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春枝昏迷過去以後,鄒寶樹只懂得跪在地上,抱著她不停地喊。他是關心則亂,眼見得唯一的親人昏迷,腦子裡已是空白一片,竟不懂得如何處理這種情況了。
方綾剛好捧著水回來,遠遠的就聽到鄒寶樹焦急的聲音,急忙加快腳步趕回來。越過鄒寶樹寬厚的後背,她看見了牙關緊咬、雙目緊閉的鄒春枝。
看見鄒春枝這樣,方綾也有點慌了神。不過她還算是鎮定,飛快地把捧著的葉片舉到鄒春枝的嘴唇上方,讓葉子上的水緩緩滴入鄒春枝的嘴唇上,滋潤了乾燥起泡的雙唇。
「把她嘴張開!」方綾用下巴指向鄒春枝,示意鄒寶樹扳開她的嘴,然後再捧起那些浸滿了泉水的布,把水緩緩地擠進她的口中。
因為得到水的滋潤,昏迷中的鄒春枝終於「嚶嚀」一聲,醒轉過來。
睜開朦朧的眼睛,眼底映入的是鄒寶樹那張因緊張而發白的臉。下一瞬,鄒春枝的精神即刻恢復過來,一把馬上揪住他的衣領,嘶啞地問道:「哥,你說的不是真的,你是在騙我的,是嗎?」別看她剛剛醒轉過來,手上的力量卻奇大,死死捏住他不放,大有得不到答案就不肯放手的架勢。
「……」鄒寶樹無言以對,他不忍心再繼續打擊虛弱的妹妹了。「爹爹是得的什麼病,為什麼你從來都沒有跟我提過?他怎麼會突然得病的?為什麼?」鄒春枝那一連串的問題,讓鄒寶樹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望著淚眼盈光的妹妹,鄒寶樹糾結於心卻無法作答。他不敢告訴小妹,父親的病重乃至病逝,其實是可以歸咎於他的。如果他當初沒有幫二少爺辦事,又或者沒有在中途反悔而退出,便不會遭到二少爺派人追殺。如果他沒有在躲避的時候因為相信父親而潛回家裡。也就不會發生連累老父親被那個殺傷事,然後父親便重傷不治而亡了。
他才是那個始作俑者,這讓他怎麼說得出口?他已經失去了父親,在這世上只剩下妹妹與他相依為命了,他不想連這個唯一地親人也失去。
「春枝!」方綾抬頭看了一眼鄒寶樹。看到他眼中的為難,也看到他眼中的痛苦,突然蹲下,拉過鄒春枝,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別問!」雖然不知道這對兄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已經明白到,鄒春枝的問題讓鄒寶樹感到為難了。
一切都必須等到鄒春枝安靜下來。才能慢慢地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鄒春枝安靜下來。
縮在方綾溫暖而馨香地懷抱中。鄒春枝不由得放聲嚎啕大哭起來:「綾兒。我爹爹他……」她需要好好地發洩一下了。為什麼哥哥不肯告訴她。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知道。莫哭了。」輕輕地拍打鄒春枝地後背。方綾柔聲地安慰著她。「二少爺在後面……」她地意思是。二少爺肯定會派人來追他們地。先逃命要緊。
「我不想走了。就讓二少爺捉去了吧。我要回去陪爹爹。」鄒春枝任性地說道。就算是見不到爹爹地最後一面。守著他地墓也是好地。
鄒寶樹第一個阻止她:「小妹。別犯傻!」
方綾則把她從懷中拉開。正色望著她:「你爹爹……不會瞑目……」她地話沒說完。但她相信鄒春枝是個聰明地女孩。會明白她地意思。
如果鄒春枝一定要回去送死。那她就對不起那個已經在地下地父親。她地父親不會希望自己地女兒去送死地。她不可以做這樣地事。
果不其然,鄒春枝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雖然沒辦法立刻停止哭泣,但也沒有執著地嚷著要回去了。只是眼眶紅紅地扁起小嘴,不甘不願地望著靜默在一旁的大哥。她還是覺得大哥不讓她見爹爹最後一面,甚至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是非常不可原諒的事情。
「跟我來!」方綾見她沒有那麼堅持了,趕緊把她攙扶起來,與她相攜前進,往那條山泉的方向走去,並附在她耳旁不停勸解著。「別哭了……」那條美麗的山泉,再加周圍的花花草草,鄒春枝應該會喜歡的,只有盡量轉移她地注意力,才不會因此而拖延了時間。
望著兩人漸行漸遠地身影,站在後面的鄒寶樹卻沒有動,呆立在原地。樹冠地重重陰影中,他的視線落方綾露出地美麗肌膚上,忍不住喉嚨一緊,全身僵硬。
方綾的裙子撕到了膝蓋以上一點點,露的不是很多,但鄒寶樹從來沒有見過女人果露在外面的雙腿,就連小腿也是少見,更何況眼前出現的又是這般纖細、結實、修長又白皙,即使小腿上的皮膚已經被周圍的雜草割出了一道道的小血痕,但無損於她的美麗,反而更增添了一抹令人心疼的感覺。
只是,這個女人也未免太大膽了些,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撕破衣裙,露出她的肌膚,她不怕被人說閒話嗎?最重要的是,不怕引起其他男人的覬覦嗎——雖然在這個山林中只有他一個男人,但當他們爬過這座山頭之後,她要面對的可就不止是他了。
鄒寶樹不知道的是,方綾所處的那個時代與這個時代不同,在這裡算得上傷風敗俗的舉動,但在那個時代來說,卻是司空見慣的,甚至是不露不歡的。女人們所穿的裙子是越穿越短,身上的布料也是越來越少,已經算得上是不著片縷了,她這樣不過是稍微露出一截小腿,算是比較保守的。所以她沒覺得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反而因為這樣才更覺得涼爽。
鄒春枝往前走了幾步,意外地發現大哥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回頭奇怪地問:「哥?不走嗎?」
鄒寶樹不捨地收回目光,轉而放在旁邊的樹木之上,面紅耳赤地回答她:「你們先走!」幸好周圍的樹影很深,掩蓋住了他的尷尬。
「哦。你快來呀!」鄒春枝沒有發現他的不自在,伸出手抹乾臉上的殘淚,與方綾一起繼續前進。在方綾地解說下,她已經沒有那麼難過了。
鄒寶樹正要離開這裡,跟上她們。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地上丟著一抹破布。走過去拾起那布看了看,他可以很肯定,這是方綾身上的那半截裙子。為了取水給小妹喝,她不惜撕破自己的裙子,沾滿了泉水以後才捧回來,現在用完了,也被她毫不留戀地扔到了地主。
一點點感動。也有一點點意外,再加上一點點的悵然,五味雜陳地湧上心田,讓他覺得喉口有點泛酸。雖然他是奉命去監視她的,但他從來不曾瞭解過她,只知道她是柔弱而怕事的,處處依賴著人的。所以他有些看不起她。
但現在呢。她的表現讓他大感意外。原來她也是可以很和大膽的,起碼在這山林裡,她沒有一絲膽怯的樣子,反而開始帶領著他們,完全不像是三步不出閨門地女人。
抬起頭看了看前面的方綾,她正小心地攙扶著鄒春枝前進,提醒鄒春枝注意腳下的山路,根本沒有回頭看他。也不知道他拾起了那團被她扔掉了裙擺。
出於一種莫名的衝動。他把那片破布捏在手中,捏成小小的一團。捏了很久之後才將它拋掉,邁步跟上她們。
在方綾的帶領下。他們轉過那棵大樹,前面豁然開朗,清澈的山泉就出現在他們眼前,讓他們有些失神了。
鄒春枝雖然還沉浸在失去父親地悲痛地,但她也還是發出輕輕的歡呼一聲,不顧自身的衰弱與乏力,掙開方綾的手,跑到小溪的邊上,跪下來雙手起泉水就喝。
剛才方綾那一點點水,根本解不了她的飢渴,只能讓她的乾燥的雙唇暫時緩解一下,提一提精神,現在面對著取之不竭地泉水,才是真正地、盡情的喝水,滿足了身體地乾渴。
也像方綾剛才的表現一樣,鄒春枝喝了一肚子水,直到喝不下了,才捧起清涼地泉水洗臉,讓熱氣騰騰的身體得到降溫,換來舒服的涼爽。當她把那些事都做完了,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的時候,便坐在溪邊遙望著周圍的花草。
方綾因為已經喝過了這些泉水,所以沒有急著上前,只是躲在樹蔭下,含笑望著鄒春枝。當她發現鄒春枝還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時,為了轉移鄒春枝的悲傷,她開始考慮其他的辦法了。想了好一會,她終於決定脫掉鞋子,小心地步入泉水中,用腳踢起泉水灑向鄒春枝。
雖然一開始的作用不大,但當她踢水的次數多了,鄒春枝還是收起心神,偶爾會用手揚起水來回敬她。見鄒春枝有了回應,方綾鬧得更歡了,一邊閃著泉水一邊大笑著,銀鈴般的笑聲,在山林中迴盪,驚起了在樹蔭中休息的小鳥,撲簌簌地往天上飛。
而鄒寶樹也已經默默地走到溪邊,充分解了身體的乾渴之後,才抬起頭望向大笑著的方綾。猛烈的陽光讓他盡量瞇起眼睛,視線直落在方綾那張笑盈盈的臉龐以及——她的長腿之上。
現在這裡的視野更好,四處都很空曠,所以方綾的樣子更是毫無遮擋的落在他的眼底。
含水的眼眸熠熠生輝,即使是大笑著也很溫柔的臉,盈盈一握的腰身,不停跳躍的靈活身體,特別是她的那雙長腿,在閃避的過程中若隱若現,看起來充滿了力量與美感。
驀地,鄒寶樹感覺下身一陣燥熱。天,他竟然對這個女人有反應。
為了掩飾他的窘態,鄒寶樹急忙捧起更多的泉水潑臉,讓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