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牧草萌芽的人類女王喲,創造萬物,引導生物生長的女王喲,母神伊絲塔爾,其他的神都不及您的能力。
——《聖歌?伊絲塔爾》神啊,如果沒有您,所謂王也將一無所有,而王也就不成其為王了。
神啊,王的名號是您定的,是您,引導著我的腳步,因此,我必須服從您。
神啊,不單是我的名,甚至我的身體,也是您所創造的。
神啊,您信託我治理萬民,我會使萬民受到您的恩惠。
讓我們敬畏您,愛您。
讓您的靈,充滿我的心,讓我一時一刻都不離開您。
——《聖歌?馬爾都克》
「各位觀眾,大家晚上好,這裡是『一劍寒山河』系列節目的拍攝現場,在這一期節目中,我們討論的主題,是半個月前,發生在托馬斯海域那一場精彩的『領袖戰』。
「眾所周知,這一場戰鬥,是發生在炎黃和禁忌高層的生死決戰,其最終結果,是以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的慘勝而告終。禁忌三巨頭之一的布拉索身死海底,這樣的結果,會對今後的黑暗世界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這無疑是我們大家都非常關心的話題。
「在此,我們很榮幸地請到了炎黃進化力量的一代劍道宗師,洛河陽先生,以及中天帝國國際事務研究所的齊黃齊教授,請兩位專家為我們解說這場戰鬥背後的政治影響和局勢變化。
「洛前輩,您是中天帝國『東府』的最高領袖,同時,也是參與了這場戰鬥的章嚴柳先生的師父,您對這樣一場戰鬥的感受如何呢?」
面對主持人的問題,洛河陽微笑回答道:「無論是我們皇帝陛下,還是小徒,都做得中規中矩。」
主持人明顯地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她緊接著問了下去:「中規中矩?這樣的形容詞,對他們來說,是褒義還是貶義?前輩對這樣的結果是否滿意呢?」
「滿意或是不滿意,便不是我這個老頭子所能置喙的了。畢竟,這一場戰鬥,很大程度上牽扯到了個人恩怨,除了當事人,誰也沒法說對於結果的觀感的。」
洛河陽這麼說,很明確地不準備再就這個問題發表個人的看法。
主持人想趁此時挖些猛料的目的告吹,只好再堆起笑容,循規蹈矩地問下去:「那麼,前輩對這場戰鬥過後,黑暗世界可能發生的變化,又有什麼樣的估計?」
「我以為,因為這場戰鬥直接產生的變化,不會太多。但是,因為這場戰鬥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所產生的影響,卻又是相當地廣大。比如,『魔血妖』的出現,禁忌深海基地的存在,這些都是諸方勢力最關心的問題。這直接決定了各方勢力的消長變化。」
齊黃在一邊點頭附和,繼而接過了洛河陽的話:「前輩所言極是,陛下這一次的『領袖戰』,事實上還是兩年前『天塹洋之戰』的收尾工作。布拉索以『魔血妖』的方式死而復生,再死上一次,對禁忌來說,也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反而是『魔血妖』和深海基地,使得禁忌的潛勢力,達到一個相當驚人的程度。這種變化,很可能會引起各方勢力的調整佈署。
「而且,我還有這樣一層的想法……」
齊黃頓了頓,又看了一眼洛河陽,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說道:「禁忌近年來幾次的行動,都將中天帝國,或者更準確地說,將張家擺在了針鋒相對的位置上,這種態度非常不妥。
「要知道,皇帝陛下是中天帝國的精神象徵,他的身份是非常敏感的,禁忌明刀明槍地和陛下作對,這很容易造成大家的不滿,並由此形成鮮明的對抗狀態,就和前幾次世界大戰時的局勢一樣,給黑暗世界帶來非常不好的影響。
「黑暗世界的主旋律是對抗與合作,兩個主題均不可偏廢。禁忌如此高姿態的行為,會給各方帶來一個很不好的信息,在這種形勢下,為了保持實力平衡,一些本來並不列入考慮範圍的應對措施,就會再次被提出來,這樣的後果,想來禁忌也不願意見到。」
齊黃的話至此告一段落。
雖說主持人心中對他講的「不列入考慮範圍的應對措施」十分好奇,但她也知道這種問題不是她應該問的,所以,只能傻笑著再換一個話題,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在這種一問一答的情況下過去了。
這樣的專題性節目,在黑暗世界各大媒體上,均有上演。無疑的,這也是最近一段日子,最吸引觀眾收看的節目。無數的專家、耆老,在各類媒體上發表著自己的見解,將一件本就不凡的事情,更是吹上了三十三重天。
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內,由「托馬斯海域」衍生出來的話題,佔據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大有長盛不衰之勢!
在黑暗世界還在為最近的一場領袖戰鬧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時,在東盟大學城內,「領袖戰」的當事人、又一個奇跡的創造者、重傷在床的中天帝國皇帝陛下,卻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之中。
沒錯,就是災難!最可怕的是,這場災難,竟然只能讓他一個人來承受!
「他在開玩笑……」
經過了長時間的折磨後,我開始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可這樣自欺欺人的謊言,拿去騙二十年前的我,才有些可能。
「老天啊,如果不是他在開玩笑的話,那是你在逗我玩嗎?這種事情,這種事情……」
「喂,剛死裡逃生,就在這兒發呆,你不是給嚇傻了吧?還是『元神』出竅帶來的後遺症?」
江雅蘭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拍中了我的肩膀。我當即打了個寒顫,由於心神失守,我竟連江雅蘭走近都沒有察覺,如果不是她拍中了我的肩膀,我未必會感覺到她的存在。
「啊,什麼事?」
我的回答自然是離題十萬八千里,江雅蘭懷疑地看著我,又望向老爸離去的方向,竟也壓低了聲音問我:「你老爸突然就走了,也沒有留什麼話,他是給你說了什麼事嗎?很重要?」
「啊,是很重要!」
我勉強地露出笑容,點頭應了一聲,然後補充道:「他去接我媽過來,準備在島上住一段時間,呃,我爺爺也要來,如果你在武學上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正好可以去請教一下!」
江雅蘭長長地吹了一聲口哨,臉上是掩飾不住,也無須掩飾的興奮之情。
「不是開玩笑吧!哇,這下可好了,我正想和你老爸切磋一下呢……噢,我去告訴蘇怡她們!」
興奮過度的她,將手上探病專用的水果隨手扔在了我的肚子上,無視我齜牙咧嘴、面容扭曲的慘狀,抱著纖纖轉了兩圈,在纖纖的尖叫聲中,大笑著去了。
我看著她充滿活力的背影,連連搖頭。和老爸切磋?即使我的心情已差無可差,聽聞此語,也要為之呻吟苦笑。
想來這世上最不知死活的,大概就是我們的江大小姐了。
第二天上午,爺爺、老爸、老媽三巨頭齊聚在我的病房中,向著周圍的小輩們宣佈,要在東盟大學城住上一個月的時間,一方面照看兒子,一方面親近兒媳,順便指導功夫。
此言一出,室內歡聲雷動,我強迫自己的唇角露出笑容,以配合氣氛。一個月,與以前相比較,可也是相當長的時間了!
相當長……
母親悄悄地伸出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我低下了頭,不想讓大家看到我的眼眶中正打轉兒的淚水。
不管我心中想的是什麼,盼的是什麼,時光總是悠悠前行,不會停止。隨著暑期的臨近,五月被我們甩在了身後。極天洋上清涼的水氣開始向島上集結,帶來了充沛的降水,將六月天空塵埃一洗而空。
在雨季來臨之前,老姐終於結束了與姐夫的冷戰,帶著我那乾兒子,乘船回家。僅過了幾日,傷勢大好的章嚴柳也繼續進行他的流浪生涯,帶著我賠給他的「捲浪」銀毫,長歌而去,走得瀟瀟灑灑。
家中少了三人,多了三人,氣氛也不知不覺地發生變化。我默默地感受著這種轉變,心情進入了自懂事以來,最為複雜的時期。
昨夜風狂雨驟,清早時,空氣中仍有著水氣的芬芳,不過金色的光線卻透過窗紗,射在我的臉上。
我眨眨眼,微偏過頭去,看著身邊仍在熟睡中的蘇怡,唇角微露笑容。
感受到我的目光,蘇怡很快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了我的笑臉。
「早!」
蘇怡仍沒有起身,只是在枕頭上微偏一個角度,看著我的臉。我伸出手,撫過她額前的秀髮。
我在半個小時前就醒來了,卻沒有起床,只是支起身子,倚在床頭,腦子裡面依然是這一段時間內,困擾我的問題。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一個月的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大半,老爸、爺爺沒有表示出任何的異樣,唯有母親,情緒依然在起伏不定,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的緣故。
老爸對這事兒沒有什麼反應,不過我也知道,以這樣的情緒,面對即將到來的「那一刻」,其難度必將倍增,老爸和爺爺所承受的壓力,也必然更強,失敗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依然保持沉默,只能說明他心中有愧。若在平時,對他的這份愧意,我自然是笑納了,可是如今,這卻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在想什麼?」蘇怡這樣問我。
這一段日子裡,我的情緒非常低落,這一點,自然瞞不過她。我心中不知想過多少次,想把心裡的煩惱全倒出來,可是,老爸的封口令音猶在耳,我只能苦笑而已。
「沒什麼……」
我笑了一下,手指從她凝脂般的肌膚上滑過,感受著動人的手感,我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
「沒事就好!」
蘇怡絕對看出我的言不由衷,不過,她也絕不會去刨根問底。笑了笑,她支起身子,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昨夜荒唐的痕跡仍有留存,身為一個正常男人和合格丈夫,我的眼神立刻追了過去,光華灼灼。
「起床啦!」
蘇怡微嗔我一眼,單手掩住胸口,偏過身去找衣服。金色陽光在她潔白如玉的軀體上流動,映射出千般華彩,當即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乾嚥一口唾沫,嘿然笑道:「你這是在拒絕我,還是在誘惑我?」
蘇怡沒有回答,只是又橫了我一眼,那姿態,千嬌百媚,風情萬種!這種情況下,再不動心,委實對不住我們心有靈犀的夫妻感情。
「老婆!」
我作惡狼之狀,嚎叫聲中撲了過去,將她壓在身下,正要有所動作,房門發出了慘叫聲。
「嗨,早起鍛煉嘍!」
充滿著活力的少女大大咧咧地踹門而入,一點兒也不顧及我們這對新人的生活現狀。不用說,她再一次地「捉姦在床」,破壞了我和老婆清晨雙修的「功課」。
「江雅蘭!」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扯過被單,遮住了自己赤裸的身體,蘇怡「吃吃」地笑著,卻也不想在江雅蘭眼前袒露嬌軀,只能將頭埋在我胸口處,兩人的肢體接觸反倒是更親匿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怎容我不起反應?
「蘇怡!」
我這次歎氣的對象,已放在了老婆身上。
婚後的生活我是相當滿意的,娶一位善解人意又落落大方的絕代佳人為妻,是每一個男人的最高夢想,我能有此榮幸,已經相當知足。
然而,可能是因為蘇怡和江雅蘭她們太過熟悉親密,心理上並沒有什麼你我之別,在面對一些尷尬情況下,我是前遮後掩,怕個半死,蘇怡卻總愛藉機來耍我一把,例如挑逗一下我的反應、掀起我的被子之類,似乎很喜歡看我發窘的樣子。
這種遊戲,幾乎已成為蘇怡等人的最愛,包括有容、纖纖在內,加上唯恐天下不亂的容妖女和江雅蘭,幾個人玩得是樂此不疲,我雖然警告多次,但收效甚微。
當然,我的心理底限也就限於這幾位了。像是容可為、混子之類,他們若想來湊這個熱鬧,順便佔我老婆的便宜,我保證他們走著進來,橫著出去!
多次受到這種折磨,我的回復能力總算有了長進。乾咳一聲,制止了江雅蘭骨碌碌亂轉的眼睛,伸臂虛引,請這位麻煩小姐先出去稍待。不管是打架還是鍛煉,總該讓我穿上褲子吧!
「誰稀罕!」
江雅蘭皺皺鼻子,做出不屑狀,只是,她靈活的眼睛,仍然在我的上肢處打轉兒,用嘲諷的目光佔盡我的便宜後,才得意洋洋地去了。
蘇怡在我懷中笑聲未絕,我低低呻吟一聲,終於還是忍不住愛妻的誘惑,把那見鬼的鍛煉完全拋在腦後,一翻身,將親親老婆壓下了身下。
「雅蘭還在等你呢!」
表面上是在提醒我,可這柔膩動人的嗓音,可是勾起我心中火苗的不二法寶。我哪還不知道她的意思,低笑一聲,把她摟得更緊了:「不急,不急,我們還有很長……」
「大哥,你不急,我很急哎!」
比撞門而入的情況更加惡劣,這次江雅蘭竟然無聲無息地潛入房間,在我即將動真格的時候,一語驚散兩鴛鴦。
這次連蘇怡都受不了了,一把扯過了被單,罩在了自己身上,我被江雅蘭氣得心神不定,一時間竟搶奪不及,大半個身子立時暴露在空氣中,最要命的是……
該死的,我的關鍵部位還在充血啊!
屋子裡靜了靜,然後,江雅蘭瘋狂又放肆的大笑聲響徹屋宇。
她一邊笑,一邊向外跑,而我,則抓起手邊一切可以投擲的東西,一古腦地全扔了出去。
「江雅蘭!我受夠了!」
我真的被她氣瘋了,奇恥大辱,奇恥大辱!雖然從傳統男女關係的角度看,這次吃虧的究竟是誰,還很值得商榷,但這樣的結果,卻已經超出本人所能承受的玩笑底限!
所以,一個早上的好心情被這場意外破壞無遺,我勉強露出個笑臉,親了蘇怡的臉蛋兒,然後穿上衣服,寒著臉出去了。
「要鍛煉是吧,我就讓你鍛煉個夠!」
追上了仍自大笑不絕的江雅蘭,我對她勾勾手指,發出了正式的挑戰。不出我所料,江雅蘭臉上立刻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我心中嘿嘿冷笑,江雅蘭,你要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哼,有異性沒人性。這公母倆乾脆死在床上算了!」
用這種水準的言辭詛咒自己的好友,即使是對一向大大咧咧的江雅蘭而言,也是相當罕見的現象。不過,她現在的這種行為,卻是有著充足的理由的。
誰讓咱們的江大小姐,在酒吧裡喝了個酩酊大醉呢?
早上的慘敗並不會讓她變成這樣,這兩年,敗得比這更慘的戰鬥多了去了!她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出於某種難以出口的原因。
總之一句話,江雅蘭心中非常非常地不爽!
更具體地說,看著那一對合法夫妻卿卿我我的模樣,江雅蘭只覺得煩、惱、亂!外加絕對的鬱悶!可是,人家有法律保護,公婆,一切都是天經地義,難道江大小姐還能上去把他們從被窩裡揪出來?
「討厭,討厭,討厭!」
掂著酒瓶子,江雅蘭像是對待生死仇敵一樣,猛力敲打著空氣。偶爾迸射出來的黑色火花,則毫不客氣地折磨著她手中的酒瓶。因此,才揮打了十幾下,酒瓶子便成了一團扭曲的廢品。
隨手將其扔到一邊的牆上,聽著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江雅蘭「嘻嘻」地笑了起來,擺擺手,搖搖晃晃地繼續前行。兩側的屋子裡傳出了幾聲不太好聽的髒話,卻很幸運地沒被她聽到。
月光透過兩側矮屋的間隙,灑在前方彎彎曲曲的小路上,江雅蘭半瞇著眼睛,東倒西歪地保持住了向前的方向。
而在夜風吹來之時,她的腦子裡閃過一個理性的問題:「呃,這是哪兒?」
被她強行灌到肚子裡的酒液,這時候開始造反了。江大小姐的酒品,可著實讓人不敢恭維。也不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在嘔意上湧之時,一彎腰,當場吐了個昏天黑地。
「操!哪個小王八蛋跑到我家門口……呀,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身後矮屋之中,突地傳出了掙扎打鬥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哭叫聲。江雅蘭抱著腦袋蹲在門外,腦子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然而,這聲響對一個醉酒之人所產生的殺傷力,還是讓江雅蘭相當難受。
「別叫了!」
終於受不了腦子裡面轟轟的震盪,江雅蘭一拳砸在門框上,整座屋子都抖了一下,屋子裡面一下子靜了下來。
「是個女的?」
裡面有人這樣說,話語中透露出某種惡意的氣味兒。而這時,屋內的掙扎聲又起,女人的哭叫聲也更清晰了,江雅蘭煩躁地拍了拍牆,勉強支撐起身體,想也不想,一腳踹出,將身後的大門踢了個稀爛。
「讓你們別叫,你們都他媽聾啦!」
屋內一片寂靜,五六號各種膚色的彪形大漢看著眼前這醉得口齒不清的美麗少女,臉上的表情均相當古怪。
在他們身後,是一個已被捆在床沿上的清麗美人,纖纖弱弱的身子骨,很有一番惹人愛憐的味道。只可惜,這群大老爺們憐香惜玉的心思少了點兒,任美人怎麼哭叫,也不放開。
江雅蘭的臉上露出了噁心的表情,即使醉得神志不清,見到這種場面,她也能將前因後果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世界上的惡人,怎麼就這麼沒創意呢?
「倒楣,怎麼我總是碰上這種晦氣事?」
懶散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跳動著黑色的火焰,這是地獄的顏色,是死亡的背景。屋內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這也是他們最後的表現。
「好啦!惡人全部死光,美女搭救成功。小姑娘,你可以離開了!」
隨手拂斷綁在受害少女身上的繩子,江雅蘭將這位已嚇呆了的小美人扶起來,然後很隨意地揮揮手,掉頭出門,對地上六具屍體根本不屑一顧。
動作是很帥沒錯,不過上湧的嘔意可不會給她耍帥的時間,剛剛出門,她又是一聲呻吟,淒淒慘慘地彎下腰去,又吐得天旋地轉。
「該死的,喝酒的感覺真差勁!為什麼容小姨還是每天酒不離口的?」
江雅蘭抱怨了幾句,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抱怨的是誰。捧著重了數倍的腦袋,她哭喪著臉繼續向前走,才走了兩步,後面「嗒嗒」的腳步聲便追了上來。
「姐姐,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怕!」
清麗少女垂淚欲滴的模樣,實在很有殺傷力,只可惜,這點兒伎倆,對江雅蘭來說,卻產生不了作用。
她白了少女一眼道:「連走都不會路嗎?多大的人了,不要給我們女人丟人,自己回家去!去!」
顛三倒四地說話,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江雅蘭回過頭去,繼續鑽研回家的道路問題。
可是,那位少女卻十分堅持地走了過來,握住了江雅蘭的臂彎:「姐姐,求求你了!這裡,這裡是新月巷,我怕……」
「新月巷?原來已經走到新月巷了啊!」
愕然之後,江雅蘭懶洋洋地開始回憶:「嗯?這裡以前,不是被本大小姐清過一次了嗎?怎麼現在又這麼亂了?」
略略沉吟一下,她道:「也罷,既然是本小姐沒有除惡務盡,今天的事就有我的責任,我就把你護送出這裡吧。」
說做就做,江雅蘭一把拉起了少女的手腕,扯著她向前走。全不顧她的怪力,讓少女眼淚汪汪的。
沉默無聲地走出數十米後,江雅蘭沒話找話說:「小姑娘,你是怎麼讓這群傢伙給抓住的?小小年紀,夜裡亂跑可不成!」
她的年齡頂多比小姑娘大個一兩歲,訓起人來卻老氣橫秋。
少女眨眨眼,惹人愛憐的眼眸中霎時間湧起了一波霧氣:「我再沒有希望了!嗚,他和另外的一個女人訂婚了!」
少女說哭就哭的本事,江雅蘭可是遠遠不及,不由得也有些佩服。想來自己似乎閒著沒事,便扯著少女在路邊坐下,準備聽少女訴苦,如果其中有什麼冤屈,自己也能找兩樁閒事兒幹幹。
少女並不排斥向眼前這位「英雌人物」傾訴一下心中的委屈,便也聽話地坐了下來,就著月光,把自己在情感上的失意,和著眼淚,逐一地講給江雅蘭聽。
其實,這是一個相當沒有新意,且老到牙酸的故事。
少女自小暗戀著某位俊男,這位俊男善良溫柔,學富五車,可說是夢中情人的最佳模範。可是俊男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平日裡兩人感情親密,卻總是隔著一層捅不破的膜。
直到俊男遇到了今生之所愛,毫無顧忌地把那人介紹給「妹妹」,那結果自然是五雷轟頂。少女一時間抑鬱難受,便出門散心,路遇惡人,然後發生了此事……
這種事情說來委實太過平常,在這星球上,哪天不發生個十起八起的?少女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又壓抑得難受,所以一邊說,一邊哭,一邊還臉紅,其表情之豐富,倒也是有著相當之水準。
從少女開始講故事,江雅蘭就一直把腦袋埋在兩膝之間,也不知道她到底聽了沒有。少女越講越沒底氣,越說越沒信心,到了最後,只能再抽抽噎噎地哭出聲來。
「笨蛋!」
「啊?」
「我說你笨蛋!」
江雅蘭猛地抬起頭,一把勾住了少女的下巴,將兩人的臉孔貼得極近。黑色的眼眸中閃動的火光,從少女臉上一掃而過。
少女被她突如其來的粗魯動作嚇壞了,眼眶中立時又是霧氣濛濛。
江雅蘭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只是認真地打量少女的臉蛋兒,最後做出結論:「真是超級笨蛋!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還這麼我見猶憐……」
話聲頓了頓,她的眼中更燃起了足以令常人窒息的黑色火光,然後惡狠狠地道:「你幹嘛不去勾引他?」
「啊?」
「笨蛋!我讓你去勾引他!讓他和你上床!把生米煮成熟飯,這種最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可、可是……」
「可是什麼?善良的男人不都是愛吃這一套嗎?」
「他、他已經訂婚了……」
「訂婚算個屁!就是結婚了,你也是該出手時就出手!想想看,逗他和你上床,拍他的片子,然後要挾他,讓他退婚、離婚,拆散他的家庭,氣死他的老婆……這種感覺難道不爽嗎?」
江雅蘭幾乎是用吼的,將這些話散向了四面八方。相對靜寂的夜景一下子被打破了,一連串由各國國罵組成的狂亂奏鳴曲,從兩側的矮屋爆了出來,一下子將江雅蘭沒頂。
江大小姐心情正差,誰敢捋她的虎鬚?
她就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嗷嗷叫著跳起來,一記迴旋踢,便將身後一堵牆壁開了一道大口子,裡面的人狼狽不堪地逃了出來,卻被江雅蘭一人一拳,全打得飛了出去。
「新月巷,新月巷!想死,還不容易嗎?你家的江姑奶奶又回來了!哇哈哈哈哈!這次,我要讓你們從這個星球上徹底消失!」
「媽呀!那個女人又來了!」
上次刻骨銘心的教訓,仍使新月巷的成員常發噩夢,今晚,這女人用神志不清的狀態再度殺回,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所以,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整個新月巷都轟動了起來,無數的男女衣衫不整地跳出屋子,撒腿狂奔而去。在他們身後,一朵純黑色的火之蓮正緩緩盛開。
看著恩人從「救美英雌」到「狗頭軍師」,再到「破壞魔王」的強烈轉變,剛出狼窩的少女一時間難以接受,白眼一翻,在母老虎眼前昏了過去。這樣,她就錯過了本年度最具有紀念價值的場景之一:火妖魔的眼淚!
「勾引他!敗壞他!氣死他!這些事情,你身為女人,竟然都做不到嗎?江雅蘭,你這個蠢貨!怪不得會吃到這種苦果,這全是你自找的!
「這該死的初戀,為什麼還沒有開始,就莫名其妙地完蛋了?江雅蘭,你混蛋!」
吞吐的黑色火光,在少女奔湧而出的淚水中,先是收縮,繼而猛烈膨脹,席捲四方。
「張真宇……我恨死你了!」
「單純的少女喲,逃不過愛情的網羅!」
女子柔媚的嗓音輕頌著古老的歌謠,讓流動的音符環繞在夜空之中。白色的袍袖隨風飄蕩,獵獵作響。
在她身邊,一位男子憑虛而立,看著下方冒起的朵朵黑焰,臉上是一種相當複雜的表情。
「伊絲塔爾,你想幹什麼?」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這位男子,失落文明的「最高機構」仲裁者之一、「兩河文明」的第一首腦馬爾都克,向著他的妹妹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親愛的哥哥,我幹了什麼?」嗓音中笑意盈然,伊絲塔爾悠然反問。
她的哥哥偏過頭去,冷冷地哼了一聲。
天空下,黑色的火光席捲大地,無數的建築在這妖異的火焰中灰飛煙滅。這裡面,當然也會有幾個來不及逃命的可憐蟲,不過,無論是對江雅蘭,又或是天空中兩位仲裁者,這幾條人命,都引不起他們的心靈波動。
「伊絲塔爾,我不反對你找樂子,不過,惹上江雅蘭,後果未必會是你所想像的那麼輕鬆!」
馬爾都克看著在下方肆虐的火妖魔,心中發出歎息。
對自己的妹妹,他是再瞭解不過。身為智囊型的人物,伊絲塔爾可說是近乎完美,無論是謀畫、執行、應變、決斷,她都能做得十全十美,讓人找不出一點兒漏洞。這一點,即使是奧丁,也略有不及。
可是,這世界上注定不會出現一個十全十美的人物!
伊絲塔爾,一個古老神祇的名字。作為兩河古文明的母神、戰神、愛神,她所具有的能力固然是撲朔迷離,而其任性、複雜的性格則更讓人感到頭痛。
她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也能夠瘋狂絕望地去恨。前一刻,她還是情意綿綿,轉眼間,她的利劍便可能刺穿「摯愛」的胸膛。
她是神祇、是母親、是希望、是榮光,也是妖魔、是妓女、是毀滅,是婊子!
擁有這樣的神力,繼承這樣的神名,修煉這樣的功法,伊絲塔爾將永遠在這個扭曲的神話中存在。
「惡趣味!」
馬爾都克低聲為他妹妹的行為作了註腳。不過,再怎麼說,身為兄長,馬爾都克有資格、有必要幫助或勸阻妹妹的行為。
此時,伊絲塔爾眼中正閃現出灼熱的光芒,雙手在寬袖中結成了神秘的印訣。馬爾都克很快地感受到了周圍濃密的「魂力」波動。
在兩河文明的神話中,伊絲塔爾雖然有一個執掌著冥界的姐姐,但她卻並不以控制靈魂見長。神話歸於現實,繼承了這個神名,仲裁者伊絲塔爾卻未必會像那遙遠的神祇一樣。
自從失落文明力量從明處轉向暗處,其內部數十個仍有著相當力量的文明力量,便開始了緩慢卻有效的融合。
在保持各自信仰的基礎上,各方的功法、心訣從不同的渠道交流、匯總,互相交換,以彼之長,補己之短,千年以下,效果相當不錯。
伊絲塔爾,就是這種交流方式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在這樣的環境下,以其絕世天資,她不僅精擅兩河文明本來的功法,並且在「北羅巴洲神族」的至寶「英靈殿」上受到啟發,在「靈魂」領域取得了驚人的成就,「魂術」之精,已達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
操縱人的靈魂、攫取人的幸福、扭曲人的愛意,是這位神秘而美麗的女性,最喜愛的休閒活動。
最近幾日,由於和蘇怡達成了秘密協議,島上的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諸位仲裁者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裡,便陸續回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馬爾都克和伊絲塔爾便是在回家的路上,感受到這裡爆發出的氣息,才潛近觀察。
哪能想到,此時的江雅蘭正對了伊絲塔爾的胃口,使她見獵心喜,忍不住出手了!
馬爾都克看到了,在妹妹的手心中一抹跳動著的蒼白火焰,正逐步地鍍上一層血紅顏色,這是江雅蘭靈魂的投影。
到現在為止,伊絲塔爾還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察江雅蘭的情緒變化,並沒有動什麼手腳,可是,越是這樣,馬爾都克越覺得心中不安。
「伊絲塔爾,禁衛軍很快就要到了!」
「我知道的,哥哥!」
伊絲塔爾漫聲回應,顯然不把兄長的警告放在眼中。不過,只隔了數秒,兄妹兩人同時變色。
「下去!」
兩人的反應非常默契,在遠方那破空神念剛剛升起之際,兩人一起收斂氣息,直線下墜,藏入了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斷壁殘垣之中。
「張雲忘!」
運氣排開了四周的熱浪,又平靜了一會兒心情,馬爾都克的嗓音仍有些發顫,即使他的實力在黑暗世界可穩穩排進前二十名,但在當世唯一一個超限階的強壓下,他依然無法保持本來的心境。
反倒是伊絲塔爾,在這突然到來的危機面前,眼眸中的光彩逐步恢復了冷靜和從容。
「他沒有發現我們!」
她先下了這個斷語。張雲忘實在是太高傲了,他根本不會注意兩個明明有著超人實力、卻像是見不得光的耗子一樣伏地亂竄的傢伙,他只是用神念關注著這邊江雅蘭的情況。
伴隨著這道神念,中天帝國禁衛軍也高速趕來,顯然是為江雅蘭收拾爛攤子。
馬爾都克心中叫苦,禁衛軍來了,兩人的脫身就更成問題。現在不比以前了,伊絲塔爾已經和對方照過面,並與他們訂下了協議,在這種情況下被對方發現,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這裡,人家會怎麼想?
「早知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在空中好些……」
馬爾都克在心中埋怨著自己,但他也明白,真正暴露在張雲忘壓倒一切的氣勢之下時,心中有鬼的兩人恐怕更是不堪。
面對這種情況時,馬爾都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的妹妹。也只有伊絲塔爾,才能在這種讓人不安的氛圍下,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再等一會兒!」
伊絲塔爾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外面,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事實上,她的等待,只會等來中天帝國禁衛軍。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中天帝國最精銳的集體兵種、皇帝陛下的私人武裝、黑暗世界評判水準達到A級的中天帝國禁衛軍,便駕臨火場上空。
領頭的中郎將胡峰,看到下面的情況,只是苦笑了一下,便讓手下們去分頭滅火。對這樣的情況,幾年來,大家已是見怪不怪。
火妖魔心情不好,燒幾棟房子,殺幾個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禁衛軍的控制下,火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所謂的「控制」,實際上就是在火場外圍布下一道防火帶,減少「修羅暗炎」的殺傷範圍,至於已經燒起來的地方……還是算了吧,沒必要為了「新月巷」這種地方,害得禁衛軍人仰馬翻,受傷都沒地方哭訴去!
「準備……」
伊絲塔爾給馬爾都克做了一個手勢,同時,她輸出一道咒語,引發了數百公尺外潛隱不動的「魂力」。
「美麗的妖魔,我賜你狂亂之力!」
面紗之後,伊絲塔爾的舌尖輕輕抹過紅唇,唇色愈發鮮艷,可惜,卻無人得見。
遠方,火妖魔的怒罵聲轟然而起,隨著這叫聲,一道飛騰扭轉的黑色焰柱,當空搗出,目標,是天空中最無辜的「救火員」們。
禁衛軍一時間為之大嘩,本來還算嚴整的陣勢,當即被這「無妄之火」沖得七零八落。
胡峰苦笑著指揮天空中的人馬,暫時避開鋒芒。這樣,他們便不會知道,此時,正有兩位「極限階」,像耗子一樣伏地遠遁。
江雅蘭發出一道險些謀殺自己人的火焰之後,似乎還不過癮,厲叱聲中,竟又扶空直上,似乎要和禁衛軍們來一場硬的!
胡峰的腦子「嗡」地一聲就大了,雖然此刻,在島上居住的人中,至少有三人的實力遠在江雅蘭之上,控制一個醉酒的火妖魔並不成問題,可要命的是,這三位先生,距此地都還有一段距離。
而看江雅蘭的情況,早就醉得六親不認,誰知道他們到來之前,江雅蘭的「修羅暗炎」會讓多少人灰飛煙滅?
「佈陣!」
胡峰的聲音在發顫,他平日膽識過人,無論面對怎樣的強敵,遇到怎樣的險境,也不會這樣失態。可是這時,「死在自己人手上」的鬱悶,讓他實在提不起面對死亡的勇氣。
幾十米的高度,對江雅蘭來說,不過是眨眼即到,胡峰的話音還飄在空中,「修羅暗炎」護體的江雅蘭就出現在他面前。
「佈陣?布什麼陣?」
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們的江大小姐,眨眨她美麗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詢問。此時,她眸光清澈,舉止隨意流暢,哪有一點兒酒醉發瘋的樣子?
胡峰當場石化。
明快爽朗的性格,注定了江雅蘭不是善解人意的類型,對胡峰的尷尬,她完全忽略,只是一廂情願地按她的思路辦事:「老胡,火場裡面有個小妮子,把她救上來,就沒有其他的事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哼,敢利用我!」
低罵一聲後,她的身形一閃不見。
利用她!誰敢?
胡峰覺得自己老了,對現在的青年男女的思路完全跟不上了!歎了一口氣,他向下飛去,按江雅蘭的吩咐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