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1262元年10月2日,鑰國擁立傅經年僅五歲的幼子傅明為帝,太后垂簾聽政,宰相李暮把持朝政,因歷來不滿太子傅君漠的窮兵黷武,故先後將蒙闊等多名將領下獄暗殺。
天和1262元年10月18日,尹國繼鑰國之後也另立尹子恆同父異母的弟弟尹子安為帝。尹子安年近二十,卻懵懂無知,朝堂成為多方勢力明爭暗鬥的舞台。
至此,尹國和鑰國都開始由有力一統天下的強國走向了沒落之路。有識之士都能清楚看到,天下統一的契機已經出現了。如今仍殘存的兩大結盟勢力,祁國和依國,各有各的優勢,卻也各有各的顧慮,究竟將來問鼎天下的會是衛聆風,還是蕭祈然呢?
天和1262元年10月中旬開始,尹鑰兩國國內謠言四起,矛頭一一指向地下霸主冰凌。說是冰凌王為了一幾私慾,挑撥三大國龍爭虎鬥,自己卻暗享漁翁之利。同時,不知何人將冰凌在尹鑰兩國的秘密勢力透入給朝廷軍隊知曉,一時之間,遍地都是清剿的衛兵,百姓人心惶惶,兩國政權越加不穩。
天和1262元年11月2日,祈然和衛聆風帶兵攻入冰凌在東海冥島的皇宮——風之都,卻沒有看到蕭逸飛。然而也正因為如此,風之都的守衛看到祈然多不敢阻攔。
風之都皇宮。
祈然神色淡然地看著周圍重重包圍了我們的冰凌高手,五指一鬆,四塊青紅白黑的石頭落在地上,骨碌碌直打著圈卻像被什麼力量套住了,並不滾離祈然身邊。
「四聖石————?!」
祈然緩緩抬起頭來,淺笑著一一看向眾人,溫和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放鬆了大半警戒。他才開口道:「你們不會忘了冰凌百年來的規矩吧?」
說著,他手中利刃在指尖輕輕一劃,晶瑩的鮮血,一滴滴落到四塊顏色不一的鵝蛋形石頭上。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悅耳,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和氣魄,淡淡道:「擁有全陰之血的人,無論能力天賦如何,都會在其年滿二十歲後成為冰凌王。冰凌上下,無不奉其為尊,聽其號令。莫非,你們想違背這條祖訓嗎?」
說到最後一句,平和的聲音稍稍提高了幾度,如臨淵海的氣勢,伴隨著逐漸亮起重彩的四聖石,讓四周幾百人臉上均露出凝重敬畏之色。
「少主……不——皇上!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
宮殿中多半的人都跪了下來,但仍有小部分人臉露猶豫,踟躇在一旁,不願向蕭逸飛以外的人屈膝。
祈然與衛聆風對望了一眼,兩人自然清楚記下了那些屬於蕭逸飛的勢力,必會……趕盡殺絕。
祈然收回目光,看向跪拜的眾人,一臉無謂地道:「你們也不必跪我了。我今日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冰凌與風之都將來恐怕都不會再存在。若你們想脫離,可以現在就走;若仍想做一番事業,可以跟我回去依國,我會為你們安排合適的權位。」
冰凌的勢力,在天和大陸根深蒂固,幾乎在幾百年前就滲入到了這片土地的脊樑中。想要在短時間內拔除,根本是癡心妄想。且不說蹤影全失的蕭逸飛,單祈然那幾個逃逸無蹤的皇兄就是極大的隱患。
然而,知難而退,便永遠沒有成功的一天。今日,風之都中這些滿目驚駭無法回神的眾人,便是一個開始,一個……徹底拔除冰凌根基勢力的開始。
也是從這一天起,冰凌——這個存在了幾百年,以其扭曲瘋狂的生存方式稱霸天和大陸至今的地下霸主,終於一步步走向沒落、消亡。
從哪裡開始,便在哪裡結束。
當我們接到「天羅地」的密報,在別有洞天所在山頭看到蕭逸飛時,我腦中便浮現了這句話。他的身邊只跟了三個人,都是認識卻不算稔熟的,傲天君、紅袖和……橙兒。
遠遠望去,一抹深藍夾雜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深紅之間。橙兒則立得較遠,一雙美目千回百轉,定定落在步殺身上。
傲天君喜穿紅衣,早在望江樓時我便知道了。就如白勝衣天生就該著白衫一般,紅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竟是異樣的合體卻不耀目。
紅袖,七聖女之一的紅袖,橙兒的姐姐,步殺的師妹,只在衛聆風宮中匆匆見過一面,我卻牢牢記住了她,便是因為那一身耀眼的紅衣。
明明一身的烈焰如火,卻偏偏冰冷如冰。一雙剪水的秋瞳,也是落在步殺身上,良久不移。
我抬頭向橙兒露出個笑容,她勉力一笑,隨即黯然。
蕭逸飛終於轉過身來,目光一一瞥過我、步殺,最終落在祈然身上。他的臉色有些憔悴,卻沒有一絲頹廢死沉的意味,眼中精芒不暗反亮,負手在後,淡淡開口道:「軒兒沒來嗎?」
祈然點了點頭:「大哥會在今日午時前攻下百里,隨後與我們匯合,也許……你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面。」
蕭逸飛眉頭微皺,凝神靜看了祈然半晌,才道:「然兒,你果然比以前狂傲了不少。」
祈然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若非你的縱容,我們絕對無法在短短半年內就擊垮尹鑰兩國,更無法輕易接收冰凌,和……找到你。」
「縱容?」蕭逸飛臉上竟閃過一絲苦笑,「不如說我是累了。從你和步殺救出這丫頭,軒兒奪回隱翼貿昌開始,我就累了。明明當初在逸天墳前發過誓會好好善待你們,卻最終……」
「父皇!」祈然打斷他,平和地笑道,「後悔當初,沒有任何意義,這是你教我的,不是嗎?」
「唰——」一聲清響,祈然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寒血,神態安然地道:「蕭逸飛,不要再動之以情了,你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放心,只要你的子孫手下不危急大哥利益,我們就不會趕盡殺絕。至於冰凌,我絕不會容許它在天和大陸再蔓延下去。」
蕭逸飛眼中閃過異色,卻不搭話,只灼灼地盯著他。
祈然哂然一笑,似是對那如有實質的目光視而不見,橫劍指地,朗聲道:「蕭逸飛,來做最後的了斷吧!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你!勝敗無論,不死不休!」
「若是我死了,步殺和冰依自然會帶著我的屍體離開,從此再不對你做任何報復。若是你死了,我會將你與冷清雅合葬在一起,了你一生心願!」
「好!好!果不愧是祈然!先機佔盡,氣勢絕倫。」蕭逸飛忽然大笑起來,那笑竟是豪邁非常,沒有一絲陰鬱,他探手懷中,眼前紅光閃過,血簫已然入手,只聽他道:「如你所願,我們父子……就來做最後的了結!」
祈然回身看我,如海深的藍眸中儘是波蕩的歉意和深情,還有……無堅不摧的自信。
我無奈一笑,卻異常堅定地道:「放心吧!我會乖乖等你回來,不會惹是生非的。」
祈然把目光移向步殺,只一瞬,步殺點頭,神色淡漠地道:「我會保護好她的。」
祈然固執地糾正:「是你們。」
步殺一愣,隨即眼中露出露出笑意。我卻已低頭笑個不停,祈然走近兩步,輕輕抱了抱我,然後轉身離去。
天空中陰沉沉的看不到太陽,山裡的風有些冷,我靜靜地看著祈然一步步走向前的背影,心裡卻在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和步殺還會活下去嗎?隨即笑笑,又覺無意義,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遵從心的選擇也就是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用心地觀看一場高手間的對決,而且清楚的知道,過了今天以後,我的武功就會跨越一個新的高檻。我想,這也是祈然帶我和步殺前來的原因之一吧。
劍氣鋒芒,祈然一個縱身,率先進攻。蕭逸飛卻是面色不變,靜靜佇立在原地,如刃的劍氣及體而來,令得他衣衫迎風鼓脹,獵獵作響。
本就極快的身形彷彿倏然又加快了幾分,我只覺眼前一花,兵刃交擊聲已經短暫響起。遠遠看去,一簫一劍來去糾纏,輕柔靈動,宛如蓮花盛開。仿似兩人倒像在互結手影,而非生死相搏。然而,只要望見兩人凝重的面色,眼中森寒的殺機,以及四周繚繞如有實質的糾纏真氣,就知雖只是短短幾招,卻已是性命相搏。
纏鬥了這等時刻,終於再度傳來兵刃相擊,拳掌相交兩聲巨響。一藍一白兩個身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退出去。
我還來不及驚呼,兩人的身形卻已在半空中雙雙頓住,竟凌空停滯了半晌,隨即如翱翔天際的飛鷹般直竄而起。
矯若游龍,翩若驚鴻,我瞪大了看著祈然施展逍遙游劍法的第一招——如魚得水,明明是同一套劍法,在不同的人手中使出來,竟會有如此大的區別。只見他長劍橫指,身體在半空中也不借力,縱身一個旋轉翻騰,人已與蕭逸飛擦身而過,劍卻仍滯留在後方,蕭逸飛面前。轉身、斜刺、直挑,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蕭逸飛卻是不慌不忙,身體在空中微微後仰,以精準無比的毫釐之差堪堪避過那一指長劍。隨即卻是餘勢未盡,上身在幾不可能的情況下扭轉傾斜,腳下如履平地,竟是凌空踏地再度躍高,血簫鋒刃打了個近三百六十度的彎,直削祈然後頸項。
幾根斷髮自空中緩緩飄落,我大口喘著氣,只覺這一輩子的驚險加起來還不及祈然這短短的幾分鐘,印著深深指甲痕跡的手心攤開來,全是冷汗。
我抬頭看著如遺世獨立般傲立在百丈高樹頂端的兩人,陰暗晦沉的天空伴隨著滲涼的微風降下綿密雨絲。兩人的身形臨風搖晃,衣袂飛揚,遠遠看去,那一藍一白兩道身影在細雨濛濛中,既是縹緲如幻的仙謫之身,又是睥睨天下的無邊氣勢。
「祈然會輸嗎?」當聲音發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竟帶了一絲顫抖,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冰涼雨絲的沁入。
背上有溫熱融融的真氣侵入,立時緩解了我體內的寒意,只聽步殺沉沉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只能……相信他。」
我笑笑,心裡立時安心了不少,這恐怕是步殺僅能說的安慰之言了吧,但不知為何,卻是尤其讓人信服。
兩人身形一動,踏著柔軟的樹枝在空中幾個交錯,彷彿一藍一白兩道光影纏繞在一起,旋轉起來。速度由快而慢,兵刃交擊聲由間斷至連續,纏鬥的身影再無法輕易分辨出來,無論我如何瞪大了眼睛,也不能像剛剛一般看清每個動作。
步殺的眼中終於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夜幕般黑沉的雙眸閃著熠熠銀輝,一瞬不瞬緊盯著殺氣縱橫的樹梢頂端,目中透出渴戰的激昂和焦慮的憂心,垂在身側的雙拳一一握緊。
就在我倆全神貫注幾乎忘記身邊一切的時候,一道清冷含怒的聲音,夾雜著寒冰真氣猛然插了進來:「步殺!」
我倆同時一震,體內真氣混亂翻騰了幾周,竟彷彿練功的緊要關頭被生生打斷一般。連我都懷了些許怒氣,更惶論步殺,果然,他的面色相當冰寒,卻只望著那抹艷紅的身影不語。
我抬頭,望見不遠處楚楚滯立風中橙兒,望著這邊,雙眉緊蹙,臉帶哀傷,卻不上前。
紅袖彷彿對步殺的怒氣絲毫不察,只同樣冷冷地道:「你仍要跟她在一起嗎?為了她你受了多少苦,都不記得了嗎?」
她的目光從步殺移至我,僅餘的一抹溫柔如潮水般褪去,只餘冰寒和憎恨,聲色俱厲地道:「你和少主明明已經在一起了,為何還不能放過他?你們帶給他的傷害,還少嗎?」
眼前黑影一閃,步殺汲血刀已毫不留情地劈向了紅袖。紅袖眼中閃過驚痛震怒之色,紅色絲帶漫天飛舞,絲帶末梢的兩個銀色小球與刀刃相擊,發出叮咚聲。她縱身躍退幾步,勉強站穩身子,喘息怒視著我們。
然後,雙目一凝,如寒冰利刃般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卻是憤恨不語。
「你想要我的解釋,是嗎?」我歎了口氣,淡淡道:「人本來就是在傷害中成長的。步殺為了我們受到傷害,我們也同樣為了他的幸福在努力,根本談不上誰放過誰。」
我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非要說步殺喜歡我,真的喜歡嗎?我喜歡他,是如哥哥一般的喜歡,親人一般的依賴,朋友一般的親近。那麼他呢?或許……,或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吧?是,我是第一個接近他心靈最深處的女子。可是,在步殺心裡,最重要的人卻是祈然,其次才是我。因為當初,我是先走進了祈然的心裡,然後才能走進他的心裡,繼而鬆開他一身的防備。
只是,喜不喜歡真的重要嗎?其實,我也不清楚。然而,我卻能感覺到步殺與我們在一起時的快樂,祈然的快樂,以及……我自己的快樂。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心若自由,身沐長風。別人的指責厭棄,與我們又有何干?無游天下,不離不棄。我們只需牢牢守住自己的幸福快樂,就足夠了。
估計是想的太沉入了,竟是紅袖的攻擊到了眼前也未察覺。耳中傳來步殺幾乎氣急敗壞的聲音,卻只喚了聲「冰依」餘下的便化為如風黑影,掠到我面前,接住紅袖雷霆萬鈞的一擊。
好吧!我承認是我的錯,步殺已然清楚我此刻的實力,是確信我能接下紅袖這一擊的,卻沒想到他歷來精確無誤的判斷,用到我身上,差點就陰溝裡翻船。
我尷尬地笑笑,看著因為憂心已經衝到不遠處緊張注視著戰局的橙兒,不由心中哀歎:為什麼步殺這種萬年冰塊的桃花運會這麼好呢?
彷彿快進中的電影忽然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兩人的身影猛然間停頓了下來。步殺舉刀緊貼在紅袖天鵝絨般的白皙脖頸上,刀尖滑出一抹瑩亮的血絲,雙目冰寒,殺機閃爍。
「步殺——!」橙兒驚叫了一聲,語帶哭腔,「不要殺我姐姐!求求你!」
步殺轉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殺機微微斂去,只是一瞬,退開幾步,汲血收回,劃入鞘中,一切刀光盡斂。橙兒猛地鬆了口氣,單薄的身子在細雨中搖搖欲墜,幾欲摔倒。
我一邊抬頭望向空中已經膠著了近半個時辰的戰場,一邊往步殺身邊退去,憂心道:「這樣鬥下去,會不會最終兩敗俱傷呢?若是這附近仍有埋伏,衛聆風又不能及時趕來……」
「冰依——!!小心!」耳中聽到步殺近在咫尺的驚叫聲。
我還沒來得及回神,只見一道紅色的光影夾雜著森寒的銀光,朝著我胸口檀中穴疾馳而來。其勢之猛,其勁之狠,讓我在銀球還未及體時,就已經胸口劇痛難當。
想來,紅袖是在步殺制住她的時候就已經將目標鎖定在我身上。以有心算無心,又是在堪堪被制的情況下,趁其不備,是以連步殺也沒來得及反應。
話說那紅銀之光向著我胸口呼嘯而來,我眼前卻是一道迅急如閃電的橘紅光影閃過,橙兒已經不顧一切地擋在了我面前……紅袖眼中露出了驚駭,紅銀之光卻是依舊猙獰……
「錚——……砰——……」
我在後,橙兒在前,我們兩個前胸貼著後背雙雙飛退出去,直跌了五米之遠才頹然摔跌到地上。我看到步殺手中的黑刀,拔出、斬盡、收回,無邊刀影幻化在這粘膩的雨絲中,濺起點點血光。
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刻。除了綿綿的細雨,除了耳邊的風聲,除了遠處的激鬥……
「冰依——!」步殺回身走前幾步牢牢審視著我,頓了頓,又看向面色慘白的橙兒,道,「你們沒事?」
我動了動仍橫在橙兒胸前的雙手,只覺十指僵硬,骨節欲碎,酥麻地幾乎沒力氣彈動一下。「絲——」一聲響,原本阻在橙兒面前的絕絲自動收回,我困難地收回手,望望身體兩邊,分別落著半顆被切開的銀色小球。
「姐姐——!!」橙兒大叫了一聲,衝到倒地的紅袖面前,抱住那躺在血泊中的紅色身影大哭。
「差點就一命嗚呼了!」我甩了甩終於恢復過來的雙臂,心有餘悸的道,「不過步殺,你真的殺了她嗎?」
步殺原本鬆懈過來的眼中微微一寒,冷冷道:「看在橙兒的份上沒有。不過,也只此一次了!」
我嘿嘿一笑,笑得有些奸詐。步殺卻一臉莫名,只是轉身憂心地望了眼戰場。
我心裡一滯,也笑不出來了,祈然……會贏吧?起身走到橙兒身邊,蹲下身去,低聲道:「你姐姐沒有死,我來替她包紮一下……」
「不用你幫忙——!!」橙兒狠狠一把推開我,一臉的痛苦,喊道,「姐姐她壓根就不稀罕你救她!不用你來可憐我們!」
這話倒讓我想起了家裡頭那個倔強的小鬼,卻不明白她為何剛剛才捨命救我,現在卻又對我惡言相向。
彷彿是看懂了我的意思,橙兒抱著昏迷的紅袖,低低啜泣了幾聲,看看面無表情的步殺,才又望向我,嘶聲道:「我根本就不是真心救你!要救你,也多得是法子,根本不必捨命。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為什麼他的心裡一點都沒有我的位置;我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我?!」
「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我明明可以給他幸福的,我明明那麼想守護他的,可他的心卻已經牢牢地栓在了你們身邊,從來也不會回頭看我或姐姐一眼!呵呵……所以,我就用我的命,來換你的,這樣……只要他看到你,就永遠不會忘記我!」
我心裡一陣窩火,忽然將沾血的藥瓶狠狠甩在地上,冷聲道:「你們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了?!步殺的幸福是他自己的,又不是別人給的。你們一個個憑什麼認為步殺與我們在一起就不會幸福。橙兒,也許你真的很愛步殺,可是,你卻配不上他。」
我頓了頓,只覺罵出來以後心裡終於痛快了幾分,不由放緩了口氣,續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死,若是步殺心裡沒有你,那就只是平白的犧牲;若是他心裡真有了你,那麼你的死除了帶給他傷害,還能有什麼?」
「橙兒……」望著她哀傷哭泣的臉,想起愛情本就是盲目的,我又有什麼資格責備她呢?看著她被絕絲劃傷的手臂,我也忍不住心裡一陣柔軟,緩緩蹲下身去將傷藥灑在她晶瑩如玉的皓腕上,又小心包紮,柔聲道,「以前,我也犯過類似的錯誤。犧牲自己,來拯救別人或是……達成目標,那樣的蠢事,以後再也不要做了。」
橙兒悲傷的點點頭,抬頭又將目光轉向步殺,卻只見到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中,微微有著迷惘和不解。那裡面雖有點點的關心,卻太微太小,激不起半點漣漪。
橙兒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哭聲在雨中顯得越加哀淒悲涼,就連步殺也雙眉皺起,微微動容,眼中一瞬閃過憐惜之色。
哭了良久,橙兒的聲音終於漸漸安穩下來,她用袖子擦了擦狼狽的面頰,眼中有了堅決之色,抬頭看向步殺,顫聲道:「我會長大的,我會努力變成一個配得上你的女子,到時,請你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步殺彷彿呆愣了很久,終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橙兒楚楚動人的臉上露出個燦爛卻憂傷的笑容,向我微微鞠了個躬,一雙美麗的鳳目述說著誠摯的歉意和感激。隨即毅然轉身,背起紅袖,一步步離去。
那道被紅色遮住,微微佝僂起來的橘紅身影,從此看去,在濛濛細雨中,竟異常地堅毅美麗,惑人心神。
「步殺,放棄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身後良久無聲,直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冰冷夾雜著一絲溫度的聲音,卻隱隱傳來:「我現在……還無法喜歡她。」
我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卻未表現出來。心裡相信著,總有一天,會出現那麼一個人,她能帶給步殺幸福,也能因為步殺而幸福,會有……那麼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