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內,寬敞的冰面上,義雲天和張鐵然兩人對面而坐。這兩人看起來都及其的怪異,一人穿一條破破爛爛連顏色都看不出來的褲子,光著上身,頭髮也是亂七八糟,披在腦後。
另一人卻是乾脆只有一塊皮革圍在腰間,其他地方未著寸縷。一頭花白的頭髮,鬍鬚老長,亂糟糟的垂在胸口。
「小子,你看我多大了?」靜了片刻,張鐵然問道。
義雲天聞言不由得再一次打量張鐵然一眼,頭髮雖然花白,但是依舊富有光澤。皮膚也不顯得鬆弛,身上肌肉雖然不是很鼓,但是看起來也是充滿著充沛的勁力。這樣的一個人,說他六十歲就到頂了。不過一個修煉到宗師境界的高手,他的年齡已經不能夠從外表來判斷了。
「若是小子我沒有看錯的話,前輩應當有七十多歲了吧!」義雲天往上添了十歲。他往上加是有根據的,畢竟張鐵然光是在這深淵就待了近四十年。
「七十多歲?哈哈!」張鐵然豪爽的大笑起來。可是義雲天卻從中聽出一陣英雄遲暮的哀傷。
「小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若老夫沒有記錯的話,老夫已經整整八十七歲了!」張鐵然說道。他說這句話時雖然臉上很平靜。但是垂在胸口的那一大把鬍子卻一抖一抖的,分明暴露了他的內心其實也不是很平靜。
「啊!」義雲天大吃一驚。看不出來,張鐵然竟然是一個八十七歲的老者。看來練武之人真是長壽啊。八十七歲的人還像是六十歲的人一樣。
「很吃驚是嗎?八十七歲的老頭子,其實也沒有多少時日好活啦!」說完,他又嘿嘿冷笑兩聲。笑聲在冰洞內隱隱迴盪,聽起來有些淒涼。
義雲天默然。
「本來像我這樣,也應當沒有什麼東西放不下的啦!就該好好的找一處地方,以度殘生才是。可惜。老夫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樣不明不白地在這萬丈寒淵內一住四十年。四十年,嘿嘿。人生有幾個四十年。」張鐵然一向平靜的臉在這一刻現出了一絲激動的潮紅。而他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激烈,看來在這萬丈寒淵內一呆四十年。他地心中充滿了無窮的積怨。只是平時引而不發而已。
義雲天再次默然。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安慰一下嗎?他的語言實在是太過蒼白無力,四十年地光陰,那可是一半的生命啊!
冰洞內再次沉靜下來。冰洞外面。氣冷的寒風穿過,呼嘯聲如泣如訴,低低迴盪不休。
「前輩,你怎麼會在這寒淵的?」這句話義雲天早就想問了。但是怕太過唐突,一直沒有開口。現在藉著這個機會,乘機問出。其實到了這個時刻,就算他不問,張鐵然也會向他和盤托出了。
「你問我怎麼會在這寒淵的?哈哈!」張鐵然忽然大笑起來,冰洞內雪白的寒冰散發出淡淡的白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慘白。
半晌,只聽到張鐵然止住笑聲,然後森然說道;「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多年好友,現在冰雪寒堡的堡主——雪漫天。」
他地聲音忽然變得很冷,充滿著殺機。說道最後三個字雪漫天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蹦出來,充滿著無盡的怨氣。最後一個天字說完。只聽到冰洞頂部。啪的一聲,掉下一小塊碎冰來。
那冰塊竟被他生生震裂了。
「原來是他!」義雲天失聲驚訝的道。
「早就該猜到了。這樣一位高手,又有誰能夠將他打落寒淵!這樣一來,心中的一些疑惑也就解開了!張前輩之所以這麼悉心的指點於我,看來也和這個有關係吧!」他心思轉動,將一些事情前後聯繫起來,登時將一些疑問解了開來。
「不錯。就是這個老賊。當年他趁我不備。一掌將我打下這寒淵。至於原因,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我和他是患難朋友。又剛剛有大恩於他,卻沒有想到,這個老賊竟是暗藏殺機。想不通啊,想不通!」張鐵然的臉上疑惑混合著殺機,讓他一張剛毅方正地臉龐看起來顯得有些猙獰。
「那麼,前輩,你打算……」義雲天問道。
「到了我這個年紀,本來應該想開一點了。可是想了四十年,我也始終未能夠想通。這件事情,始終在我地心中繚繞,然後結成了一個結,一個心結。這也是我最終突破大宗師級境界無望的原因。」張鐵然頓了一頓,「所以,我打算出去以後,去找雪漫天問清楚,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當年一起患難與共的生死兄弟,而且我還剛剛有大恩於他。若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逼不得要打開殺戒,血濺冰雪寒堡了!」語氣之中,殺氣森然。
「哦,前輩獨子一人?」義雲天左眼跳動一下,然後問道。
「一人又有何妨?」張鐵然眼睛內陡然射出一道精光,看起來豪氣飛揚,「我已經練成火焱真經最高境界,正是雪漫天祖傳冰雪寒丹道的剋星。放眼四境,修煉到宗師後期的高手,也不超過百人。我張鐵然就算不能夠排在前五十,也不會低於那雪漫天。」義雲天心中隱隱覺得不妥。覺得雪漫天將自己逼下懸崖似乎跟張鐵然有些關係。但是想了半天,又猛然想到一事。
「前輩,雪漫天好像已經得到那火元珠兩個月了。雖然我不明白那火元珠有什麼作用。但是想來對那雪漫天很重要吧!」
「火元珠!嘿嘿,極熱極陽的火元珠,極陰極寒的冰雪寒丹道。雪漫天是想用相生相剋之法強行進入大宗師境界,可是,這種逆天之舉如何會那麼容易,其中地凶險當真是非同小可。」張鐵然頓了頓,然後抬頭看天,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沉重:「小子,就是因為從你這裡聽到這個消息,所以,我才拚命地在這這段時期修煉火焱真經。若是雪漫天因為相衝突死了可怎麼辦吶!」
義雲天翻了翻白眼,這怕仇敵早死的心情,怎麼聽起來那麼地讓人不舒服。
「小子,說了這麼久還沒有說到正題。」張鐵然收回望天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他的目光銳利如火,炯炯生威。
義雲天心中暗想,「前輩他不會要我和他一起去吧!他對我有恩,而雪漫天和我有深仇。他有此要求倒也是合情合理。不過,兩個人孤身去闖冰雪寒堡,似乎也太過危險了。」
想到這裡,他眼前忽然閃過雪漫天冰冷淡漠的眼神,以及硬生生將他逼下萬丈寒淵的情景。心中陡然之間,就生出火一般燃燒的怒氣。
「小子,本來我是打算一個人獨闖冰雪寒堡的,可惜,卻怕死後沒有人給我收屍。正好你和雪漫天也有深仇大恨,陪老夫去一趟如何。放心,我叫上你,只是預防萬一而已,事不可為,絕對不會讓你出手如何?」
一個八十七歲的老前輩,而且還多次出手指點。先不說別的,那兩個月近五六百條烤魚,可是一項大恩啊。
冰洞內,張鐵然目光炯炯的看著義雲天,眼中忽的閃過一道厲芒。厲芒一閃而逝,依舊又恢復成先前那副表情。
義雲天將怒氣壓下,沉默一會,還未說話,張鐵然已經收回殷切的目光,然後歎了口氣,「我知道這個要求很讓你為難,不過,就算你不答應,也沒有關係,老夫照樣帶你出去!」
義雲天聽到張鐵然如此說,當下再無猶豫,鄭重的點頭道;「好,就陪前輩走一趟,倒要看看那冰雪寒堡是不是龍潭虎穴!」
「好!」張鐵然拍手笑道,「小子,男子漢大丈夫,就應當這樣爽快,婆婆媽媽的,反而讓人看不起。若不是此刻無酒,一定請你痛飲三天三夜。」
出去有望,而且很有可能找雪老魔雪漫天報仇,義雲天也是心懷大腸。當下大聲說道;「雖然沒酒,卻還有魚。等晚輩前去捉上十條八條,再請前輩施展妙手,飽餐一番!」
說完,身形一閃,已經出去捉魚去了。
冰洞內,張鐵然的暢快神色飛快的消失。然後爬滿了落寞寂然的神色。過了片刻,臉上又浮現出一陣森然的殺機。
「雪漫天啊,雪漫天。一別四十年,倒真想看看你現在成了何等模樣。恐怕你做夢都想不到。我張鐵然還活著吧!哈哈!」低沉的笑聲響起,和冰洞外呼嘯的寒風隱隱相合。
笑完,他又低聲自語道:
「義家這小子到是很不錯。孝順而又知恩圖報,到是很適合做老夫的繼承人。若是將那秘密告知與他,卻不知會否給他帶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