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 第六卷 14沒事找事
    阿黎被那侍人帶到鸞鳴的車駕前回話。

    鸞鳴親眼一見,覺得阿黎與鸞和的相貌果然有七八分相似,尤其那一雙含著淡淡憂傷的鳳目,楚楚可憐又在柔弱中彷彿蘊著某種別樣的倔強,讓鸞鳴無端就想起了當年鸞和的種種神情。鸞和遠嫁已有三年,鸞鳴偶爾想起當年自己對鸞和做過的那些任性的事情,多少也會有些愧疚。

    「阿黎,上車來陪本宮說說話吧。」鸞鳴的語氣相對比較溫和。

    阿黎道謝,規規矩矩上到車上,在鸞鳴的對面跪好,眼睛盯著地板不敢抬頭。

    侍人放下車簾,鸞鳴就忍不住拋出了一連串問題:「你跟著你家小姐多久了?家中有什麼親戚麼?怎麼與二皇子殿下容貌如此酷似?」

    阿黎一五一十答道:「下奴最近傷了頭,許多事情記不得了。聽說下奴是現在的主人三年前買的。下奴是官奴出身,罪沒之時年紀尚小,還不懂事,因此也不知是否還有親戚。十多年過去了,就是還有活著的,也是些身份卑微的可憐男子,不為奴僕便在***之所。下奴不知為何會與二皇子殿下容貌相似,下奴惶恐。」

    鸞鳴在宮中大略聽說過,自己未出生的時候鸞和的生父程才人家中獲了重罪,女丁全斬,男眷典賣。他心想,或許阿黎是程家之人,容貌與鸞和相似倒也說得過去。幸好程才人一直被關在冷宮,尋常人不得探望,所以鸞鳴也從來沒有見過程才人。倘若鸞鳴見過程才人年輕時的樣子,就會驚訝地發現阿黎與程才人的相似度比鸞和更甚,那樣難免產生更多懷疑。

    鸞鳴雖然平時嬌慣霸道,不過到底是在宮中長大。心思絕對比一般人家的公子複雜陰暗一些。他猜到了阿黎也許是程家人,卻並不點破。一來程家早已敗落,對他沒有半點好處;二來他輕視阿黎官奴的身份。也沒必要對這麼一個低賤的男子示好。

    鸞鳴轉開話題道:「你既然是官奴出身。過去可曾上過教坊?都學了什麼體面地技藝?琴棋書畫歌舞彈唱,挑一樣拿手一些能上檯面的,給我解解悶也好。」

    鸞鳴這樣問原本是沒有錯的。一般罪臣男眷,成年地就流放邊疆充作軍奴,未成年地會送去教坊調教,如果立刻賣出是賺不到多少銀子的,至少要等長到七八歲,按照相貌優劣和才藝加價賣給***場所。當然也有本身相貌和才藝都很出眾的。無需教坊調教,就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

    不過阿黎的情況比較特殊,他隱約記得自己不曾去過教坊,是直接被人買走,送入終日不見陽光的山洞中泡冷水。那段暗無天日陰森傷痛血腥的時光,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頭裡,恐怕一輩子是忘不掉的。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下奴不曾入教坊,是被人買走一直做粗使奴隸。殿下提地那些體面的技藝,下奴都沒有學過。

    鸞鳴驚訝道:「不會吧?就這樣,妤小姐還那麼寵著你?聽說她車裡那個孩子還是跟你生的?她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居然不顧禮法,尚未娶夫就與個低賤奴隸生下女兒。太有失身份了。本宮真替她的夫郎擔憂啊。」

    阿黎心中哀傷,以他這種身份是不夠資格享受主人的關照吧?否則會連帶讓主人蒙羞受人指責鄙視,更是對不起主人未來的丈夫。他的頭更加低垂,卑微道:「這是下奴的罪過。是下奴照顧不周,讓主人面臨危難誤以為生還無望。這才與下奴為了延續香煙。生了女兒。否則下奴是沒有資格有如此幸運地。」

    「若是這樣還有些道理。」鸞鳴全人不顧阿黎的感受,撇了撇嘴道。「既然你什麼本事都沒有,妤小姐整日與你守在車子裡是如何打發煩悶時光的?本宮見她身邊也沒有其他使喚的人,她難道不覺得無聊麼?」

    阿黎自然不敢說真實情況。蘇眠讓他背了許多書,這幾日悶在車內,他都是與妤卉低聲討論書中內容,增長學問。他只好半真半假的說道:「下奴照看著小小姐,至於主人,想必也覺得煩悶無聊。」

    鸞鳴聞言不管不顧道:「既然她也無聊,還不如到本宮車上來,她應該是懂得詩書琴棋吧?陪本宮下棋聊天都好啊。」

    鸞鳴身側地侍人尷尬地咳了一聲,附耳提醒道:「殿下,男女有別,請您注意身份。」

    鸞鳴瞪了一眼那個侍人,心中雖然不甘,卻也不敢違反禮教。他怕回到京中,自己身上除了私自離宮又多了一條不守禮法的罪名,那時就算爹爹能為他求情,恐怕在母皇那裡也少不了要挨罰。母皇一向疼他,以前的責罰大多是做做樣子,可二姐千叮嚀萬囑咐,說現在是奪嫡關鍵時刻,他身為二姐同胞嫡親的弟弟,萬不能再任性護胡為,扯二姐的後腿。而且為了大局,爹爹姚貴君多半會先顧著女兒,少不得犧牲兒子,鸞鳴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一層關係他看地明白。就是因為看明白了,他才會越發覺得鬱悶難過。

    鸞鳴身為得寵地皇子,小時候風光無限,自以為比那些庶出的皇女還要高貴,可是隨著年齡增長,他地自由度被禮教束縛越來越重,母皇對他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親近。他終於曉得了,身為男子,他只是皇室用來拉攏臣下昭示皇恩的美麗工具,他的婚姻必須聽從母皇的安排,將來他的妻主由不得他喜不喜歡。

    最近他聽聞宣國派了使臣,為她們那位庶出的皇長女求娶華國一位皇子做繼室,母皇並沒有回絕,口氣中甚至還留下了許多商量的餘地。他懷疑母皇一旦爭取到了足夠的利益,就會答應將他遠嫁到宣國的蠻荒之地。他央求爹爹帶他去見母皇,表明自己不滿的情緒,可爹爹為了二姐即將離京犒賞邊關的事情,根本無暇顧及他的所謂小事。他費了一番手段,才找到機會偷偷溜入母皇寢宮,試圖在母皇面前為自己鳴不平,卻被母皇甩了一個耳光,罵了一頓趕了出來。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打鸞鳴,他調皮做錯了事,母皇頂多是嘴上說他兩句,他第一次挨打,哪裡受得了?當晚他就在侍人的攛掇之下,收拾好了行李,打算離宮出走。那一晚他在親信侍人的幫助下,相當順利地溜出皇宮。不過他畢竟是男子,帶著個親信的侍人也是男子,害怕亂走會受人欺負,思前想後只得追到了二姐離京的隊伍中。

    二皇女心腸軟,在鸞鳴的淚眼攻勢下,終於答應先將他們收留在身旁,帶他去邊關這一路散散心。鸞鳴從姐姐那裡得到保證,母皇絕對不會將他嫁給宣國人,他這才漸漸安心。在二皇女的照管之下,他總算是親眼見識了皇宮之外的花花世界。誰料還沒玩夠,宮裡派來的人就將他「請」上了馬車,姐姐又因為公務繁忙再不肯幫他。

    到現在鸞鳴就算不死心也還是要老老實實回到皇宮去的。他只是希望回去的路上能夠多些樂趣,不要總是被關在馬車裡空耗時光。原本他發現同行的還有別人,以為是個有趣的人,又加上阿黎容貌這一樁事情,多少能弄出些新花樣,結果還是被禮教管著無法達成所願,一樣是無趣的很。

    鸞鳴想了想,決定退而求其次。他耐著性子建議道:「阿黎,下棋最簡單了,要不然本宮教教你?」

    「下奴愚鈍,恐怕會讓殿下失望。」阿黎按照妤卉的交待,盡量裝傻露拙。

    鸞鳴不死心道:「沒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本宮連帶侍人一起教。你們誰先學會了,本宮大大有賞;偷懶學不會的,本宮要狠狠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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