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打定主意要去天牢看望周昌敏,不過這件事情細想起來存在很大難度。一來周昌敏名義上是待斬的重犯,親屬都被羈押流放,除了與此案有關的官員或者舊時同僚好友以外,想必別人沒機會能接近她;二來倘若真如妤卉所料,周昌敏被羈押在天牢只是苦肉計,她在牢內的生活待遇精神狀態估計要嚴格保密,甚至牢內有可能已經換成了替身,她本人早已隱遁在安全的地方。
妤卉記得二姐昨天給她介紹的那群朋友中有一位小姐叫梁瑩,家中好像有什麼親戚負責天牢防衛的,她覺得這事情還是要找熟悉門路的人先打聽一下,再行事才會少走彎路。
下午上兵法進修課程的時候,妤卉主動與那位梁小姐套了套近乎,三言兩語扯到了周昌敏身上。
「梁姐姐,聽說周將軍一直羈押在天牢之內,不日就要問斬,真有此事麼?」妤卉裝作天真道,「我聽民間有傳聞,周將軍是被陷害的,有可能會平反免了死罪。」
梁瑩壓低聲音道:「卉兒妹妹,我有個庶出的姐姐就在天牢當值,聽說周將軍的確被關在死囚牢內,平素一概不許旁人探望。算算日子還有十天就要問斬了,若真是有冤情,那實在太可惜了。」
妤卉聽出梁瑩對周昌敏有那麼幾分同情,就不再隱瞞自己的傾向,進一步問道:「為什麼不許旁人探望呢?周將軍總有些在朝的朋友,怎麼也沒人幫她奔走伸冤呢?」
梁瑩也不解道:「周將軍剛定罪的時候,朝中的確有一批官員為她求情,可惜鐵證如山。聖上再仁慈,也不可能法外開恩,最後還是特赦她全家流放而非滅門抄斬。想來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既然罪名已定,問斬在即。為何不讓周將軍臨別前再見見親朋好友呢?」妤卉別有用意地感歎了一句。
梁瑩拍了下腦門說道:「你不問我差點忘了,聖上已經特許在問斬前一天周將軍舊日同僚友人都可以前往天牢探望她。至於她地親戚,除了親家姚氏一門,別的直系親屬都已經流放到外地,她的正夫和女兒還在逃不知去向。想必是見不到了.」
這個消息讓妤卉看到了一絲希望。不管現在天牢裡押地是什麼人,至少周將軍同僚舊友去探望的那一天,應該能見到她本人才對。妤卉琢磨著,如果自己能混入探望地隊伍,說不定可以得償所願。
從官學回來之後,妤卉興高采烈抱著一大疊書卷直奔蘇眠的住處。走在路上她突然想到,周將軍的正夫應該就是姚氏的舅舅,或許姚氏能知道周將軍有什麼親友,如果見著他就順便打聽下。
不出所料姚氏果然在蘇眠房內。兩人像昨日那樣閒聊。姚氏見到妤卉,正欲起身離開,妤卉卻叫住他客氣問道:「姐夫。周將軍問斬前一日,聖上特許她的親朋去探望。不知姚家會不會去人呢?」
姚子夢愣了一下。幽幽答道:「侍身(這個世界嫁人後男子地謙稱)的舅舅是周將軍正夫,原本姚家與周將軍是姻親。可舅舅攜女畏罪潛逃。聖上震怒,姥姥只得引咎讓出家主之位。家母成為家主後,立刻宣佈與周姚氏斷絕姐弟關係,侍身覺得恐怕姚家為證清白是不會去人探望了。」
「那姐夫可知道周將軍在京中還有什麼親友麼?」
姚子夢搖搖頭。他在姚家一直不受重視,而周姚氏未嫁前是極受寵愛的嫡公子,兩人交集很少,幾乎也就是逢年過節家宴之上才見個面,平時話都沒怎麼說過。他發覺自己如此無知,幫不上妤卉的忙,深感愧疚,低著頭不知所措。
妤卉也不敢難為這位敏感膽小的姐夫,隨便說了兩句客氣話,就將他送出蘇眠的房間。
蘇眠一邊翻看著妤卉拿回來的醫書,一邊有意無意地問道:「小妹,你怎麼開始打聽周將軍的事情了?難道你想去看望她,偷偷告訴她夫女下落麼?周將軍若真是聖上別有用心的棋子,她地正夫和女兒現在何處她或許已經知道了。倘若不是,你告訴她也是惘然,隔牆有耳說不定讓有心人聽去為你自己惹來麻煩。」
屋內沒有旁人,妤卉也不隱瞞,對蘇眠講了她要找周將軍的真實用意。
「原來小妹是對《論戰》那本奇書感興趣?將來是要征戰沙場建功立業麼?」
妤卉現在還不敢提培養阿黎當男元帥的事情,於是含混道:「是啊,母親大人也贊同我鑽研武道,這樣若真有戰事,也能保家衛國。」
「小妹既然有此志向,那麼需要我幫忙做什麼事情麼?」
妤卉笑道:「哥首先要做地是解毒,調養好身體。其實我現在已經接手了家裡一些生意,將來可能還會再爭取多管一些,哥自己也打算有份事業對不對?我希望你能盡展所長,不僅經營好你的生意也順便替我打理我地那份好不好?等我手頭有了富裕地銀子支配,才能少受他人掣肘,無論是否將來要行軍打仗,總歸有了錢財保障更能隨心所欲。」
蘇眠也笑道:「原來小妹早就盤算好了,想騙我幫你操勞生意,我還以為進了妤府就可以安心享福混吃等死了。」
「哥這麼有能力,怎能埋沒在深閨之中?難道你喜歡每天和這院子裡的男子研究刺繡和烹飪麼?」妤卉打趣道,「我怎麼覺得剛才你和姚氏聊什麼繡品花草樣子之類地,很是吃力敷衍呢?」
蘇眠欣慰道:「還是小妹最懂我。看來我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活該早晚操勞,替別人營生。」
妤卉蹭到蘇眠身旁撒嬌道:「哥,我也不捨得你奔波勞碌,要不這樣,你多培養幾個徒弟,等你將做生意的本領傳授下去,你不就能清閒一些了麼?還有開醫館的事情,那天我對母親提過,她很贊同,也願意讓我為你作保。」
「小妹,你對我真好。」蘇眠情不自禁將妤卉摟入懷中,深情道,「我一定爭取早日康復,替你分憂解難。」
「嗯,我相信哥有這樣的能力的。我帶回來的這些醫書,哥覺得哪本有用?明天我就把整套都借出來。雖然一次只能借閱十卷,不過我在官學認識了一個朋友可以幫忙抄書,只要哥喜歡的都可以抄回來留著慢慢看。」
「小妹你想的真周到。」蘇眠把這些書翻了一遍,挑揀出對於解毒最有幫助的幾本,取了紙筆將書名和卷名記下,給了妤卉。
妤卉收好條子,又見蘇眠臉色依然蒼白,關切道:「哥,是不是解毒遇到了什麼困難,缺什麼藥材?我今天早上聽母親大人說,明日三絕老人就能趕回,讓她再幫你查一查可好?還有你究竟怎麼中毒的?」
蘇眠此時的確內腹絞痛,他深吸幾口氣緩了緩才說道:「三絕老人毒術高明,她能趕回來幫我解毒固然是好。不過我思前向後,覺得有可能中毒的地方正是在三絕老人府上。」
妤卉聞言一驚:「怎麼會這樣?母親大人告訴我三絕老人與妤家交情很深,斷不會做此歹事。」
蘇眠苦笑道:「三絕老人本人或許不會,可她府上有十幾名弟子,還有那麼多僕人,其中如果混進奸細也說不定。歹人故意選在她的地盤上行兇,會不會就是想挑起妤家對三絕老人的猜忌呢?而且如果不是三絕老人府上的人,怎知那一日她有事外出,無暇照顧我呢?」
妤卉皺眉道:「哥,三絕老人共有幾名弟子?我讓母親大人派人仔細調查,或許能找到線索。那天去亂葬崗追查歹徒的人一無所獲,想必歹徒已經事先聽了風聲,隱遁不出。還有清風明月兩人是否可靠呢?要不要換掉他們?」
蘇眠答道:「三絕老人只有一名入室弟子,就是那天你也見過的黑衣中年女子,她叫高暢,據說出身官宦世家。而其餘男弟子多是三絕老人收養的棄兒,他們雖然也得三絕老人指點,尊稱她為師傅,但是身份地位較低,不算入室弟子,僅僅以僕從身份隨侍左右。之前三絕老人說收我為入室弟子,已是破格,高暢曾出言阻撓,所以我還不曾正式拜師。不過三絕老人本人也一向覺得男子能力有限,很難繼承她的衣缽。可惜棄兒大多數都是男孩子,她挑來挑去也沒有滿意的。所以這麼多年就只有高暢一名入室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