否則不光是在機會降臨時她無法把握住,說不定還會落下後遺症,那就等於是直接被宣判了死刑了。」
雪梅和雪蘭驚得掩住了嘴,過於擔心自己小姐的結果就是忘了宮中的規矩,有病在身的嬪妃是不允許侍寢的,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足部殘疾,對這些後宮的女人來說也是不能接受的。
「那咱們現在最緊要的任務就是……?」
「哄著小姐開心,讓她安心養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雪梅一拍巴掌,就要穿鞋下床。
「咱們現在分一下班,一人三個時辰,保證主子一天12個時辰都有人伺候。」
「一個人可能伺候不了,還是兩個人一起的好,互相有個照應。」
「那不會很辛苦?」
「現在是特殊時刻,我們辛苦一點是應該的,主子幸福我們才能幸福。」這話說完,雪竹就覺得自己的臉一陣發燒,儘管這話說得很狗腿,但卻是符合眼前所面臨的現實的。
「好,那我們先去,你們好好休息,晚上就交給你和雪菊了。」
雪梅拉著雪蘭就往外面走,雪竹和雪菊則在房間裡收拾東西。
醫師走之前交待了冷敷不能停,所以每隔一刻鐘就要換一塊濕巾,在濕巾與藥膏的共同作用下,一天一夜之後,柳貴人覺得自己的左腳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昨天來過的那個醫師如約又來了,檢查了一下柳貴人的傷勢之後,拿出了另一種藥膏,一邊搽一邊按摩,剛開始還好好的,可是等到藥物成分隨著按摩進入傷處的皮下組織開始發揮作用的時候,柳貴人又開始叫喚了。
「不行不行,好痛,快住手!」
雪梅和雪蘭立刻抱住柳貴人不讓她掙扎。
「小姐,忍著點吧,長痛不如短痛,痛這幾天總好過痛一個月。」
「幾天?!我連現在都忍受不了!」柳貴人聲音頓時高了八度,尖銳刺耳,掙扎得更加激烈,幸好醫師是男的,要是個女大夫,說不定就能讓她給掙脫了。
「小姐,上了藥才好得快啊。」
「我不要,這個藥太難受了,火燒似的,我知道宮裡有更好的跌打藥,我不要這種的。」
「柳貴人,不論何種的跌打藥,搽上去的效果都是大同小異的,您這是新傷,等過個幾天這種感覺就沒那麼強烈了。」
「不行,我忍受不了,我不要這種藥。」
「可是,柳貴人,不上藥不會好啊。」
「那我不管,我不要搽這種藥,除非你給我弄個更好的。」
「柳貴人,容臣說句不好聽的,您就是想用好藥,您的級別……也不夠啊。」醫師放開柳貴人的腳,為難的撣手。
「放肆!我一個貴人,想用點好藥都要級別?誰定的規矩?」柳貴人從床上坐直身子,瞪著眼睛看著醫師,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柳貴人,這規矩可不是臣定的,而是太祖定的,不同級別的嬪妃吃穿用度皆不一樣,做臣子的不能壞了祖宗定的規矩啊。」
柳貴人頓時洩了氣,又倒回到床上。
「真的不行嗎?我們用錢買也不行嗎?」雪蘭看自家小姐實在是被那藥弄得很慘,心疼不已。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你什麼時候見過貴人用點宮裡的東西還要付錢的?說句老實話,再好的跌打藥也是要活血化淤,搽上去的感覺都差不多,非要分什麼好與不好,也就是原料上的細微差別,藥性稍微溫和那麼一點點罷了。」
「主子,要不您咬咬牙忍一下吧,不上藥不行啊。」
「我不要,我寧可永遠也好不了也不搽這個藥。」柳貴人臉朝床裡,眼睛半閉,睫毛微翹,上面掛著晶晶亮的水珠。
柳貴人現在是覺得委屈得不行,雖說父親品級不高,可好歹也是個千金小姐,在家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進了宮後處處吃鱉,如今受了傷也因為級別在這卡著不能用好藥,怎叫她不傷心。
「柳貴人,臣先退下了,這藥臣留在這裡,如果想好得快一定要搽藥才行。」
看柳貴人那拒絕合作的態度,醫師也不好多說什麼,反正他已經盡到他的職責了。
雪蘭將醫師送出門,雪梅給柳貴人整理儀表,將因掙扎而弄亂的頭髮重新梳好,衣服也整理平整。
「小姐,還是搽藥吧。」
「不搽,死也不搽。」
「可是,小姐,不搽藥傷就好得慢,倘若以後要是有什麼機會降臨,那您不是連爭取的權利都沒有了?」
「機會?我還能有什麼機會?你難道沒看到那個姓喬的那副得意的嘴臉嗎?她會允許別人騎到她頭上嗎?」
「小姐,事情肯定還會有轉機的,今年一共進來了24個貴人呢,皇上沒那麼快失去興趣的,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才行啊。」
「那又怎樣,皇上就算有了別的興趣也肯定是找侍寢過的,對於剩下的沒有侍寢過的他哪還會有那個印象。」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還有機會的,小姐,咱們不能放棄,否則就真的得在冷宮呆到30歲了。」
「冷宮?」柳貴人揪緊領口,大睜著漂亮的雙眼,呼吸漸漸急促。「不要,我不要去冷宮,我這麼年輕,我不要在冷宮度過我最美好的年華……」
「對呀,小姐,咱們不能去冷宮,所以您一定要盡快好起來。」雪梅拿起醫師放在凳子上的藥膏,「小姐,搽藥吧。」
那藥打開了蓋子,衝鼻的藥味讓柳貴人大皺眉頭,如果剛才說是這藥性太烈搽得不舒服的話,現在柳貴人又多了一個理由拒絕這藥膏。
雪梅無奈的放下藥,沖站在房門口的雪蘭輕輕的搖搖頭,雪蘭也低頭歎息一聲,輕步走進來收拾房間。
這一整天,雪梅和雪蘭想盡辦法哄柳貴人搽藥,柳貴人都不配合,讓雪梅和雪蘭大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