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與影柳都是能吃苦的,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吃睡幾乎都是在馬背上,比妤卉大軍提前了七八天就到達平城。
好在平城妤宅內有蘇眠身邊的侍兒清風接應。清風早接到逝水和妤卉的飛鴿傳書,先一步整理好最新的情報。等阿黎和影柳趕到平城的那天,逝水從京裡派來的侍兒文竹也趕到了,前後時間沒有半點浪費。
阿黎與影柳仔細勘察了蘇眠失蹤的地方,又搜集好第一手資料加上最新情報、逝水托文竹帶的密信,不敢耽誤,迅速折返,與妤卉大軍會合。
阿黎和影柳再次回到軍中的時候正是傍晚,華國大軍陸續渡江,八萬人要分三四撥,此刻大半都還在江北。
阿黎記得妤卉說過要領軍先行,他和影柳在江南的隊伍裡找了一圈沒看到妤卉的影子,兩人只得渡江去了北岸。
岸上大軍隊伍整肅有序,站在前列的將領中沒有妤卉,阿黎和影楊因是男子不便主動與這些士兵交流,思前想後就奔向重兵護衛的那兩輛豪華的馬車。
兩輛馬車從外觀上就可以分辨出哪一輛是齊王使用的,他們直接向著另一輛靠近。
阿黎眼尖,看見鸞鳴正在車外與鬼伯說話。
鸞容顏憔悴神態焦慮地問道:「鬼伯,心悅她為什麼還沒有醒過來?我不是也中了噬魂麼?吃了你的藥三五天就基本恢復了。」
鬼伯搖頭歎息道:「妤將軍不只中了噬魂,還有好幾種毒發症狀摻雜,而且能解噬魂的藥物十分稀有。已經給殿下服用,所剩不多,效果自然有限。現在我能做地僅僅是拖延毒發的時間,咱們要盡快趕回京中配藥。」
阿黎心中一驚,疾走幾步來到近前。顫聲問道:「鬼伯前輩,到底怎麼回事?」
鸞鳴一方面自覺愧疚,一方面擔心妤卉的安危,心情極差,見到阿黎不顧別的,劈頭蓋臉就質問道:「阿黎,你為什麼不老實地守在心悅身邊?到現在才回來!你知不知道她被人謀害,昏迷了好幾日。n連鬼伯都束手無策?」
阿黎比鸞鳴更加自責。若不是他主動請命離開妤卉,妤卉應該就不會出事了吧?都是他的錯,他逞強非要表現自己地能力,本想幫妤卉,卻鬧成現在這樣。不過此時的阿黎,已經跳出了幾年前的狹隘自卑,妤卉曾經告訴他,眼見都不一定為實,道聽途說的更不可信,遇到緊急情況不能慌亂。不能被旁人的言語迷惑,假象是需要靠自己的判斷揭破的。
所以阿黎努力克制著讓自己維持清醒鎮定,他現在並沒有親眼見到妤卉,別人說的情況也許多是假象。沒準兒實際情況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嚴重。他偷眼觀察鬼伯地臉色,見鬼伯眉宇間的憂慮並不如鸞鳴那麼嚴重,他這才稍稍安心。他懇求道:「殿下,主人她是否在車內,奴可以上車探望麼?」
鸞鳴擺出正夫的身份,強橫地拒絕道:「剛才鬼伯說心悅需要靜養,只讓鬼婆婆留在車上守著,我看你也不必去打擾了。你若閒著沒事。還不如陪我散步。鬼伯說我體內毒素未清,每日需多在外邊走動。」
阿黎並沒有因為鸞鳴的驕橫而氣惱,他猜測影楊應該知道更多內情,他此刻不能上車探望,不如讓影柳通過影楊打聽情況。所以他恭順地請示道:「殿下,那讓影柳留下護衛吧。奴這就隨侍殿下散步。」
鸞鳴知道影柳是妤卉的影衛。阿黎這樣提議。他沒有異議。其實他隱約聽說了阿黎和影柳是被妤卉派去平城,打探蘇眠遭綁架的前因後果。阿黎回來了。想見妤卉,除了牽掛妤卉的安危,可能還有重要的情況匯報。但是妤卉昏迷多日,鬼伯說她如果清醒,身體反而會劇痛難忍,他怎捨得吵她醒來?另外鸞鳴也存了私心,不想讓阿黎有更多的機會與妤卉單獨相處。
阿黎多日不曾睡覺,一路風餐露宿,身體其實已經十分困乏。他強撐著陪伴在鸞鳴身側,為的就是從鸞鳴那裡打聽到妤卉出事地因由。他小心翼翼問道:「殿下,剛才聽您說您也中毒了,究竟是什麼人做的?可曾查出兇手?」
鸞鳴搖頭道:「心悅昏迷不能理事的狀況目前只有隨軍少數高層將官知曉,對旁人一概秘而不宣,怕的就是引起前宣國那些人地動盪。追查下毒的兇手一直是暗中進行,這才第三日,還沒有眉目。不過我懷疑是原來那個伺候在我身側的侍人,我已經讓人將他看管起來細細拷問。」
阿黎比鸞鳴更清楚時局,他腦海中迅速盤算了一遍,就鎖定了幾個目標。他試探性地問道:「現在日常軍務都由誰來做主呢?孫羽仙在何處?」
這些情況鸞鳴倒是不曾想要隱瞞阿黎,在他的觀念裡,阿黎也是妤卉的男人,他們共同侍奉一個妻主,大立場上一定都是站在妤卉這邊的。何況阿黎跟隨妤卉的時間比他長,他也想要找到謀害妤卉的歹徒狠狠懲治,與阿黎共同商量事情並無不妥。
鸞鳴如實說道:「孫羽仙也已經被看管起來。鬼婆婆片刻不離心悅,一直守在車上,影楊隱身暗處幫襯。對外公佈只是說心悅偶染風寒聲音嘶啞不便說話,需要休息靜養,暫時見不得風,將官們各司其職,如實在無法決斷地事務再來車旁匯報。現在暫時由鬼婆婆藏在車裡假稱傳話,實則代為做主。但是有些公文積壓,除了印章還需要心悅親筆簽字認可,耽誤不得。」
阿黎皺眉思索了一下,低聲說道:「殿下,奴習練的是主人的筆跡字體,或許能暫時撐一陣。只是為何鬼伯那等醫術,都無法治好主人?如果是藥物不夠,奴可以四處搜尋。」
鸞鳴精神有些恍惚,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沒有老老實實待在車裡,總是想去前邊找心悅。其實我只是要當面向她道歉,求她原諒。她寵愛你,我應該容忍,與你好好做兄弟才對。」
阿黎怕鸞鳴因為情緒激動對身體不利,萬一鸞鳴陷入自責之中說不出有用的情況,那還是白白耽誤時間。他勸慰道:「殿下,您的心情和委屈主人都是理解的,她這幾日不肯見您,恐怕是有別地顧慮。您講講中毒前後地情況吧,或許奴能幫您分憂,找到兇手的線索。」
齊王和妤卉,兩個鸞鳴最敬愛親近地人都昏迷不醒,以往陪伴他的侍人有可能涉嫌下毒的陰謀,他此刻倍感孤獨無助。鸞鳴自小生長在宮內,人心眼色都是明白的,他一早就清楚阿黎骨子裡的善良溫順和對妤卉的忠心愛戀。若非因為妤卉獨寵阿黎,鸞鳴自認為一定會好好與阿黎相處,斷然不想惡言侮辱。阿黎能夠在經他三番五次羞辱之後,對他維持著真誠關心恭順的態度,鸞鳴除了更加自慚形穢自己的無能,對阿黎挑不出半點錯處。
拋開爭寵和嫉妒,當下的時刻,鸞鳴已經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只能對阿黎產生更多的依賴。阿黎是妤卉信任的人,阿黎武功高超,阿黎一直隨侍在妤卉身邊,有機會聆聽妤卉的教誨見識廣博,早就不是普通奴隸侍兒能比的。這樣有能力又忠心的阿黎,當然有資格受到妤卉的寵愛。
鸞鳴歎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頭激盪的負面情緒,強作鎮定道:「阿黎,自從那日與心悅吵架,她一直不肯見我。我寢食難安鬱鬱寡歡,隨軍回師的路上,數日不曾吃飯,精神恍惚。三天前我突然暈倒,口吐鮮血,侍人請了鬼伯來醫治,心悅也偷偷帶了補品來看我。誰知不僅我的飲食之中被歹人下了噬魂,就連車廂內也佈滿了各種毒藥。鬼伯最初為我解毒用去了大量珍貴藥材,心悅探望我的時候接觸到了車內多種混合的毒藥,毒發比我還突然,救治起來也就更加困難。」
「當時殿下清醒嗎?可曾察覺什麼異樣?」
「我那時能模模糊糊聽見一點動靜,我感覺到心悅就在我身邊,她剛剛對我說了幾句就暈倒在一旁。鬼婆婆和鬼伯迅速趕到,發現了車廂內的異狀,立刻與眾侍衛戒嚴了週遭,禁止不利情況外傳。可能是藥力作用,我不住,沒多久就又睡過去。等我醒來,看到心悅就躺在我身邊,鬼伯正為她行針逼毒。詳情我都是聽鬼婆婆和鬼伯講的。」
阿黎聽到這裡,心頭不禁浮起一層疑慮。按照鸞鳴的說法,心悅中毒前後,鸞鳴也在車內,那麼鸞鳴也該被其它混合的毒物侵害過吧?現在他能被救治好,妤卉卻還在昏迷,僅僅因為珍貴藥材不夠用麼?
「奴去詢問鬼伯前輩,看看具體缺什麼藥材,或許能在附近採買到。」阿黎提了這樣的借口,扶著鸞鳴走回馬車附近,立刻告辭離去,找尋正在為妤卉煎藥的鬼伯瞭解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