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歸擔憂,該來的還是要來。
二皇女率領著親信護衛,押著滿載犒賞物品的車隊如期抵達平城。她們將在平城稍事休整再奔赴邊關。平城和附近地縣的官員都紛紛到二皇女下榻之處見禮,軍系一方更是熱情,早有邊關的將士前來迎接。二皇女在眾人追捧誇讚之下總要做做樣子,四處巡查,認真瞭解邊關的佈防和民情,再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照顧鸞鳴。
於是失去了二皇女關照的鸞鳴,被聖上派來的專人連哄帶騙強行送上馬車,準備回京。
未婚皇子私自離京怎麼說來都是皇室不太光彩的事情,所以來接鸞鳴的御用護衛離開平城的時候,走的很低調。只是護衛隊守著兩輛一模一樣的寬大馬車,讓人多少摸不著頭腦。不過自古高官權貴出行為了確保安全,也有用這種障眼法找替身的,聖上最寵愛的小皇子堅持這樣的排場也不算稀奇。
其實兩輛馬車中,一輛是小皇子鸞鳴沒錯,另一輛坐的則是妤卉、阿黎和她們名義上的女兒。影楊、影柳以影衛的身份藏身暗處隨行保護。
臨別的時候妤卉並不擔心蘇眠這邊的情況,反而是蘇眠開解妤卉勸她不必困擾。因為皇室最注重禮節,男女有別,小皇子與妤卉這樣的草民外臣一起回京,是迫不得已,路上妤卉可以冠冕堂皇地避嫌不與小皇子產生太多接觸。
妤卉有了蘇眠的指點,禮數上相當周全,不過就算是她刻意想避嫌,每日以臣下身份問安還是不能省的……
頭兩日還好,鸞鳴裝作沉穩守禮的樣子,都是隔著馬車的簾子,受了妤卉的拜見,不曾多事。但是他大約是前一陣在二皇女身邊玩得野了。離開平城沒人敢管束他,他又固態萌發,想尋些有趣的事情打發無聊的旅途時光。
在妤卉又一次如往常那樣問安地時候,鸞鳴讓隨身伺候坐在車上的侍人挑起了車簾。
妤卉這才算是正兒八經再次見到鸞鳴。
當年在皇宮中,妤卉是偷偷看到鸞鳴,那時鸞鳴還沒有長開,加之性情惡劣。妤卉對他印象很不好。現在鸞鳴已經十四歲了,表面功夫也修煉了一些,乍一看之下,初具美少年的雛形。倘若妤卉不知道鸞鳴欺負鸞和的事情,多半會被鸞鳴現在的樣子迷惑。以為他是斯文懂事的好孩子。
鸞鳴此時顯然還不知道當年在宮中喊有刺客詐他的就是妤卉,如果知道,妤卉這些天絕對不會這樣安穩。他地興趣點在別的事情上。昨天晚上他的侍人說看到妤卉身邊有個人與鸞和殿下容貌極為相似,這立刻引起了他的強烈好奇,今早就按捺不住。挑開車簾打算一探究竟。
鸞鳴客套幾句之後直奔主題道:「妤小姐,聽說你的侍兒阿黎與二皇子容貌相近,可否讓本宮看看?本宮以前與鸞和哥哥最是親近。他遠嫁他鄉,本宮思念不已。若是真見到與鸞和哥哥長相相近地人,那也是難得的緣分。不如讓他到我車上來陪我說說話吧?」
其實妤卉早想到要防著這一點,自從出門就讓阿黎戴著面紗,沒事不要離開自己那輛馬車,更不能讓鸞鳴看到。可是夜晚住宿,洗漱沐浴阿黎還是難免會與鸞鳴的侍人相遇。偏巧這個侍人從小就跟在鸞鳴身邊,以前在宮中經常見到鸞鳴欺負別的兄弟。當然也是認得鸞和的。
鸞鳴嘴上說與鸞和親近,濛濛不知情地人還行,妤卉卻早就知道鸞鳴的底細,自然是不敢將阿黎交出來。她一邊思索著對策,一邊嘴上委婉推辭道:「草民的侍兒出身卑微。不懂禮法,如今還要照看草民地女兒。恐怕……」
妤卉話還沒說完,鸞鳴就臉色一沉,有些惱怒地打斷妤卉,提高聲調霸道地說:「妤小姐自認是草民,你的侍兒又是出身卑微,那為何本宮的要求都敢推三阻四?本宮不過是想看看你的侍兒,又非不合禮法,難道本宮想多找個人陪著都不行麼?還是說你們都串通好了,只想將我困死在這車內?」
妤卉見鸞鳴一副不講理的樣子,生拿身份壓人,她若不答應,恐怕鸞鳴要鬧出什麼亂子,甚至耽誤了行程,讓大家都麻煩。事情因她而起,鸞鳴的要求在別人看來也並不過分,她只好暫時妥協。
「殿下,草民哪敢不尊命令?請殿下能給些時間,讓草民教導侍兒一些簡單禮儀,再帶他來拜會服侍。那侍兒若有不周之處,還請殿下能多多包容海涵。」妤卉先把這句話放出來,讓大家都知道阿黎不懂得宮中禮儀的事實,將來若是鸞鳴故意挑刺,她就能以不知者不怪為由請求原諒,讓阿黎能避免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落在頭上。
鸞鳴沉著臉准了妤卉地請求。
妤卉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自己車上。
阿黎內力精深,適才妤卉與鸞鳴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他見妤卉滿臉憂慮的樣子,自卑道:「主人,下奴蠢笨怕是會讓皇子殿下厭惡,所以主人才不願讓下奴去伺候吧?」
妤卉搖搖頭,壓低聲音憂慮道:「阿黎,有些事情關係重大,你現在暫時想不起來,將來想起來就明白了。我剛才推辭是因為殿下說的那位二皇子與你地確容貌相似,而那位二皇子在出嫁前,常被鸞鳴殿下欺負。宮中皇子們的恩怨我並不太清楚,天曉得鸞鳴殿下會不會繼續遷怒。我怕你無辜受到連累。」
阿黎地心裡湧起一股熱流,自卑消散了一些,感覺到被妤卉寵愛著,他不由自主地微笑道:「主人不必擔心,下奴這一個多月隨公子學了不少禮儀規矩,只是去皇子殿下車上稍坐,想來不會出什麼差錯。若為了容貌的事情被皇子殿下遷怒,也不過挨罵受罰而已,下奴會溫順忍耐,絕不給主人添麻煩的。」
妤卉自然知道以阿黎的性格,就算被鸞鳴欺負到頭上,也一定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她盤算著應該教阿黎一些聰明的對策,不能悶頭吃虧。
她眼珠一轉,囑咐道:「阿黎,鸞鳴殿下年紀還小,在宮中從來是受寵霸道的性情,若是不想與他糾纏,不光溫順還需要一些技巧。我猜一會兒你去了他車上,他會先假裝親近,拉你問些家常。你便說你傷了頭忘記許多事情,左右就用我哥教你對付家主問詢的那套方法應付,想必不會出紕漏。他若與你談論琴棋書畫廚藝刺繡等等,你一概不懂,千萬不要洩露你識字會武功的秘密。如此一來,他覺得你見識淺薄,與你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也就失了興趣。倘若他因此不滿非要打罵你,你便裝成舊傷復發痛苦暈厥,不再理他。你好歹是我的人,在他車上出了事情,他定然不敢再繼續折騰。」
阿黎感激地點點頭。
妤卉還想再叮囑得仔細一些,這時鸞鳴的侍人過來催促,妤卉只好作罷。她心想以阿黎的聰慧,再能運用她提的這些技巧,估計暫時足夠應付鸞鳴的刁難。不過距離京城還需要二十多日的路程,鸞鳴若是從阿黎那裡找不到樂趣,會不會又轉移到其他什麼事情上,這些都讓妤卉又添了許多憂愁顧慮,只盼著肋生雙翼,能早點飛回妤家,徹底擺脫鸞鳴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