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來是張無忌要來看望老師公了。」楊逐宇心裡一震,不等張三豐開口,迫不及待道:「那男子何等摸樣?」小道士答道:「一個背劍的青衣秀士,神態頗為瀟灑,約莫四十多歲。」「哦,原來是楊逍!」楊逐宇聽他形容,鬆了口氣,心想必是張無忌先派楊逍前來,他自己隨後就會到,他不想與張無忌碰面,於是有了馬上就要離去的打算。
「明教張教主?」張三豐一陣驚訝,眉頭一皺,他一生忌諱和魔教來往,自言道:「自從翠山死後,我武當和明教從來不相來往,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殷梨亭歡喜道:「師傅,我一直忘了告訴你,那明教的張教主,就是我們的無忌孩兒。他定是來看你老人家來了。」
張三豐全身一顫,竟忍不住已往鎮定,激動道:「梨亭,你說什麼?無忌孩兒沒死?還做了明教教主?」驚喜交集,聲音有些發抖,語無倫次。殷梨亭點頭肯定道:「不錯,無忌孩兒實是做了明教教主。」於是便一五一十的把張無忌為明教出頭,武功高的出奇,等事情全給張三豐說了一次。張三豐心中高興,也不想他做明教教主是對與不對,呵呵大笑,忙道:「無忌沒有死,翠山可有後了。快請,快請明教的朋友進來。」清風「是」了一聲,忙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只聽一連串叮叮噹噹之聲從外傳進紫霄殿來,那聲音清脆悅耳,似鐵器相擊所發,十分好聽。殿外人影晃動,小道士在前面帶路,楊逍和楊不悔、小昭三人跟後而來。
楊逍進殿便見楊逐宇也在,神色微變,立即鎮定,對他謙雅一笑,上前幾步,向張三豐長揖到地,說道:「晚生明教左使楊逍,今日得見武林中泰山北斗,實乃幸也何如!」
楊不悔和小昭也都識的楊逐宇,並且都對他頗有好感,楊不悔燦爛一笑,翹嘴道:「楊大哥,真巧,我們又見面了,你也在這裡拜訪張真人呀?」小昭卻很懂規矩,先盈盈拜向張三豐,輕聲道:「小昭叩見張真人。」然後才沖楊逐宇靦腆一笑。楊逐宇本準備馬上就向張三豐辭別,見了二女,又想多說說話,心中不捨,不禁猶豫,又收回話來。
張三豐久聞楊逍的名頭,當下走上前三步,合十還禮,說道:「不知楊左使大駕光臨,未克遠迎,還請恕罪!」楊逍雖然自負孤傲,對張三豐卻頗是尊敬,躬身行禮,又道:「久仰張真人清名,無緣拜見,今日得睹芝顏,三生有幸。」
張三豐掛念張無忌,禮畢之後,急忙問起。楊不悔媚眼一溜,上前道:「無忌哥哥常提及你老人家,可想念你的很呢,只是教裡事物繁忙,他一時不能脫身,所以才叫我和爹爹、小昭先來向你請安。明日上午,他也許就會到達武當。」張三豐點頭道:「哦,遠道而來,真是累了姑娘了!」楊不悔嫣然笑道:「我們三人一路遊山玩水,一點兒也不累。」
殷梨亭痛恨楊逍,與他有奪妻之恨,可說仇深似海。楊逍來時,他心中不悅,便躺在軟椅上別過頭去,閉目不看。這時候他聽的楊不悔的笑聲,就是上次在馬車中遇見的女子,忽覺似曾熟悉,越想越是相識,心中竟不能自定,斜抬起頭,定睛看時,不禁「啊」的一聲,全身冰冷,只見這少女長挑身材、秀眉大眼,動人之處楚楚幽幽,竟然便是紀曉芙。他自和紀曉芙定親之後,每當練武有暇,心頭甜甜的,總是想著未婚妻的俏麗倩影,甚至幻想和她……及後得知她為楊逍虜去,遭到凌辱、失身於他,更且因而斃命,心中憤恨自是難以言宣;光明頂之戰的時候人山人海,他沒有注意到人群中的楊不悔,此刻突然又見到她,癱瘓的身子竟是顫抖起來,失聲叫道:「曉……芙……妹子,我的小芙妹子,你……你沒……」
楊不悔被他舉動嚇的一愣,暗道:「好怪異的大叔!是不是有些神志混亂呀?」見他神情激動,眼中似要冒出火來,不由有些害怕,退了幾步,站到楊逍身側,忙說道:「大叔,你認錯人啦,我姓楊,叫做楊不悔,紀曉芙是我媽媽,她早死了。」
殷梨亭一呆,這才明白,眼中淚花閃爍,仍然死死盯著他,喃喃的道:「啊,是了,我真糊塗!你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娃娃,怎麼會是我的小芙!哎……」見她喊楊逍叫做「爹爹」,腦中思維一閃,顫聲道:「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楊不悔也不知他為何問這事情,但自覺並非不可告人之事,又脆生生的重複道:「我叫楊不悔。媽媽說:生下了我,這件事她永遠也不後悔。」
殷梨亭聽到此話,眼中淚入泉湧,喃喃道:「永遠也不後悔,永遠也不後悔……」滿臉痛苦,神態似淒涼到了極點,續續念了幾次,臉面一陣扭曲,不知道是痛?是酸?是恨?是苦?忽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鮮血未止,滿嘴皆是,又大哭起來。
楊不悔不知他為何突然吐了鮮血,嚎啕大哭如孩子一般,見他實在可憐,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道:「大叔你怎麼了,是……我說錯……了話麼?」
殷梨亭只是大哭,如沒聽見一般。張三豐知道他和紀小芙的戀情,見徒兒如此傷心,神色也是暗淡,怕他太過激動,忙吩咐幾個小道士把他抬進了內閣。楊逍見他著般癡情,想到都是自己所害,心中慚愧,面色尷尬,自是不在話下。
楊逐宇站在一旁,也是心中暗歎,心道:「這殷六俠也真可憐,未婚妻被搶了,戴了一輩子綠帽子也倒罷了,到頭來連別人生個女兒都……哎!若要是我,早就出家去做了一個四大皆空的和尚了!」他最喜歡熱熱鬧鬧,卻不喜歡這悲悲切切的場面,想起楊不悔說過張無忌就要到來了,於是再也不願逗留,躬身道:「張真人,你們慢……慢聊!我這就走了,就不等到明日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