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要與別的同樣出城的車錯過,避免因為車輛太多引起交通堵塞,官府讓人數少的車隊先出城,於是人數最少的裕州車隊最先出發,為此她們今天的午飯時間都比平時提早了一個時辰。
南縣距離京城只有半天時間,官道修得又寬又平,既方便和平時期商旅往來,也滿足了戰時能夠迅速的調兵遣將運送糧草。
馬車跑在這樣的道路上,速度不可謂不快,就算官道上人來車往,也一點也不妨礙馬車的速度,而且這麼快的速度馬車一點也不顛簸,顯然這段路有專人予以養護。
別的車上的人現在情況怎樣不知道,但如熙坐的這輛車現在氣氛就有點緊張,京城已經近在咫尺,國家的政治中心,天下腳下,這些從未出過遠門的丫頭片子們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如熙想起自己還是許願時,小時候第一次被父母帶著去北京的情形,所以對她們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感同身受,完全可以理解。
「如熙,我們都緊張死了,為什麼你看上去那麼輕鬆?」劉蘭抱著雙膝看著對面的如熙,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也緊張啊,只是你們看不出來而已。」如熙笑著,她當然也緊張,對未知未來的緊張。
「不知道京城是個什麼樣子,一定是比南縣還要繁華吧。」
「那是肯定的,怎麼說都是咱們國家的都城呢,要是連個衛城都比不上,那還能叫都城嗎?」邊上立刻有女孩拍了劉蘭一下。
「那你說,京城能有多繁華啊?」劉蘭於是轉過頭看著那個女孩。
「這我也不知道啊,咱們不都是第一次來嘛。」
「甭猜,京城到底是個什麼樣,再過不久咱們就能看到了。」如熙撩開窗簾往外面看了看,然後回身手撐著下巴,看著車裡其他的姑娘嘿嘿的笑。
「怎麼了?能看到京城了嗎?」女孩們紛紛去撩窗簾。
「喂,裡面的姑娘,快到京城了,城牆就在前面,快出來看啊。」這時,外面的官差也在喊道。
「嘩!」車簾立刻被掀開,五個腦袋伸出來,仰得高高的,試圖從一片紅葉繁盛的行道樹樹頂上看到那讓人嚮往的城牆。
「沒有啊,什麼也沒看到啊。」
「別急,剛拐了個彎,等再過了前面那個彎道就又能看到了。」官差手指前方,「坐穩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官差一抖韁繩,鞭子一揚,馬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呼呼的冷風吹在臉上跟刀子似的。
「坐穩了,要拐彎了。」
官差一聲招呼,姑娘們立刻縮回車廂裡,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穩住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是這個彎道的角度太大,還是車速太快,車裡的姑娘們覺得自己的屁股好像都離開了座位一般,在空中停留了一小會兒才又落了下來。
「出來看京城的大門嘍。」
剛坐穩,又聽到外面的官差喊了這一嗓子,車簾立刻被從裡面掀開,五個腦袋爭先恐後的伸出來,巍峨的城牆盡在眼前。
拐過剛才的那個彎道,車速就漸漸的慢了下來,因為從城門到馬車所在的位置是一條長龍。
「前面怎麼了?在盤查嗎?還是天天都是這樣?」在別的姑娘欣賞風景的時候,如熙卻問了一個大剎風景的問題。
「怎麼可能是盤查,要盤查的話咱們進出南縣的時候就要被查上兩道,京城天天都是這樣的,來往商旅富庶太多嘛。」
「可是就算人多這進城的速度也太慢了,還是說城門太小?」如熙覺得現在這排隊進城的感覺好像就是春運的時候在火車站買車票一樣。
「姑娘,這天子腳下可不能說這樣的話,要是讓守城的官差聽到,是會抓了你去坐牢的。」官差們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為什麼?說說都不行啊?」邊上的姑娘開始打抱不平了,嘰嘰喳喳的。
「嘿,這可不是咱們那小小的縣城,京城有京城的規矩,要是管不好自己的這張嘴,說的難聽點,你們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女孩子立刻安靜下來,縮著脖子都不吭聲了。
「謝謝差大哥提醒,我們懂了。」只有如熙還保持著冷靜和鎮定。
儘管等著進城的隊長排得長,但總有等到的時候,並且在城門近在眼前的時候,後面的其他州的車隊也都陸續抵達,長龍因為他們的到來更加長得離譜。
坐第一輛車的官差拿出身上的公文遞給城衛,城衛驗看了一下,數了數車輛,車裡的姑娘也都很配合的伸出頭來讓城衛清點人數。
一切驗看過後,城衛交還公文,然後從邊上走出一人,一身武官打扮,他替換了一名官差坐在第一輛車上,那名官差則坐到了後面的車座上。
馬車再度出發,在那名武官的指引下向皇宮的方向駛去。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誰都想看看這花花世界,可沒人敢大張旗鼓的掀開車簾往外看,都只是悄悄的掀開窗簾往外張望,一會兒功夫就看得眼花繚亂。
「京城真好。」大家心裡都這麼想。
所謂「盛世」大概就是這樣了。
如熙如此想。
京城是京畿重地,城市的防衛和佈局自然不能和州縣一級相比,除了通往四個衛城的那四個大城門外,城裡還有一圈城牆,把整個京城分成了內外兩城,而內城的中心就是皇城,皇宮就在皇城裡頭。
理所當然的,皇城內是眾多的皇家建築物,圍繞著皇城的建築物理所應當都是一些重要的官府機構、王公大臣和富豪的住所,外城則是普通百姓和貧民的住所。
仔細想想,內城、外城還有衛城,三道防禦工事牢牢的保護著京城最裡面的皇城和住在皇城裡面的人。
這種保護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只要不要碰上持槍扛炮、地上有坦克、頭上有飛機那樣的隊伍,或是執政者窩裡鬥,外面的人想要突破這三道防禦工事深入皇城進入皇宮活捉皇帝是件很困難的事。
行行復行行,馬車始終走走停停,卻一直沒有到地頭。
如熙相信前面帶頭的馬車沒有特意的在京城的大街上兜圈子,而是因為街上人流太多,馬車速度提不起來,所以才走了這麼久。
忽然間覺得窗外的光線暗了下來,然後很快就亮了,如熙掀開窗簾看了看,一道城門在後面越來越遠。
「咱們進內城了。」
「啊?才進內城啊?那還有多遠才到皇宮啊?」
「估計還得走一陣子吧,這內城跟外城一樣熱鬧。」還真是,不論是內城還是外城,都是鬧市、店舖隨處可見,人來車往,極其熱鬧。
不過,雖然內城外城一樣熱鬧,但至少這車速是快了一點了。
車外喧囂的聲音漸漸的小了,窗外的光線再次一暗一明,車速又提高了一個檔次,沒有了外部嘈雜的聲音,只能聽到車輪與石板碰撞的聲音。
如此的安靜,讓人一下不太適應,緊張的氣氛又開始在車廂裡瀰漫開。
「咱們現在應該是在皇城裡了吧?」坐在劉蘭邊上的女孩壓低著嗓音輕聲的問,她甚至連掀開窗簾看一眼外面的勇氣都沒有了。
「應該是了,外面都沒有什麼聲音了,皇城裡面可不允許開店做生意,要不然皇家的臉面往哪放。」如熙也沒看外面,但想也知道了。
「那咱們就快到皇宮了?」
「還不知道是不是進宮篩選呢,也可能是在宮外,反正這裡是皇城,都是皇家建築,隨便找間空房子就是了。」
「那送我們來的官差呢,他們要住哪?」
「他們當然是不能留在皇城裡了,管他們去哪呢,反正總有地方安置他們,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我們的未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車裡的緊張氣氛達到頂點,除了如熙,其他四個女孩的臉色都白了。
「喂,用不著吧,是嚇還是怕啊?」
「皇宮啊,皇帝住的地方啊,那麼……那麼……」劉蘭語言混亂,指手畫腳的比劃半天,也沒說出下面的話來。
「不要想太多了,伺候皇上還輪不到我們,那都是在宮裡多少年的老人才有這個機會,而且也得是一步步晉陞上去的,才不會讓剛入宮的宮女去伺候呢。」
「就算我們不伺候皇上,可後宮還有皇后、妃子和嬪哪,她們也要人伺候的啊。」
「她們進宮的時候有自己帶進來的丫頭,用不著咱們貼身伺候,了不起就是給她們收拾收拾房間,打打水,澆澆花罷了。再說了,新入宮的宮女初來乍到,什麼也不懂,我估計也輪不到咱們去伺候那些主子,最多就是讓咱們打掃一下皇宮大院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宮裡的主子們不好伺候,聽說在宮裡,主子可以隨便處罰下人的,我可不想碰到這樣的主子。」
「就是就是,我還聽說宮裡隨便打死個宮女太監的,根本沒人管,拿張蓆子一卷就扔郊外去了,家人要是以後想領回屍體都不知道上哪找。」
「對呀對呀,我也聽說過。」
如熙犯暈,這些話有這一個多月的旅程之中沒一人說過,也不知道她們是從哪聽說到的。
「行了,別自己嚇自己了,宮裡到底是怎樣的等咱們通過篩選進去了就知道了,別在這瞎猜,一點用也沒用。」
生前身為一名大夫,許願考慮問題必須得從理性分析入手,所以也就養成她這麼一個理性思維大於感性思維的習慣,直到如今她成為溫如熙也是如此,性格並不因靈魂所處的時空不同而有任何的改變。
所以儘管知道宮中生活黑暗,但到底黑到什麼程度,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還是不要妄加評論的好。
「可是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那些大家又是從哪聽來的?說這些話的人在宮裡生活了多少年?他們又都經歷了什麼事?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拿著道聽途說的東西當聖旨,自己嚇唬自己,好玩?」
女孩們互相看看,一致點頭,「不好玩。」
如熙嘴角一翹,真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感到車子一震,然後停了下來。
「出來吧,姑娘們,到地方了。」
這下,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默默的嚥回肚子裡,如熙背起自己的兩個包袱,排著隊依次走出了馬車。
四面望了望,這是一個院子,方方正正的,讓如熙恍惚間覺得她好像是在北京的某個大四合院裡。
帶隊的官差正在與一個中年婦人辦理交接手續,遞驗公文,清點人數。而帶路的那個武官已經不見了蹤影。
等到婦人將公文交還官差之後,官差們就駕駛著空馬車離開了這個院子,如熙和其他的姑娘們則跟著這名婦人進了第二進院子。
這第二進院子也跟前面的院子一樣,四四方方的,如熙以為這是她們今晚住的地方,可沒想到那婦人腳步沒停,繼續往深處走。
繞過一個又一個月門,總算來到一個小點的院子。
「你們人少,就住這個院子吧,這幾天哪也別去,也別亂走,該幹什麼會有人來通知你們,一日三餐也會送到這來,院角有個小廚房,想洗浴的話可以自己燒水,柴火就在廚房邊上。」
那婦人說完就走了,留下這群姑娘們各找各的床鋪。
推開房門,兩排大通鋪,鋪上有枕頭和被子,睡20個人綽綽有餘。
如熙挑了個離門較遠的位置,把自己的包袱扔了上去,然後翻身坐在上面,兩隻腳懸空吊著。
「上來吧,還挺舒服的。」如熙拍拍身下的墊被,雖然薄,但軟軟的,手感很好。
「這墊被也太薄了,晚上睡覺會冷的,怎麼睡啊。」
「而且這床好奇怪哦,咱們這一路過來都沒看過這樣的呢,這是床嗎?這就是用泥和土壘的吧。」
「這床下面還有洞呢,裡面好像還有柴灰,這是什麼啊?灶嗎?床下面可以有這種東西的嗎?」有女孩把手伸進那個洞裡,摸了一手黑。
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這個對她們來說很怪異的床鋪。
如熙輕輕的踢打著身下的床,雖然製作材料與一般的床有些區別,但總是床,只不過有另外一個名字,不知道在這裡叫什麼,反正在地球上是叫做「炕」,往灶膛裡添上柴,可以熱乎乎的睡一晚上,墊被薄點也沒關係,否則得熱死。
當然,她沒那興趣告訴她們應該怎麼用,因為她是溫如熙,而不是許願,許願已經死了,有關於許願的記憶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慢慢回憶體味。
「一會兒不是會有人送飯過來嘛,等人家來了問一下就知道了,在這亂猜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怎麼打發這幾天吧,正式的採選肯定是要等人都來齊了才開始,這頭幾天咱們有得等了。」有女孩提議道,說得很有道理。
「不一定,全國參加採選的女孩子都集中在京城,數量到底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楚,如果非要等人都來齊了再開始工作,只怕那些人都要累趴下,而且時間也會拖得很長,所以我想應該也是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先篩一遍。」立刻有別的女孩提出反對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