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竹子到北京，同客戶的交流還算順利，不過看不果，照竹子的話就是：女孩做銷售的缺點就在於，你沒法通過客戶同你面對面時他對你的態度來判斷這個單子是不是歸你。客戶同女孩吃飯時是嬉皮笑臉的一個態度，但在決定給單時又會是迥然不同的另一個態度；但如果銷售是男性，這種不一致現象不會那麼嚴重，對一個男性銷售來說，從客戶是不是願意同你吃飯、以及同你吃飯時的態度怎樣，能看出一些項目歸屬情況的端倪。
當然，客戶把你當凱子消遣的情況除外。
繡子結束與客戶的見面時已經晚上五點多，辦公室同事多已下班，她和王俊約了見面，六點整。繡子一看時間有點趕，連忙催著出租車向約定地方趕。吃飯地點是王俊選的，竹子覺得他對現在的北京應該挺熟，雖然竹子也熟，但竹子的心裡卻隱隱有點彆扭地害怕，自己離開了北京兩年多，呆了六年的北京一下子物是人非了。
開巴士的女阿姨被竹子催得煩了，回過頭來訓斥竹子兩句：「急啥急你，這不給你趕著嗎？別催我，我是司機，怎走怎快我知道。」
繡子尷尬地笑了兩聲，她想到上海的出租車司機。在上海，如果你上了輛出租車而你恰好趕飛機或者有別的緊急事情，司機表現得比你更急，他們麻利地在左右道間穿行，不顧身後旁的車鳴笛抗議，一意孤行地在便捷但冒險的行道上左衝右突。因此，雖然在少數情況下你可能遲到，但你絕不會想起來責怪司機，因為你會發現，他頻頻道歉彷彿比你更難受。
繡子回憶年前的北京的哥。那時她偶爾也有要緊的事情趕路，的哥大都不為她超車走近路，而是用專家般的口吻說：絕對來得及的，你別慌之類的話。
北京像是個正當巔峰的中年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願意改變：覺得自己是大佬沒必要改變、不懂得怎麼改變、或是懶得改變，形形色色的理由，但有趣的是，他們的確不需要改變，他們的經驗和自信的確能夠應付一切，他們有足夠的資本牛叉；而上海更像是個小年輕，急急地橫衝直撞，生怕因為自己的步子遲緩錯過了人生的任何一單。
約見面的地方是家普通的中餐館，價位中等環境一般。
繡子用銷售眼光逐一審視餐館中的各人，很容易便找到了哪個是王俊：穿得樸素、動作拘謹不囂張、眼睛總是向店外店內張看、餐桌上擺了個有點舊的摩托羅拉直版手寫手機。
繡子做照明銷售那塊，每次給王俊電話前都得琢磨措詞，想好了怎麼才不會得罪他，既要告訴他項目的重要性，同時又不會謊報軍情，免得王俊下次不給自己優先做方案。
每次抓起電話打給王俊時，竹子總感到如履薄冰，並在心裡反覆說「AE是銷售最不能得罪的人。」
現在竹子不在C.B.做，C:u|系，她覺得同王俊的交流反倒輕鬆了。
閒話了段時間，竹子想起王俊在銷售群中的好口碑，便半是套近乎拉關係半是發自真心地說：「王俊，你在我們銷售群裡的口碑向來很好啊。」
「呵呵，我知道銷售難做，所以我很少為難銷售。」王俊臉色平靜地說。
繡子慕然心裡一熱，有點百感交集的感覺。
誰都知道銷售辛苦，但大部分人更多看到的是銷售豐厚的提成，並且認為那少部分的辛苦在豐厚提成前算不上什麼。就連竹子自己，在做銷售同客戶打交道前，也是半抱著這個想法的。
只有真正做了才知道，銷售——真不是人幹的活。
但相對於讓人頭皮發麻的客戶，最讓竹子覺得忿怒的，是沒做過銷售的一些朋友和同事無端端的嫉妒：
覺得銷售輕鬆又錢多，平時不用來公司上班，在夜總會花天酒地還能報銷，陪客戶吃個飯送送錢就有項目拿。
繡子覺得這真是BULL***！
可竹子也面臨一個所有銷售都有的問題：心中的憤慨又能怎麼樣？有幾個人會因為你的抗議而改變想法？抗議多了，辯爭多了，旁人反倒覺得你是在無病呻吟，是在富人哭窮。
不理解銷售的人太多，所以王俊接下來的話讓竹子覺得很貼心。
「整個公司裡最沒脾氣的就是銷售。產品經理在供應商面前牛氣沖天，市場部對著設計公司和禮品公司吆五喝六，採購和財務自不用說，那在公司裡簡直是太上皇，IT薪水雖少卻沒人敢惹。我們做AE的算辛苦了，至少生氣了還能埋怨，而且有你們銷售時刻奉承著我們。」
「銷售能對誰牛叉？為了數字，銷售見了誰都得叫爺爺。」
王俊這話出口，竹子心裡特溫暖。
她覺得王俊這人容易親近，他比裴如健更給人種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