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直升機載著龜倉雄策從吳港的機場出發直接飛赴數百名日本修行者已經嚴陣以待的地點——當年陣法的布設地點附近,當年一役的殘存者們拜祭亡者的時候建造的一個很小的廟宇。
喪失了血舍利之後,安籐道彥切腹自盡,而結怨甚多的十方神宮因為少了這樣強大的法寶的保護,又喪失了門派領導者,看來一個堂堂大門派風流雲散的結果是注定了的。但更直接的影響,卻是讓集合了的本土修行者們心下忐忑。德魯伊們的手段和實力出乎他們的意料,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當天攻擊十方神宮的只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如果是偷襲,或許還有解釋的理由,可對方是堂堂正正正面攻擊山門,然後力戰得手的。兩個人,僅僅兩個人。而現在聚集著的幾百人又要面臨另一個對比,當年的10來個德魯伊逼得上千日本修行者只能以死亡來成就歹毒的陣法。而現在,他們面對的不是十來個,而是德魯伊加上侍從總共300多人的龐大隊伍。空氣裡瀰漫著嗡嗡的低聲議論,編織出一副慘淡悲觀的圖景。這些修行者們都知道,德魯伊們正朝著這邊來,他們就是為了來一戰的。
索福克勒斯在四散分開,形成兩道弧形的隊伍的前端。按捺不住內心激越著的對使用陰謀來圍困自己的敵人的憤怒,對當年共同戰鬥著的夥伴依然生還的憧憬,索福克勒斯的眼裡噙著淚水,他的面容夾雜著各種各樣複雜的表情,憎惡、哀戚和希望在他的臉上融為一體。他就那樣蹚著大步子朝著當年他們殊死戰鬥的地方衝去。他並不在乎已經脫離了大隊人馬的陣型,也不在乎自己的背後已經沒有人保護。他激動得甚至沒有注意到要抑制一下體內蓬勃奔湧的自然之力。
索福克勒斯為這片幾乎無人涉足的森林帶來了奇異的景象。他經過的林子,在他的周圍兩三百米內的樹木都好像瑩瑩地閃亮了起來。整片林子像是被一陣新雨剛剛洗過,煥然一新。原本分佈在樹冠不同高度為了食物和空間不斷爭鬥的鳥兒們像是感覺到了索福克勒斯,紛紛接受他的建議,暫時飛離這片土地。各種小獸在地面和枝條上奔跑跳躍,躲避即將到來的災難。索福克勒斯身上輻射而出的自然之力太強大了,強大到了一離開身體,這自然之力就將周圍的空氣激發得發出嗡嗡的輕響。自然之力發出的綠色的光,讓索福克勒斯像是個在林中行走的太陽,將整片林子照得纖毫必現。
一個忍者覺得不好,剛想跳開了跑回去報告情況。一道自然之力的能量流秋毫無犯地穿過了一叢灌木,打在了忍者身上。剛發力跳起的忍者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慘叫著手舞足蹈,隨後砰然落地。這個倒霉的忍者依著本能逃遁,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的位置已經被發現了。
眼含淚水的索福克勒斯此刻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光而已,但周圍的一草一木卻都清晰無比地在他的腦海裡有了投射,沒有任何風吹草動能瞞過他,更不用說藏著的大活人了。
隨著一個忍者被一擊致命,索福克勒斯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其他幾個忍者或者是其他比較擅長偵查潛伏的修行者的位置投去了一個個綠瑩瑩的光團。
落空了。有了心理準備之後,速度不很快的自然之力能量光團沒有能擊中這些身手敏捷的傢伙。最多也就是堪堪擦過。索福克勒斯似乎並不在乎,仍然沿著原先的路線奔跑著。在林子裡藏著的那些哨探,被威通著只能一個個展露身形退回去,退到日本本土修行者的大隊那邊,退入他們好不容易布設而成的魔舞聚靈陣裡。
在索福克勒斯身後拉著頗為可觀的距離跟隨著他的德魯伊方面的人們固然是欣喜於索福克勒斯衝在前頭勢如破竹地摧毀了對方的暗哨。埋設扎林子裡的各種法術陷阱。雖然引發了不少,卻最多只是在索福克勒斯的衣服上留下了些許焦痕,甚至沒有能延緩一下索福克勒斯的步伐。但德魯伊們在欣喜的同時還有一絲驚訝,索福克勒斯居然強大到了這個地步。他幾乎可以一個人改變戰局。
魔舞聚靈陣發散出的氣息終於和索福克勒斯身上澎湃的自然之力碰撞在了一起。或許用碰撞並不恰當,在距離陣法還有相當距離的地方,那淡淡的陣法法力波動瞬間就淹沒在了自然之力的湍流裡。
以神道教教眾為主力的陣法,卻仍然呈現著陰冷奇詭的氣息。對於在翡翠之夢裡沉睡了幾十年的索福克勒斯來說,上一次感覺到這種氣息的記憶彷彿就發生在昨日。這種熟悉的感覺愈發刺激了索福克勒斯內心的憤怒。他大吼著喝出咒文。這四周的山川林木彷彿一下子變成了他的盟友,星星點點的自然之力凝聚在空中,彷彿是無數個螢火蟲在飛舞。這些自然之力凝聚而成的光電飄散在空中,既不向索福克勒斯集中,也並不是隨意飛舞,而是隨著索福克勒斯的腳步一點一點向前飄著,隨著索福克勒斯的步伐,空氣中的光點數量越來越多,密度越來越大,當光點與光點碰在了一起,就像是兩個種類性質相同的液滴,就那樣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一個略略大一些的光點……當索福克勒斯披著滿身耀眼的綠光一頭撞進日本人布設的陣法的時候,這些大大小小的光點也一同鑽了進去。
索福克勒斯還沒有出手,這些大大小小的光點就發揮了威力,一個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光點在日本人整齊的陣法隊列裡引起了連綿不絕的轟爆。
伯納德看到索福克勒斯和對方已經開始正面交戰,唯恐單槍匹馬的索福克勒斯碰上什麼麻煩。但他剛想招呼大家一起加速衝擊,孫棣桂拉住了他:「讓他打過癮再說,現在他的狀態,我們幫不上什麼忙。」
伯納德明白了孫棣桂的意思。的確,現在索福克勒斯的強大程度是大家幾乎不敢想像的,雖然日本人布設的這個陣法威力的確很大,整片林子都陰風颯颯,如同鬼域。但索福克勒斯身上不斷湧現的綠光照亮的卻仍然是那樣大的一片地方,並沒有因為進入了陣法而被壓制。現在的索福克勒斯情緒激昂,力量充沛,完全不用為他擔心,更重要的,則是利用索福克勒斯衝入陣法攪局的這些時間造成更有利的態勢,將日本修行者一股而殲。
伯納德點了點頭,發出了命令。埃蘭妮帶著幾個有飛行形態的德魯伊變形升空,穆雷和幾個速度見長的傢伙繞路到對方陣法背後,保萊塔指揮一部分人從左路包抄。而右路則由「猿」吉爾指揮。伯納德和孫棣桂則帶著一部分人繼續在中路穩步推進。要說大規模作戰,乃至於參與數萬人規模的決戰,德魯伊們可要比窩在島上的日本修行者在行得多。
伯納德對於這樣的陣容並不滿意,因蘇拉因為美國方面的事情耽擱了沒有來,左林受傷。愛彌爾要照料左林,古斯塔夫和「北極熊」波波夫在佈置讓德魯伊和侍從們能安然撤離日本的一些關節,而維希尼克要鎮守總部,雖然這一次召集來的德魯伊和侍從數量龐大,但能夠勝任指揮責任,能夠給予夥伴們有力支援的強力角色,數量還是稀少了些。
幾路德魯伊一分散開來,加上空中飛行著的德魯伊,躲藏在林子裡的一些不習慣陣術決戰的修行忍道的日本人頓時無所遁形。他們只能選擇,跳出來作戰還是退回到陣法裡。但眼下的局面,兩者似乎都不安全。一個人殺入陣內的索福克勒斯並沒有如他們預料的那樣被迅速撲殺,而是將整個陣法攪得一團糟糕。
就在這些人猶豫的瞬間,已經有幾個分佈在外圍的忍者被拔除。這是戰場,德魯伊們沒有心思玩什麼單挑的把戲。一旦出手就是整個分隊裡大家一起上,對於日本人叫囂著什麼要單挑的話,大家非常一致地無視了。自己人多的時候就圍殺德魯伊,人少的時候倒是喊著要單挑,這叫什麼人品?
幾路德魯伊還沒有到位,魔舞聚靈陣就發生了變化。
索福克勒斯的打法太豪放了,他以連綿不絕的自然之力光團轟擊著陣法,衝進陣法中心的他幾乎向每一個日本人都扔了一束光團,彷彿他身體內的能量是無窮無盡的。他吟唱的咒文更像是一則戰歌,雄渾豪放,直衝雲霄。從他身上湧現出來的自然之力居然將他周圍的一小片土地變為了自然之力濃度超高的環境,那些在日本人的指揮下朝他攻擊的幽魂撞入這片空間立刻就煙消雲散,連一點渣都留不下來。索福克勒斯的手裡出現了完全由光凝聚而成的雙手大劍,他的背後浮現出了完全由自然之力實體化形成的羽翼,他此刻的形象,就像是一個自然屬性的天使,收割著敵人的性命。
短短幾分鐘,這個被龜倉雄策寄予厚望的陣法就因為死傷慘重,殘存的人不足以運行陣法而潰散了。陽光重新穿透了樹梢射到了地面,蕩滌著剛才陣法所凝聚起來的陰毒氣息,原先勉力運行著陣法的日本修行者們一見陣法潰散,紛紛召喚出了式神,取出用得更熟練的法寶,召喚出了各自豢養的靈獸,喧鬧地戰鬥了起來……而這些人的力量對於此刻可能發揮著120%乃至更大實力的亢奮的索福克勒斯來說,無異于飛蛾撲火。
龜倉雄策在遠處的高峰上,身邊聚集著幾個沒有參加陣法的修行者,還有幾個軍官,幾個情報人員。他此刻已經非常明確了,這一次,德魯伊們是勢在必得,而且他們的確有這個實力。現在的問題不是如何抵抗,而是如何為日本修行者保留盡可能多的骨血。
「通知第二線的佈陣者們,撤退吧。從後面那條山谷裡的小道撤退。宮崎大佐,請您派人接應他們。」龜倉雄策沉痛地說,「小山中尉,麻煩你給我接通首相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