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陳一維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道路兩旁常見的屋子突然消失不見了,反倒是周圍的樹木越來越多,地上叢生的雜草也開始妨礙著他的前進。明亮的月光被周圍高大的樹冠擋住,道路顯得愈發的昏暗,越來越難走,讓他幾次都跌坐到地上,好半天才能勉強爬起來。
原來他已經醉得不辨方向,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小鎮外面,進入鎮外的小樹林內。
「怎麼出鎮了?」
陳一維喃喃自語著,終於發現他走錯了路,急忙返身就想往回走,突然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他模糊的視線裡。
前面那個人雖然穿著粗布衣,用頭布包著頭,但掩蓋不了她身材嬌小,體態輕盈的事實,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子。只是她的動作不怎麼好看,佝僂著身子,艱難地沿著昏暗的樹林小路走動,走得很慢很慢,一步一停頓的,偶爾還會蹲下去休息很久才能繼續前進。她的手臂上提著一個偌大的籃子,與她細弱的身形極不相符,籃子上面還用厚厚的粗棉布蓋著,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這麼晚了還在小樹林裡走動的,會是誰呢?不會是女鬼吧?陳一維的腦子裡一冒出「女鬼」兩個字,酒醉的腦子立刻清醒了一大半,皮膚表面也起了一層密密的雞皮疙瘩,頭皮在發麻,寒意沿著他的脊背爬一路上來,就好像有一條冰涼的蛇在他的後背緩緩蠕動一樣。
幸好這時那名女子正經過一處沒有樹冠遮擋的地方,月光照到她的身上,在她身後的空地上留下一道細細的黑影,非常地清晰。陳一維才放心地長舒一口氣,有影子就不怕了,有影子就說明她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所謂的「女鬼」。
不過,一個年輕女子孤身出現在這個樹林內,手裡還提著這麼大的籃子是準備做什麼的?莫不是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吧?陳一維疑心大起,,盡量不弄出聲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當那名女子又一次蹲在地上休息時,她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過頭來查看身後,把躲藏在不遠處的陳一維嚇壞了,急忙返身縮在樹後,緊緊貼著樹身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行蹤被她發現了。
不過剛才那短短的驚鴻一瞥,還是讓他看清了女子的面容。長得很平凡,找不出半點特別的地方,是那種站在人堆裡隨時會被人潮給淹沒掉的類型。此時她的臉有點怪異地扭曲著,臉頰上有一點一點的晶瑩亮光,很像是在上面灑滿了水珠,再把月光反射出來的感覺。陳一維猜測著那應該是她的冷汗,她似乎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這個女人讓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應該是他以前見過的人,但具體是誰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奇怪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了?
又停了許久。沒有等到那個女人地反應。應該是沒有發現他地存在。陳一維便又繞過大樹。靜悄悄地尾隨了上去。這次為了防止她發現。他跟蹤得更加小心了。距離也拉得更遠。一直跟著她來到一處較高地小山坡上。
這個小山坡比較空曠。除了坡頂那棵高大地榕樹。周圍沒有其他地樹。反倒是長滿了只及他膝蓋處地矮小植物。
女人一直走到樹身下才停止腳步。放下手中地籃子。跪到草地上掀開籃子上地粗棉布。開始從裡面往外拿東西。雖然今天晚上地月亮很亮。但因為距離太遠了。她又是在樹冠地陰影下面。陳一維看得並不太真切。只隱約可見她拿出地是一對燭台。幾支香。一個香爐。還有幾樣點心……
這個女人到底在做什麼?
只見她慢慢地把那些東西一一擺在月光照得到地草地上。把蠟燭點著。又把那幾支香點燃後插在香爐之上。然後雙手合什。閉目重新跪了下來。
看到這裡。陳一維有點明白了。她這是在祭拜。不過令人費解地是。她為什麼要跑到這麼遠、這麼偏僻地地方來。而且她跪下去後就沒有開口說過話。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祭拜月亮還是在祭拜什麼人。
看得時間久了,陳一維覺得沒有意思,正準備轉身離開,眼角的餘光突然掃到那個女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她不會是死了吧?他在猶豫著要不要去救人。這個女人本來就跟他沒什麼關係的,為什麼要救呢?即使是與他有關係的,他也不願意多費心神去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胸口有點悶悶的不太舒服。忍不住大大地打了個飽嗝,一股發酸的臭氣從他的喉嚨裡冒出來,熏得他直想作嘔。酒氣又開始湧上腦袋,他的頭越來越重了。陳一維決定不管那個女人的死活了,眼下還是回家睡覺比較實在。
正當他搖搖晃晃地往回走的時候,突然一聲高亢清亮的鳥鳴傳入他的耳中,讓他那昏昏沉沉的腦袋驀然清醒,精神大振。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陳一維疑惑地回過頭望向小山坡。
一望之下,陳一維不能相信地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當他第三次揉眼睛的時候,終於相信了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不是因為他喝醉了,醉眼迷濛所產生的幻覺。
山坡還是原來的山坡,榕樹還是原來的榕樹,那些祭拜用的物品也都還在原位,但是那個女人卻消失不見了。在她倒下去的地方,出現了一堆衣服和一隻小鳥。陳一維認出那堆衣服是女人身上的,但小鳥又是哪裡來的?
那是一隻很小很小的鳥,正在做著一些不像是普通小鳥會做的事情。它用那細小的爪子靈活地踩著地上的衣服,再用尖尖的細喙一下一下地啄著那堆衣服,把衣服的邊沿都卷在一起,動作非常的熟練。很快地那堆衣服就被它捲成一團,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包袱,然後小鳥叼起那堆衣服飛上了榕樹的枝椏,仔細地把衣服安放在樹枝上。
這是什麼小鳥?太詭異了吧?陳一維又突然覺得周圍變冷了許多,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愈發的陰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