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聽到陳一維的聲音後,立即圍到床前,仔細查看他的情況。陳一維卻仍是沒有什麼反應,彷彿他剛才說的話,只是大家的幻覺而已。
方綾也飛撲到床邊,想趁機勸他改變主意。她很清楚陳一維不肯讓其他人照看自己的原因,其實是為了幫她保住秘密,可是這樣一來,他自己就更加危險了啊,他不能這樣做的。
想不到陳一維卻反而握著她的手,用盡全力一捏:「我累了!」隨即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被他握著手,方綾才發現他的手滾燙得嚇人,再用手摸摸他的額頭,他竟是在發著高燒的,她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剛才那句話,肯定是他用意志力在強撐著,才能說得出來吧。在身體這麼虛弱的情況下,他卻還是為她著想,難道她可以繼續無視他嗎?她做不到,她沒辦法對此無動於衷了。
「既然這樣,我們全都出去吧,別打擾他休息了。」陳老爺無奈地吩咐眾人離開,兒子都已經開口了,他總不能與一個病人做對吧?
沒多久,屋子裡的人全都走光了。
陳老爺在臨走前,還特意加派了兩個人守在逸園門口,同時虎著臉叮囑方綾,一旦陳一維出現異常的情況,一定要盡快向他們報告,他始終是不太相信方綾。
除了點頭,方綾還能說什麼呢。
直到所有的人都離開逸園後,方綾才得以靜下心來,坐在床邊,好好地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陳一維。
他緊咬著牙關,似乎正在與身上殘留的毒藥做著鬥爭,這讓她非常擔心,忍不住輕輕抬手,想要碰觸他。當她的左手剛碰上他。陳一維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反握著她的手,並且緊緊地捏住,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他現在一定很難受吧?方綾心疼地想著。伸出右手輕輕幫他把凌亂地頭髮撥至腦後。露出他線條明朗剛毅地臉。他臉上那股常見地霸氣不見了。取而代之地是蒼白和冷汗。可是這樣地他反而令她更為心動。
沒多久。他地枕頭就被冷汗浸透。就連被子上也有了一些潮氣。他還在發著燒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顧不上身體地疼痛。方綾扳開陳一維緊握著地手。跑出去讓下人幫她換一床被子和枕頭。還要幫她端來一盆熱水。她要幫他拭擦身體。試著幫他降降體溫。
好不容易等下人們端來了熱水。方綾立即端到床前。跪坐在床頭。沾濕一塊大布巾。小心地蓋在他地額頭上。過了一會兒。才溫柔地幫他把臉上地汗滴擦乾淨。
熱!
很熱!非常熱!
陳一維覺得全身都在發燙,熱得讓他受不了。他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但他還是保留著一絲理智的,明白到這是手背上的毒性在發作,唯有咬緊牙關默默忍受著,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只是越來越高的體溫。燒得他的腦袋有點暈呼呼,神智也越來越模糊了。如果這麼一直持續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把他的頭燒掉呢,真希望可以抱著冰塊睡覺呵……他苦中作樂地想著,誰讓他的身體不能動呢,只好開一開自己的玩笑了。
突然額頭上傳來地清涼感覺讓他的靈台一陣清明,被燒得逐漸模糊的神智也清醒了一點點。是誰?誰在他地額上放置冰塊?這是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了。
努力睜開重逾千斤的眼皮,朦朧中看見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正坐在床著,溫柔地替他擦著汗。模糊的視線讓他辨認了許久。也沒法將眼前人看清楚,不過他還記得自己剛才在昏迷前的交待,知道眼前的人必定是方綾,可是她為什麼還沒有變身呢?
念頭剛轉到她的身上,突然發現方綾正在輕巧地解他的衣扣。她想做什麼?為什麼要解自己地衣扣?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體,不自信的感覺湧上心田。不行,不可以讓她看見自己的身體,那會嚇壞她的,說不定以後還會因為害怕而躲著他。又或者是因為討厭他而不願意再見他。可他不希望她害怕。也不希望她會躲著自己啊……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一股力量,讓他一下子捉住她的小手:「不!」他不能讓她看見的。這是他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地秘密,也是他從來不曾對人提及的過往,甚至是連他的父母都不知道的過往。
方綾不說話,也沒有掙脫他的手,只是堅定地舉著手,穩穩地在他的身上移動。即使他最後會生氣,即使他在清醒後會趕自己走,她也要幫他擦拭身體,她不能夠眼睜睜看著他難受,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時間在靜止,兩個人在僵持,他不肯放手,她也不願後退。最後陳一維終於咬了咬牙,放開早已顫抖的手,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他可以想像得到,當衣服被解開的時候,方綾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可是在放手地那一瞬間,他地心裡已經做了一個決定,決定與她分享自己的秘密,接納她進入自己地內心最深處——如果她沒有嫌棄他的話。
衣扣,在方綾的手中一點點解開,衣服,在她輕柔的動作中一點點褪下,陳一維那肌肉糾結的寬厚胸膛也逐一在她的眼中顯現,最後整個暴露在她的眼前。
當她看到他前胸的一剎那,整個的驚呆了,被自己眼中所看見的一幕驚呆。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輕輕地、輕輕地抬起手,放在上面溫柔地碰觸著。
這是什麼?到底是怎麼造成的?在他白皙的胸膛中,分佈著好幾道碩大的傷口,又長又深,從左肩一直劃到肚子上,襯著他結實的胸膛,顯得更加的血腥與猙獰。
雖然那些傷口已經因為時間而癒合了,但每一道傷痕的表面,還是有許多的皮肉翻出來。從它們的凹凸度以及撕裂的程度來看,不像是被利器割的,反而像是被什麼野獸抓傷的。
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陳一維當初被傷得有多嚴重了,那些傷在當時大概是深可見骨的吧?只是他的後背呢,也會有這樣的傷口嗎?方綾握著他的手,以另一隻手滑向他的後背,輕問道:「後背?」
陳一維沉默地對她點了點頭,繼而又睜開眼看她,想知道她對自己是什麼看法。
不用說,他的後背也有著這樣的傷口,方綾的眼淚又溢滿了眼眶,滑落下來。可她很快地把眼淚擦乾,拿起扭到半干的布巾,輕柔地幫他擦拭身體。她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表情是那麼的專注,並沒有因為他胸口那些恐怖的傷口而退卻,也沒有在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
她沒有嫌棄自己!她平靜的表現讓陳一維安心了,輕吁一口氣,輕鬆地閉起眼睛,終於再次沉沉睡去。他的嘴角,揚起很好看的弧度,表情也是愉悅的。
這一夜,方綾再一次意外地沒有變身,這讓她得以守在他的身邊,不停地幫他擦冷汗,全心全意地照看著他。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的高燒才終於退了,而她也累得疲憊不堪,在幫他擦拭最後一遍身子後,她坐在地板上,趴在床邊睡著了。
當陳一維從睡夢中醒來時,一抬頭就看見方綾趴在床邊,睡得正香。均勻的呼吸,長長的睫毛,披散的長髮,在陽光的映照下,被鍍上了一層淺黃色的光暈。
他從床上慢慢地坐起來,床邊的人兒也沒有感覺到,仍是沉浸在睡夢中。她實在太累了,擔心了一個晚上,現在確定他沒事後,精神上就再也撐不住了,一下睡死過去。
有人守在自己身邊,為自己擔心的感覺也挺好,是不?陳一維自問著,不由得展顏笑了,跪下來輕輕地將她抱起。被抱於懷中的方綾還是沒有醒轉,只是低低的呢喃幾聲,扭動一下身體,往他的身上靠了靠,換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沉沉睡去。
雖然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但方綾被他抱在手上,還是感覺輕飄飄的,一點也不費力。他不想那麼快放她下來,便抱著她坐在床上,低頭凝望她的睡顏。
因為熬夜而略顯蒼白的小臉,還有眼眶邊那兩個大大的黑色眼圈,看得他極為心疼,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吻,隨後再也捨不得收回,只是將嘴唇停留在上面流連,感受她柔嫩的肌膚。
「嗯……」方綾感覺到有東西在頭頂上爬來爬去的,弄得她很癢,很不舒服。忍不住伸手想把上面的東西撥開,卻一張大手反握住,然後那個把她弄得發癢的東西又爬上了她的手指。「呵……」同時一句低沉的輕笑傳入她的耳中,耳畔處還傳來「嗡嗡」的回音,似乎是耳朵正緊貼著什麼東西。
睜開沉重的眼皮,她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溫柔似水,眼底深處卻有著兩簇燃燒著的火焰,吸引她不顧一切地跳進去,讓她忘了自己,忘了天地,也忘了周圍的一切,只沉迷於他的柔情之中,無力自拔。
「還想睡嗎?」陳一維低問,印在她指尖處的輕吻卻不肯稍加停止。
「嗯——」她羞赧地點點頭,想把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然後他摟抱著她轉身,讓兩個人同時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