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逸園在半空中盤旋,偌大的陳府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既沒有預期中的人聲也沒有火光,難道陳一維沒有派人去捉小閃?方綾心中竊喜,一路在陳府的上空中飛翔,慢慢尋找著他的蹤影。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鳥瞰整個陳府。
逸園已經夠大的了,想不到陳府更大,整齊地劃分出好幾個園區。逸園只能算是陳府裡一個較大的院落,地點極為偏僻,位於陳府最靠後的地方。陳府內其他的院落雖然比不上逸園的規模,但每一個園子都有其獨立的風格。
不過在茫茫夜色中飛翔,方綾沒有辦法觀察得更仔細,再加上她的心思全放在逃跑的小閃那裡,擔心它被陳一維嚇破了膽,然後慌不擇路地到處亂跑,萬一運氣不好跑錯了地方,直接跑陳一維的面前被他捉到,那它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繞著陳府飛了大半個圈,終於看見前面有微弱的亮光,方綾急忙順著亮光飛過去。在一條種滿灌木的小道上,幾個家丁正站在陳一維的四周,動也不動的。剛才看見的那些亮光,原來是家丁們手中的火把發出的。
方綾飛近了一些,才發現那些人全都把腦袋湊到他的面前,似乎在聽他交待些什麼。難道他在交待那些人去捉小閃?她很想衝上前去質問他,但又害怕會被家丁們發現,只得先躲到旁邊的灌木叢中耐心地等待著。
等到那幾個家丁匆匆離開後,小道上只留下提燈籠的陳一維,方綾才拍拍翅膀打算飛到他的肩頭上站著。可惜還沒有飛到,斜地裡伸出一隻大手把她攔住,迅速將她小小的身子握在厚實的掌心中,強大的手勁差點讓她窒息而亡。
陳一維在方綾躲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了,所以她剛一衝出來,就被他敏捷地出手捉住。待看清靠近他的異物竟是方綾時,陳一維頓了一下,便把她放到自己的肩窩上站著,出言警告她:「這樣子衝出來,小心我捏死你!」
趴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方綾接連咳嗽了好幾下,好不容易把氣順過來了,她才能勉強開口道:「陳一維,你不會真的打算要捉小閃吧?」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怕被旁人聽到。
「你說呢?」陳一維斜睨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向著逸園的方向走去。「還有,你沒權利直呼我的姓名,不記得應該怎麼稱呼我了嗎?」
「你--」方綾為之氣結。「我是被你強行擄來的,又沒有簽下賣身契,憑什麼不能叫你的名字?」
「你簽了!」
「我沒有!」
「記住我地話:你、簽、了!而且條件還是你自己提出來地。所以你不能否認。」
「不可能。我不可能簽地。」方綾被他地強詞奪理氣壞了。
陳一維突然笑了起來。把她捉進來三天了。之前一直都是她在沉默以對。而他在唱獨角戲。現在突然可以面對面聊天了。這讓他地心情非常好。也就一邊走一邊與她聊著:「要不你現在就逃跑。看我能不能報官捉你?」
「不能!」她被氣得站在他地肩頭直跳:「我只怕我飛走後。你會去對付何嬸。」
「你可以試下的--」他涼涼地說著,後半段話沒說出口,但潛在的意思卻是:「諒你也不敢跑!」他敢打賭,方綾沒有勇氣這麼做。
「你……」他猜對了,她真的不敢跑。
如果她自己跑掉了,隨便飛到哪裡去都沒問題。但何嬸不同,這裡就是何嬸與陸彪的家,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怎麼可以那麼自私,拍拍翅膀一走了之,卻留下他們來面對這個該死的陳一維?
「怎麼現在不裝啞巴了?」迎著微涼的夜色,一人一鳥似乎聊得挺愉快。
「我沒有裝,剛才是真的說不了話。」
「哼--」陳一維從鼻腔中噴出氣,表示他一點也不相信方綾的話。不過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精神,所以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問其他的問題:「那隻小老鼠是怎麼回事?」
「它是我的朋友--」
她的話馬上被他的大笑打斷:「哈哈哈……你也配有朋友?你的朋友不是全都被你出賣了嗎?」
方綾氣得尖叫起來:「陳一維--」
可惜她的話頭再次被人打斷:「這次我就原諒你,下次再叫錯我絕不饒你。記住,要叫我『大少爺』,不然叫『主人』我也沒意見。」
她頓時語塞,一個惡作劇般的決定迅速在腦中形成。要她叫「主人」是吧?好,他這麼喜歡聽的話,她一定會滿足他的想法,而且還會讓他一次過聽個夠本,她會讓陳一維知道,她也是會反擊的。
方綾深呼吸幾次,忽然用鳥的聲音鳴叫起來:「主人!主人!主人……」聲音清脆高亢,回聲悠遠。
動聽的鳥鳴將旁邊園子的人驚動了,從裡面跑出幾個漂亮的小丫鬟,好奇地圍著她吱吱喳喳地說話。對她可以清晰叫出「主人」兩個字感到驚奇萬分。
剛開始陳一維還覺得很滿意,畢竟這就是他一直希望的,如今心願達成,也就臉帶微笑地任由那些丫鬟們圍觀。但當同樣的話聽到幾十遍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那聲音非常刺耳,讓他感到不耐煩了。
特別是當他鐵青著臉揮手把圍觀的丫鬟們趕走,回到逸園準備就寢後,寂靜的園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方綾的鳥鳴就顯得更加尖銳突出。最讓他受不了的是,她的叫喚似乎沒有停止的打算,一直站在他的耳邊高聲叫著。每叫喚一下,那尖銳的聲音就刺激一下他的神經,讓勞累了一天的他更加難受,頭痛欲裂。
「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始終沒辦法入睡的陳一維終於忍無可忍地吼出來。「你給我閉嘴!」
他現在必須睡覺休息了,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三妹的事,沒有到錢莊去看著,明天肯定會有一大堆事兒在等著他的,他必須養足了精神才好去應付,可是她這個樣子的鳴叫法,他是根本不可能睡得著的。
床上的那個人已經開始火冒三丈了,方綾才不會笨得留在屋裡等到火山暴發,然後被他的熊熊怒火燒得遍體鱗傷的,她立即轉移陣地,飛了出去。但當她飛到窗外,站在一棵大樹上時,迎著月光叫得更歡了,將他的怒火直接無視掉。
「主人」兩個字叫得有點累了,她就換了個方式吵鬧,乾脆唱起歌來,把她所記得的歌曲從頭到尾唱了個遍,並且還邊唱邊跳,在樹杈間不停地跳來跳去。
「你這個人不人、鳥不鳥的東西,快給我閉嘴!」一句暴喝在房中響起。
瘋狂的暴喝過後,一件鞋子樣的物品夾帶著強勁的風聲向她呼嘯而來,把她嚇了一大跳,暫時停止了歌唱。不過下手之人似乎留了點餘地,那鞋子並沒有直接擊中她,而是故意丟得偏了一點,擊中她腳下的樹枝。樹枝在大力加慣性的作用下,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
陳一維只是丟了一隻布鞋出來嚇唬她,原以為她會就此被嚇到。想不到經過他的這一番恐嚇,方綾反而愈發肯定他是不敢傷害自己的,便又飛到更高一點的樹枝上,繼續她歡快的演唱會。其實她唱歌並不難聽,相反聲音還很動聽,但她故意唱得荒腔走板,曲子完全不著調,那聲音聽起來就跟鬼哭神嚎差不多了。
唱了一會兒,房門「光當」一聲打開了,陳一維氣急敗壞地站在門後,伸手指住她所在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道:「方綾,你狠!」
丟下這句話後,陳一維夾帶著滿腔的怒火,火速離開了逸園去到客房休息。真是想不到啊,現在倒變成他要落荒而逃了。
可是方綾並不打算因此而放過他,反而繼續跟在他的後面,不停地詢問著:「主人,你還想聽嗎?我一定會如您所願的……」
「主人,主人,要不我唱首小黃鸝給你聽吧……」
「主人,你不是喜歡聽我叫你嗎?應我一下吧……」
一路上陳一維都沒有理她,只在進入客房前才從牙齒中擠出一個字:「滾!」然後客房的門板就被他重重地關上了,力道大得幾乎要把門框給撞碎了。
別以為她會就此罷休!門外的方綾小嘴一裂,又飛到這客房的窗外,繼續她的歌唱事業……
「方綾!」客房的窗被人大力打開了,陳一維那張鐵青的臉露了出來。
為了避免被他丟出來的東西砸傷,方綾立即飛到遠離窗口,看起來相對安全的地方才回答他:「主人,我在!」
「你……」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想都別想!」
說完,他把窗戶關上,再次離開他用來休息的房間,如狂風一般捲出門去。這一次他是直接衝出了陳府的大門,連夜騎馬去醉紅樓找鳳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