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三部 第五章 計略
    「三位大叔真有意思!」

    我浮在空中,摀住左臂長長的創口,漸漸止住了血流,疼痛感也減弱下去。雖然我對那三位的交情挺感興趣,但是現在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子軒,拜託了!」

    與白石做了一個短暫的交流,我甩甩傷臂,確認這傷勢再無大礙,體內真氣再度爆發,速度在千分之一秒內便達到了一個極驚人的速度。

    目標,馬爾都克,伊絲塔爾!

    可憐這兩位剛從白石的劍氣狂潮中解脫出來,還在頭暈目眩之際,我已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殺到。

    或許比千分之一秒更短暫,我已撞入馬爾都克懷中,眨眼間就是五拳、兩肘、兩腿送上。

    馬爾都克只接下了前面八擊,最後一腳結結實實地印在他小腹上。直到這時候,伊絲塔爾才轉過身來,卻早已是強弩之末。

    我一把扯著馬爾都克的肩頭,發力一撞,伊絲塔爾當即身體失衡,被我一掌劈在頸側。數十道性質不同的暗勁入體,不但將她擊昏,還封住她全身氣脈,短時間內,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將馬爾都克照章辦理,我微微一笑,一手挾起一個,正要飛開,腦中忽地閃過白石的警告,同時,心中也生出警兆。想也不想,將手上兩人一甩,身體陀螺般旋轉起來。

    身後,黑袍人有如鬼魅,欺身而上。

    數十聲沉悶的皮肉交擊聲連串響起,幾乎要拉成一個長單音。可見雙方交手速度之快。

    最後還是我的速度勝出一籌,窺準一個機會,單手架開黑袍人的手臂,順勢一記手刀劈下,「嘶啦」一聲,將他胸前的布料切開一道大口,銀色的碎末濺起,卻是他胸前的一個銀十字架被我震碎了。

    黑袍人悶哼一聲,向後飛退,而直到這時,我和他交手產生的震波才得以爆發出來。

    這是「轟轟隆隆」一連串的氣爆,強力的爆震掀起的海水,直以萬噸計,足以形成一個小型海嘯。

    一瞬間,翻捲的海浪遮天蔽日,瘋狂地捲上此海域唯一的小島,「嘩」地一聲響,島上的椰林倒下大半,島上倒臥的人們也在海浪中搖擺,險險就要被捲入海中。

    我眼神一閃,兩人合力引發的衝擊波,我也不願輕擢其鋒。此時也正好藉著反震之力,藉著衝擊波再一個加速,在暴雨滂沱中全力向小島衝刺。

    直到此刻,馬爾都克兩人才落到沙灘上,在我巧勁施為下,正好落在他們同伴周圍,濺起偌大的水花。

    我也不過比他們晚上半步,但對這些人,我卻無暇看上一眼,因為就在我身後,黑袍人正頂著風暴疾衝過來。

    「先護阿儂列,再回身不遲!」

    略一計算二人在速度上的差距,我心中已有定計。阿儂列橫躺的身軀已近在眼前,我伸手去抓。

    驀地,我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張絕不應該出現的臉,正對我露出笑容。他的手指,正緊貼著阿儂列頸側的大動脈。

    「路易!」

    我心中猛地一縮,腦中還來不及思考因果,身體已經更快一步地做出反應。

    我的身體猛地急停,然後彷彿撞上了一個巨大的彈簧,比來時更快地倒飛回去,而此時,黑袍人距小島尚有百米之遙。

    我落在了倒臥的「五」人之中,腳步剛一落地,「波」地一聲響,路易的身體便消失了。

    「替身法咒!」

    我有些明白了。運勁於腳下,太息一氣閃電般來去於地上四人的體內,確認他們體內的禁制牢固與否。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我才鬆了一口氣。事情總算沒有落到更糟糕的地步,現在,他們就是我的俘虜,更是人質!

    黑袍人此時已躍上島來,直往阿儂列那邊奔過去。

    我揮手十餘道淩厲劍氣,直刺他的要害,連生數十個變化,阻住了他的去路,同時大喝一聲:「都給我停手!」

    吼聲擴散開來,剎那間瀰漫了方圓數十平方公里的海域。與之同時,路易也大叫起來:「停手!」

    兩人的叫聲交纏在一起,擠壓碰撞,發出令人煩躁的雜音。

    黑袍人停步,天空中的戰鬥也停止了,白石傳來歉意的資訊。

    我心中搖頭,讓它獨擋三位頂尖高手的輪番衝擊,本就有些不盡人情,我也知道,雖然對手看不出來,但白石附在劍上,連續惡戰,早已吃力,我又哪能怪它!

    事已至此,再想也無用。

    我冷冷地看著路易,至今仍不能相信,竟是這人識破了我和白石幾乎是天衣無縫的計畫。

    路易表現得十分輕鬆,他把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我的攻擊範圍中,但他的手指仍死死地按著阿儂列的大動脈,隨時可以痛下殺手。

    以他的實力,動手指的速度不會比我出劍的速度慢。

    「陛下,我們終究還是贏了一手!」

    路易笑語盈盈,以他不遜於任何絕色的外貌說話,很容易造成性別錯亂的感覺。

    我很討厭這感覺,這讓我覺得噁心。可我也不得不加以回應。

    在心中略一組織語言,我也笑道:「似乎是我們看低神將的智商了。嗯,此外,請允許我對神將的實力也表示些敬意。據我所知,自黑暗時代以來,這世上還真沒有能夠在硬衝開妖劍的禁制後,還能像神將這樣精神飽滿,言笑晏晏的!」

    言罷,我緊盯著路易的神情變化,想從中發現些什麼,但令我失望的是,他連眼都不眨一下,依舊笑道:「陛下太高看我了。路易不敢掠人之美,其實,這是伊絲塔爾大人的意思,原意也只是賭上一把,哪裡想到,妖劍前輩設下的禁制卻如此平常!」

    伊絲塔爾?我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正匍匐在我腳下的蒙紗女子,但也沒有再深想下去……等等,路易剛才說什麼?平常?白石設下的禁制平常?

    他在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心中一跳,腦中似乎閃過了什麼,但還來不及抓住,路易就接著道:「現在情勢比較明朗了,我們雙方都有人質在手,陛下應該知道要怎麼做!喂,那邊那邊,過來幫把手如何?」

    他叫的是黑袍人,我心裡一急,如果被這傢伙過去,和路易聯手,今天就真的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

    我的腳步踏上了馬爾都克的胸膛,強迫臉上露出笑容:「四比一,似乎還是我這裡佔優!那一位就先不必動了吧!」

    「哪裡,對陛下來說,阿儂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四個或一個,沒有什麼區別!」

    「笑話,我現在是商人,在商言商,以四換一這種賠本買賣,說什麼都沒得商量!」

    「如果斯蒂安大人聽到這種話,一定會很傷心!陛下,你在談生意的時候,應該也看重一下市場需求吧!」

    「哦?原來這還是買方市場?那麼殺掉這邊四位,神將又該怎麼向你的客戶交代呢?」

    我們兩個都算不上是優秀的談判專家,話說到這裡,雙方都走到了懸崖邊上,反沒了緩頰的餘地,情況非常不妙。

    我心中焦躁之氣漸生,可臉上偏又不能露出來。

    路易大概和我是一樣的心思,可相比之下,他的臉色已不可避免地轉差。強行衝破白石的禁制,一定給他體內造成了相當大的傷害,他也有些撐不住了。

    如果這樣耗下去,明顯對我有利,只是,路易終於忍不住要撕破臉了。

    下一秒鐘,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眉目間戾氣隱現:「陛下,不要再說廢話了,現在就請你我雙方交換俘虜吧,為了阿儂列的生命著想……說真的,我快不住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一旦他的精力不足以達到與我對峙的標準,那麼,他就要先下手為強了。也就是說,我那個耗時間的主意行不通。

    看著路易一臉的決絕,我心中殺意再盛,也不敢稍動分毫。

    更要命的是,就在我背後不過二十餘公尺的黑袍人,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看著我和路易打嘴仗,態度之詭異,令人不安。

    那是漠視一切生命的冷漠,我絲毫不懷疑,如果時機恰當,他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對島上的同伴不會有任何的顧忌。這種感覺,我記得也只在黑天七雄的老大,「噬血獸」多瑪拉身上見過。

    他是一個不定時炸彈,無差別殺傷的可怕武器。

    他給我的壓力更甚於路易,前後方兩人同時施壓,讓我大感吃不消。

    「回答我!」

    路易大吼。強行衝破白石的禁制,果然使他受創非輕,他的健康每況愈下,這使他的脾氣更加暴躁。

    他真的是什麼都能做出來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的動作,隨時準備出手。可是,我也明白,妥協的時間到了!

    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交擊,彼此的猶疑、焦躁、瘋狂、緊張,都在目光中交流。在此時,彼此瞭解彼此,誰也瞞不過誰。

    我頗感挫敗,而路易則十分得意。

    我咬了咬牙,低聲道:「好……」

    「好,我來回答你!」

    冷冷的話音在路易懷中響起,然後,這個世界就顛倒了過來。

    突如其來的驚喜把我砸翻在地上,等我從這感覺中清醒過來,路易已經翻倒在地,俊美的臉龐上被沖頂的血,積成恐怖的青紫,緊抿著嘴,卻仍壓不住喉嚨裡悲慘的嚎叫。

    他蜷縮著身體,雙手互握,指縫間鮮血溢出,他原本貼著阿儂列脖頸上的手指,已被連皮帶骨,一把扯下,扭曲的聲響猶在我耳邊繚繞不散。

    阿儂列伸腿踏在他身上,笑容森寒,他在為路易「掃盲」:「明白妖劍的禁制為什麼這麼好破嗎?歐林希爾,那根本就不是防禦陣,而是聚靈歸元陣!」

    路易明顯地呆了一下,但很快就因抵不住劇烈的疼痛而昏了過去。

    我眼中略有不忍之色,剛才我看得很清楚,阿儂列翻身而起的剎那,便擊斷了路易的脊椎,那裡的骨頭,大概已碎成七、八截了。

    即使能活下來,他下輩子也只能是個廢人……

    轉眼間,局勢逆轉,情況有利到讓人不能置信的地步!

    阿儂列一腳踏地,一腳踏在路易身上。即使是傷痕處處,也掩不住其英姿霸氣。

    他對我點頭一笑,卻是我最討厭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沒一點對「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反倒有些上級對下級的讚許之意。

    這就是阿儂列,一個自以為是,從不低頭,非常惹人討厭的傢伙!日子過得越久,我對老姐當年的選擇就越懷疑——這個男人啊!

    我聳聳肩,懶得搭理他。回過身去,面對仍然不動聲色的黑袍人,一臉的無奈神情,嘲諷之意十足:「現在是五比零,先生。」

    黑袍人略一沉吟,搖了搖頭:「不,是三比三!」

    我可以感覺到他微笑了一下,然後指著阿儂列說話,語氣非常輕鬆:「如果他現在有你十分之一的力量,我們就認輸。如果妖劍仍能保持剛才的攻擊力,我們也認輸。」

    阿儂列沒有什麼反應,臉上冷笑依舊。而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不回答便代表著默認。

    我也可以很坦白地說,非但白石臨近極限,就是我本人,也在長時間的戰鬥中,消耗了絕大部分的體力……

    當然,我不認為黑袍人那邊會比我們好多少!

    比索亞克一邊的臂膀短時間內是抬不起來了,方才白石也瞅準機會給了奧丁幾下重擊,那邊兩位的戰力也下降得非常厲害!

    至於眼前這位,我低低地笑了起來:「彼此彼此,如果大家都是神完氣足,那麼現在也不會在這兒聊天了!」

    就是說這一句話的功夫,我們兩人的肢體均在微微的顫動換了幾個姿勢,氣機激盪之際,咆哮而至的海浪彷彿是最乖的羔羊,繞過雙方的身體,以一個怪異的弧線遠遠逸去。

    我微微沉下腰,雙腳漸漸地陷入沙地。與我截然相反的是,黑袍人卻逐漸地飄飛起來,在空中緩緩滑動,已破爛不堪的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他凝重的心態。

    「嘿!」

    眼神一獰,太息一氣在瞬息之間再提升一個層次。

    初達「證道境」,我的實力似乎並沒有什麼大幅度的提升,但在微妙處的操控變化,以及在極限之處瞬間的提升和爆發,卻達到了一個令人驚喜的程度。

    我至今仍無法完全掌握新境界的變化,但這種隨意通達,幾無窮盡的感覺,在連番激戰後仍能出現,只能說明我的實力又有了相當的提升。

    呃,剛剛我是不是太看輕自己了呢!

    居高臨下的感覺真好!

    層次的差異在此時暴露無遺,尤其是當一方在極限絕壁之下卻步不前,而另一方卻舉重若輕地翻越上去,那種強烈的直觀對比,讓人根本無法忽略。

    黑袍人不得不表示震驚。但是,他的理性思維可能比他的修為更出色,即使在這樣的震撼下,他還是能夠準確地給這樣的現象以定位:「證道境!」

    他嘴裡緩緩吐出這個單詞。

    「自張雲忘之後,再一個令人仰視的傢伙!」

    比索亞克遠遠地聽到了黑袍人的呼聲,他苦笑了起來。這一聲,證明了他不久前的猜測。在他心中,震驚被苦澀淹沒。而在他眼前飛舞的神劍,則用現實提醒他——需要仰視的傢伙,還不止一個!

    「勝利者會是誰呢?」

    我用略帶嘲諷的語氣施加壓力,黑袍人真的沉默了。

    可是,沒過多久,他又笑了起來:「就算是你勝了,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微微一愣,這簡直是廢話,勝利了就是勝利了,還有什麼接下來?

    黑袍人看著我的神色變化,瘦削的身軀開始顫動,然後,他放聲大笑:「年輕人啊,果然還是年輕人!果然,你的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

    「優秀的戰士,但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可憐的孩子,你還需要理解,鞏固戰果對一個商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資質!」

    笑聲中,他的身體猛然下墜,然後狠狠的一拳從天而降,猛轟在海島外沿的淺海地帶。

    阿儂列的聲音從背後轟然傳而來,獰厲森寒:「殺了他們!」

    他的叫聲像一道閃電,狠狠劈開了我的大腦,剎那間,被黑袍人的長篇大論攪得漲大三圈的腦袋,亮堂了起來。

    我立刻明白了黑袍人的意思,也明白了他出手的意圖。阿儂列叫聲的涵義也清晰了起來。

    純粹是本能反應,太息一氣在念頭紛飛中提起、爆發,腳掌深陷入沙地裡,足以把四個全無反抗之力的俘虜撕碎的龐大力量,透體而出,分成四股,直擊四人要害。

    小島在崩潰,黑袍人毀滅性的力量摧毀了小島的根基,在一個很短的時間內,這個島嶼將永沉海底。

    而在此之前,他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把四個同伴從我腳邊拖出去,他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是賭博還是賭氣?

    狂暴的力量已經貼上了俘虜們的皮膚,只要稍一發力,這場戰鬥就將以我的完勝而告終。黑袍人剛剛說的話,也將成為一個最具諷刺性的笑話。

    「轟!」

    海浪夾著黃沙撲面而來,在我護體真氣形成的屏障前,卻彷彿撞上了一座由精鋼澆鑄的大壩,碎裂成千萬片。

    與之同時,黑色的光在我腳下連續閃動,像是密密麻麻湧動的蝌蚪,最終連成一片,黝暗深邃,似乎形成了一個通往異空間的入口。

    大地猛然傾斜,這個美麗的海島踏上了死亡的路途。

    黑袍人在前方微微躬身,向我道別。我負手向天,沒有作任何表示。而天空中,奧丁與比索亞克早已不見了蹤影,白石正向下飛來。

    天空澄碧清澈,如果由上方俯瞰,海面上的一切,大概也只是一出無聲的默劇吧。

    海水發出憤怒的咆哮,把它眼前的一切吞噬掉,對這樣一幕,我的心境就像那天空,身邊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阿儂列緩步走來,嚴重傾斜的小島對他來說,就像大都市的中心街道一樣平整,他一直走到我身邊,冷哼一聲:「婦人之仁!」

    面對他的意見,我聳了聳肩:「對不起,我承認這次有些手軟。不過,面對那些垂手待宰的人,你能下得了手嗎?」

    他又是一聲冷哼,卻沒有再說話。

    我這時反又笑了起來:「就如那個黑袍人所說的,或者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可是,自從我認識到這點起,我便一直在學著做。」

    用腳拂開了虛浮的沙粒,在黃蒼蒼的背景下,雪白的顏色分外引人注目,我和阿儂列同時低下頭去。

    「竟然能活著回來,真好!」

    在一聲大失身份的慨歎中,比索亞克直挺挺地倒在甲板上,向頭頂的天空發出嚎叫。年輕的臉,年輕的笑,年輕的輕狂,讓聞訊趕來的沙加、胡巴克都看呆了眼。

    這還是那位苦情勵志十餘載,創下滅絕萬物,死寂天下的「死寂法」的死囚嗎?

    沙加也就罷了,胡巴克卻是經歷過那段時光的老人,看著眼前的比索亞克,他竟恍惚間覺得,時光倒流了三十載,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那個敢愛敢恨、敢說敢鬧的天真少年!

    他腦中思緒流轉,竟是真的呆了。

    沙加面對這位忽然變得陌生的叔叔,明顯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比索亞克還是一貫地無視於他的存在,同時,奧丁的到達也為他解了圍。

    迎上面露疲色的中年人,沙加剛叫了一聲「奧丁大人」,便被他揮斷。接著,他環顧四方,似乎在尋找些什麼,好半晌才道:「古德回來了嗎?」

    「馬文?哦,他,還有伊絲塔爾大人等人還沒有回來。奧丁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奧丁略一搖頭,示意這事以後再說,接著他的目光就移到了比索亞克身上,看到比索亞克如此做派,他非但不足為怪,反而面露欣慰之色。

    但很快的,他臉上又是滿滿的憂慮,看得沙加心驚肉跳,有心想問個究竟,但懾於奧丁的威嚴,終究還是不敢開口。

    倒是這個時候,比索亞克翻身而起,嘿聲道:「張真宇和妖劍百年其攻擊力已是宇內第一!你與其去擔心不會改變的事實,還不如好好考慮一下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沙加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什麼時候把遠在萬里之外的張真宇給扯了進來!還有什麼「妖劍百年」,也是莫名其妙。

    他眨眨眼,正打定主意要問個清楚,奧丁的眉頭驀地一舒:「回來了!」

    虛空中驀地裂開一個黑黝黝的橢圓形洞口,黑袍人正從其中走出來。還在空中時,破破爛爛的袍子已被他一把扯下,露出裡面裂了一個大縫的神職袍服。清秀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完全被汗水浸濕的雪白頭髮,卻顯示出他此時的負擔。

    他剛踏上甲板,身後的洞孔中便一個接一個地滾出人來!

    沙加目瞪口呆。

    「比拉旺大人、惠齊洛波契特利大人、馬爾都克大人、還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在此同時,虛空中的洞口已經合攏。

    甲板上,依次躺著比拉旺、惠齊洛波契特利、馬爾都克三人,僅有這三人!如果說還能再找出什麼的話,那便是在最後時候溢出來的,一堆沒有任何意義的黃沙。而黃沙之中,一抹白色的影子煞是引人注目。

    奧丁一把扯過,這是一條沾染了血漬的白色面紗。

    「伊絲塔爾大人!」

    沙加馬上認出了這條面紗的所有人,而他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還少一個!歐林希爾!歐林希爾呢?」

    黑袍人,哦,現在稱其為教皇大人或許更恰當一些。他面對沙加的追問,非常平靜地回答:「伊絲塔爾我不太清楚,大概是被張真宇動了手腳,偷換過去。而路易,一個脊椎碎裂的廢人救回來幹什麼?」

    甲板上一陣沉默。

    馬文沒有注意到,沙加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變成了赤紅色。

    「哦!」

    兩個見過大世面的優秀男子同時驚歎了一聲,用以宣洩一剎那間受到的震撼。說句很丟臉的話,有極短的一瞬,我的大腦竟是一片空白,而看阿儂列的反應,似乎不比我好多少。

    浮沙下,竟是如此絕色。

    這就是古兩河文明中,最美麗的神祇嗎?

    這是一位年輕而美艷的女士,看她容光煥發的皮膚,她的年齡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正是女性黃金般的年齡。粘在臉上的沙粒絲毫無損她的艷色,即使正在昏迷之中,那發乎天然的美的誘惑依然使人怦然心動。

    這是浩瀚大漠中,最甘甜的泉水凝成的佳人,在火熱的烘培後,送到你眼前的魅惑。我相信,任何人在看到她的一剎那,一定會湧起最本能的火氣,然後便會被真正核心的冷徹凍結。

    從我這個角度看下去,她似乎正在最香甜的睡夢裡。

    長長的睫毛巧妙地描繪出她的嫵媚,略有些蒼白的俏臉,也恰到好處地詮釋著女性陰柔和婉的特質。而微抿的唇線則是最複雜的——有豐潤性感的美,有低回堅韌的倔強,有玄秘難測的奧妙。我難以想像,我竟能從一位昏迷女子的唇瓣上,看出這麼多資訊。

    也在這個時候,我忽的想到,我盯著她看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阿儂列的反應和我差不多,他幾乎和我同時抬頭,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尷尬,但阿儂列就是阿儂列,他調適心境的能力遠比我強得多,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他已若無其事地道:「她叫什麼名字?」

    我這時才知道,他被人家打了個半死後,竟連對手的名字都不清楚!那麼,如果我沒有及時前來救援,他就是到了地獄裡,也要做個糊塗鬼了!

    我很無奈地為他解釋了一下這些人的來歷,當然,也不會忘記介紹美人兒的姓名。

    「伊絲塔爾。」

    對這個名字,只要對人類上古文明稍有瞭解,便會知道,阿儂列並不是一個例外。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很奇怪,顯然,他對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也相當清楚。

    「還真是個麻煩的名字啊!怪不得……」

    他的話就說到這兒,其間韻味無窮,接著我們便用男人特有的目光交流了一下,他笑了起來:「你抓了一個很了不起的俘虜啊!地位好像也很不錯的樣子。也罷,既然是你動的手,她就交給你帶走吧,我只要路易那個叛徒就可以了。」

    他用下巴點點遠處的路易,這位可憐的前神將大人,大半個身體都泡在了海水裡,隨著海水的起伏,在痛苦中掙扎。昏昏醒醒十多次,仍求不到解脫。

    可惜,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我也沒有想太多,點點頭,覺得這個分配還算合理。但看到阿儂列抬腳便要走,我卻十分吃驚。

    「這就分開嗎?你的身體?」

    「只要不再出現剛剛的那種情況,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的口氣倒不小,可我卻十分懷疑。據我的觀察,他數十處外傷暫且忽略不計,單看內傷,五臟六腑傷了一半,內出血雖得到緩解,但也不是沒有復發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敢出此狂言,他的高傲可真是無處不在啊!

    呃,想想也是,我護送他回去幹什麼?難道去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樣子,去接受神英上下的朝拜嗎?如果真是這樣,他大概會當即翻臉吧……

    瞭解到他的心態,我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能順著他的語氣說:「那麼,我讓子軒送你?」

    那樣就算出現剛才的情況,兩位大概也能全身而退了……

    他沒有明言拒絕,這便是默認了。我吁了一口氣,忙著和白石交流。

    而他在沉默了一下後,忽地開口問道:「子軒?是那個白石吧,它是妖劍百年?」

    既然白石已經正式露臉,我也就沒有必要再瞞下去,點點頭後,就充當起中間人的角色,為雙方介紹。

    對白石的事情,我只是說了一個大略,至於細節問題,阿儂列不問,我也不說。反正一會兩方獨處的時候,什麼話都可以談的。

    或者,讓一個上千年前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救了,對他而言,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

    目送阿儂列離開,我也準備動身。海島已經從中央偏北處斷裂,大塊的碎石傾灑入海,大範圍的漩渦正逐漸生成。

    我彎下腰去,想把俘虜抓起來,手伸到半空時,卻像是中了定身法,再不能動彈。因為,在此時,我想到了阿儂列放過這個重要俘虜的真正理由。

    「混蛋阿儂列,難道要我抱著她飛越大半個星球嗎?」

    手指與伊絲塔爾的胸口僅相距四、五公分,我甚至可以從指尖處感到她勃勃的青春魅力,這讓我指尖發燙!

    更要命的是,面對這情況,我竟擋不住心頭絲絲的竊喜之意!

    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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