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春枝與方綾端坐在逸園的亭子內,雙手放於膝蓋之上,對著面前的那幾碟飯菜直發愁。
她們應該怎麼辦呢?明明知道這些飯菜是有問題的,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在查出飯菜裡被下了什麼藥之前,她們什麼也不能做。
雖然鄒春枝覺得方綾的鼻子很可靠,按理說是不會出錯的,但要她相信那個一向溫柔善良的三小姐陳蕙芷,會惡毒到派人在飯裡下藥加害自己,她又做不到。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三小姐要害她,她又能怎麼辦,主人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三小姐要她死,她也必須捨命相陪的。
而方綾更是忐忑不安的,她很想相信自己的鼻子,但她在陳府裡一向很低調,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逾越禮數的事情,對於陳府裡的人,雖然說不上親近,但也是小心謹慎地與她們相處著,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裡得罪了人。
「要不……」想了許久,鄒春枝才遲疑地說道。「要不,我去弄條狗來試下這些菜?」不管相信與否,還是要先試一下這些飯菜才能安心。
這個主意太好了!方綾急忙贊同地點點頭,隨後又加上一句:「找個人證!」
那個下毒害她們的人正等著驗收他的成果,如果沒有第三個人做證,她們無故毒死一條狗的事,怕會被那人當成一個有利的把柄。雖然她十分不願意將人性想得太壞,但那人已經動手了,就代表著什麼事可能都會出現,他肯定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害到她們的機會。
「人證?」鄒春枝同意了方綾的提議,在心中權衡一下利弊,低聲說出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選。「我們請二少爺過來?」
能主持大局的陳一維此時不在府中,錢莊的事已經夠他奔波的了;老爺和夫人是不可能聽信她們這些下人的話的,更何況還牽扯到陳蕙芷地身上,如果被他們知道了,只怕會先把她們打死。讓她們連個申訴的機會都沒有;而三小姐陳蕙芷,這些飯菜是以她的名義送過來的,就算不是出於她的授意,她們也不敢前去去找她;思前想後,只有陳一林可以做這個證人了,他再怎麼不起眼。也算是陳府裡的主人,人家可以不相信她們地話,但陳一林的話還是有一定份量的。
方綾立即贊成地點頭,示意鄒春枝快去請陳一林過來,而她自己則留下來守著這些飯菜,而且她必須給自己時間,好好地想一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錯事,以至於開罪到某些人。
沒多久。陳一林就跟在鄒春枝的身後,急沖沖地趕了過來。
「怎麼了?」他一看見方綾。就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神情很是緊張。
方綾默默地搖頭。只是望了一眼桌上地那些飯菜。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向他說明。
「二少爺。我們請你來。是想請你做個見證地。請你先稍等。我去拉條狗過來。」鄒春枝說完又轉身小跑出去。
直到鄒春枝地身影消失在門外。陳一林才將詢問地視線投於方綾身上。他不知道鄒春枝喊他來做什麼。只希望方綾能給他一個答案。
方綾則大感頭痛地坐了下來。
她地心情很矛盾。萬一這些飯菜真地問題。她到底應該怎麼辦。下人地命都是不值錢地。去衝著陳府裡地人哭訴根本沒有用。而她也想不出自己是哪裡得罪人。才會遭到這樣惡意地報復。
陳一林上前一步,蹲在她面前直視著她的眼睛,小聲地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春枝說的見證是什麼意思?」
「飯菜……」她望了望他。困難地吐出幾個字。「有問題!」
陳一林不由得失笑起來:「我當是什麼事呢,這些飯菜我看著很好呀,會有什麼問題?」他一臉的不相信,隨後還自己動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舉到她的面前。「你聞聞看,是不是很香?如果真的有事,你們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他始終不能相信方綾的話。
「不是的!」方綾急忙反駁他,但具體是什麼問題,她又說不出來。
「來。張嘴吃吃看。廚娘地手藝挺不錯的。」他體貼地將飯菜送到她的嘴邊,她卻別過臉不肯吃。無奈之下,他只好將飯菜送進自己的嘴裡。
不想卻被方綾狠狠地一手拍掉:「別亂吃!」
「我們陳府裡的下人都很守本分的。」陳一林愕然地望望地上的菜,再看看臉色有些發青的方綾,許久後才放下筷子,歎息著拉起她的手。「你是怎麼知道這些飯菜有問題地?」
她不露痕跡地抽出被握著的小手,然後點了點自己那挺俏的小鼻子:「鼻子聞到!」
一林黯然地望著空蕩蕩的掌心,沒有繼續說下去。
院子裡又冷清了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不大一會兒,鄒春枝折回來了,在她的手上還牽著一條巨大的黑色大狗。
那條狗體型碩大,個頭足有一個人大小,如果直立起來,大概比人還要高,足以對人產生強烈的威懾感,可它現在卻只是老實地跟在鄒春枝的後面,不吠也不鬧,只是睜著黑亮的眼睛望向院子裡地三個人,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地看家犬。
「二少爺,我們給阿黑試一下吧?」鄒春枝輕輕把黑狗拉上前,詢問著陳一林的意見。
這是她向總護院阿虎借來地,說是回頭就還他,只是,如果這些飯菜真的有問題,怕是一會兒沒法子還他一條活生生的狗了,到時候還得請二少爺在阿虎的面前幫忙說些好話了。
陳一林望了一眼乖巧溫順的阿黑,緩緩點了點頭:「嗯!」
鄒春枝立即將托盤上的飯菜各撥了一些到地上,拉著阿黑近前,示意它吃地上的那些東西。
阿黑先是小心翼翼地聞了一下,確實沒問題後,但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很快將地上的飯菜一掃而光。吃完後還半蹲在地上,高高揚起腦袋,衝著鄒春枝吐出了大舌頭,呼哧呼哧地喘粗氣,那表情分明就是想繼續討吃的。
見到阿黑沒有出現任何不適,陳一林鬆了一口氣:「你們看。沒事吧?」
鄒春枝與方綾對望一眼,沒有說話。
也許真的是自己地鼻子出錯了,方綾正準備放下心頭大石,卻意外地發現,正在討吃的阿黑開始變得焦燥不安起來,站起來在地上團團亂轉,呼吸粗重而絮亂,雙目暴突,紅通通的。似乎很亢奮的樣子。
沒得他們反應過來,阿黑突然掙脫了鄒春枝的手,直直向門外狂奔而去。一下子就沒影了。
逸園內的三人對視一眼,非常有默契地一起追了出去。
阿黑奔跑地速度奇快,只見它在路上撒腿狂奔,穿出陳府,直衝到鎮內,在大街上熟練地左拐右鑽,時不時還停下來東聞西嗅的,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隨後朝著某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也幸好它偶爾會停下來。才讓追來的三個人勉強能跟得上它的速度,卻也是追得氣喘吁吁的,相當吃力。最後在三人目瞪口呆之中,阿黑趴在一條正在打瞌睡的母狗身上,做起了一些讓人臉紅的動作,盡情發洩著動物最原始的本能。
不用明說,此時的三個人也已經明白到那些飯菜裡被下地是什麼藥——春藥!
也許是沒有看過這種情況,陳一林居然看得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鄒春枝和方綾卻臉紅耳赤地躲到一邊,苦笑著對視了一眼。兩張俏臉都是青白交錯的,很是尷尬。
她們可以想像得到,如果方綾地鼻子不好,沒有聞出飯菜裡的異味,然後那些飯菜被她們吃進了肚子裡的後果將會是什麼,那簡直比要了她們的性命更加嚴重。
一行三人無聲地回到陳府的門口,全都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外,誰也不想出聲,也不願意踏入府門一步。
「為什麼?」方綾率先開了口。低聲問出她心中的疑問。
她不明白。是誰想要加害於她,而且不是要直接害死她那種。卻只是在飯菜下春藥,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鄒春枝卻有些明白了。
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但想得最多的,還是那些下人們在背後地議論,她有些明白了下藥之人的目的是什麼。
下春藥,無非就是想讓她和方綾迷了心性,然後不分好壞的隨便找個男人來釋放身上的藥力。也許那個人就在暗處等著看她們失控的那一刻,最後來個捉姦在床,使得那些流言變成事實,令她們百口莫辯,讓她們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下賤女人。
既然那人已經逼上門來了,她還有必要對方綾隱瞞嗎?想到這,鄒春枝把心一橫,將她在前段時間內聽到的流言蜚語,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方綾。
聽完鄒春枝的敘述,方綾久久沒有說話,臉色卻是煞白得可怕。
一旁地陳一林也不出聲,沉得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久很久之後,方綾才緩緩吐出胸中的那口惡濁之氣,輕聲道:「原來如此……」後面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她卻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府裡的下人們已經容不下她了。
正當他們都陷入了沉默的時候,一個裝模作樣的聲音又憑空出現在她們的耳中,打破了死寂的場面:「哎呀,難得綾兒姑娘有此雅興,居然親自前來迎接朱某人,在下真是受寵若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