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容按下緊急求救裝置的按鈕後,她就有些後悔了,只因為那後續而來的“壯觀場面”,實在不是小姑娘所願意見到的。
而在危機已經解除的情況下,如此的作法,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的嫌疑。
張真宇雖然是皇帝身分,但待人一向寬厚,且由於自己的實力高強,對負責他人身安全的禁衛軍,也很少有什麼硬性的要求。
事實上,自從禁衛軍接手張家的防衛任務之後,他們唯一接收到的命令,就是:“當有容、祝纖纖、李江三人中的任何一個,發出緊急求救信號時,禁衛軍至少會有一組不少於五人的戰斗單位,在半分鍾之內趕至,保證三人的安全!”
所以,當求救信號發出,本就在島上四處“狩獵”的禁衛軍將士們,便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餓狼,嗷嗷叫著撲向了信號的發源地。
第十七秒,第一組戰斗單位滿員到達,立刻開始進行隱蔽的清場,將有容夾在他們中間,四面戒備。
就在有容通紅著小臉,向他們解釋的時候,第二組、第三組……被今天上午的清洗行動激發了野性的禁衛軍們,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只要是在西城區范圍內的,均在兩分鍾之內到達,人數已超過了五十人。
而其來此的平均速度,赫然已經超過了音速。
在禁衛軍嫻熟而隱蔽的動作下,普通的人們對這裡的暗流湧動懵然不覺,依然各行各的路,保持著熙來攘往的人流規模。
他們全然不知,在兩分鍾的時間內,以人行道上一位美麗的少女為中心,方圓一平方公裡內的空間之內,已然成為了任何懷有不正當念頭者的地獄。
如果有任何有可能對有容造成不良後果的人出現,等待著他們的,便是五十位精英禁衛軍的聯手痛擊。
當江雅蘭來到此地的上空之時,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
她“哈”地一聲笑了起來,隨即大大咧咧地落在地上,向著有容大聲招呼:“小容,是哪個不開眼的家伙敢找你的麻煩?告訴我,本小姐烤熟了他!”
“啊!是蘭姨!糟啦!”縮在有容小腿邊的可愛男孩兒,發現自己此時的情況頗為不妙。
和只見過小家伙兩、三次的有容不同,那個有強烈暴力和虐待傾向的“火妖魔”,可是隔三岔五就到他家去一趟,不是借地養傷,就是找大Boss單挑,幾來幾往,對他的情況可是熟悉得很。
而她也是極少數不賣小家伙的帳,卻以“折磨”他為樂的恐怖角色!
即使因為她的美貌,以及偶爾的“善心”,中和了一部分的殺傷力,但……還是走為上策!
趁著有容急著和江雅蘭打招呼的空檔,小家伙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只要鑽進路邊的花壇,就可以憑著已小有成的咒法逃走,那時,便又是海闊天空啦!
才走出兩步,後頸上突地毛發悚立,這兆頭可不好!
小家伙想也不想,把頭一縮,想加速逃離,但下一步還沒邁出去,從天而降的纖纖玉手,便老實不客氣地抓住他的後頸,毫不費力地把他提了起來。
“呵!帥小伙啊!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正好,剛才還有人說,她家的小Baby蹺家了,我立時就抓著一個!”
扭動手腕,讓懸空的小家伙與其正面相對,江雅蘭笑得非常開心,小家伙則是扁起了嘴,做出要哭的樣子。
可惜,歷史與現實都證明,江雅蘭大小姐絕對不吃他那一套。
“哭什麼哭,本小姐只是打量打量你,又不會把你吃掉,何必裝得那麼可憐!”
江雅蘭氣焰滔天,肆無忌憚地用閒著的右手扭動小家伙紅潤的臉頰,讓這英俊可愛的小臉蛋嚴重地變形。
“唔,臉型像、氣質像,身體像,只有頭發和眼睛不像……小容,看看這小子,你覺得是不是非常地眼熟呢?”
有容老老實實地點頭,“看第一眼的時候,的確是特別熟悉!”
“嘖,看看,如果把頭發染成金色的,再把這亮晶晶的眼珠子挖出來鍍上金,是不是就更熟悉了一些?”在小家伙眼前晃動著手指,江雅蘭笑得越發開心。
而這邊,有容也恍然大悟,“耶?這不是斯蒂安姐姐的兒子嗎?米修!好啊,你騙我!”
她跳了起來,也要學江雅蘭去掐小家伙的臉。
而小家伙,哦,此時可稱他為米亞修斯,面對著兩位美麗動人,卻又張牙舞爪的少女,更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不過,他的小胳膊和小腿兒,對上四肢修長的江雅蘭,卻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當他明白這一點後,才認命地耷拉下腦袋,眼睛與頭發的顏色都開始轉變,同時作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人家是看有容姐……啊,是小容姨心情不好,才過去安慰的嘛,要不,我一直躲著不出來,小蘭姨你也不會抓著我啊!”
“喲,還把自己提了一輩兒,要當弟弟,不當侄子了!小家伙你倒挺行的啊!”
江雅蘭抓著小家伙的痛腳不放,甩著手腕,把小家伙轉得昏天黑地,哇哇大叫。
這叫聲總算激起了有容的惻隱之心,她趕緊在一邊轉移江雅蘭的興趣方向,“雅蘭姐,別逗他了!我這邊有大事情啊!”
“什麼大事情?哦,是哪個敢對你下手的毛賊吧,告訴我,看我把他大卸八塊!”
江雅蘭“不捨得”放過手上的“小玩意兒”,一邊繼續轉腕,一邊和有容說話。
有容苦笑著抱著她的手臂,強迫她重視自己的話,“雅蘭姐,真的是大事啦!那個……那個家伙,是布拉索呢!”
“誰?”
“布拉索!本。布拉索,以前差點毀我的容的那個……”
“玩笑吧!”江雅蘭瞪大了眼睛,“作惡”的手就那麼一松,把可憐的米亞修斯實實地摔在地上。
這下子,小家伙可是真的受不了了,嘴巴一扁,“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但這一會兒,是誰也顧不了他了!
“布拉索?這不可能!”我的反應比江雅蘭還要不堪,聞訊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撞翻了茶幾。
待看到大家齊齊將目光放在我身上時,才知道自己反應過激,只得在尷尬中緩緩地坐下,而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
“被耍了!”雖然這時我還是不明白,當年理查德和布拉索,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來瞞過那麼多的人,但既然事實擺在眼前,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
此刻心中湧動的,全是些窩囊氣,但我也只能板著臉坐在沙發上,努力地調適著自己的心情。
蘇怡看了我一眼,湊過身去,和斯蒂安悄悄地說著話,兩人面色嚴肅,顯然是有委決不下之事。
我的目光自她們臉上掃過,明白她們在面對這種事情時,也很難找出一個能說服人的理由來。
想到這裡,我心中的煩躁之意越來越盛,終於還是長身而起,語氣沉悶地道:“我出去走走!”
“我也去!”江雅蘭跟著跳了起來,可能是她覺得我現在出去,應該是去找人晦氣,所以也想要插一腳。
她的動作驚動了米亞修斯,小家伙哭累了,剛剛睡著,這麼一動彈,立刻睜開眼睛,扁下小嘴,便要繼續。
“砰!”江雅蘭眼明手快,一記手刀,便讓小家伙再次睡了過去。
或許這一記手刀讓世界保持了清平安靜,但斯蒂安似笑非笑的目光望過去時,仍使得江大小姐流了一身的冷汗。
江雅蘭只能干干發笑,非常“溫柔”地摸摸小家伙的臉蛋兒,做出疼愛的姿態,向這位她絕對惹不起的女皇陛下示好。
而這麼一耽擱,我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其實江雅蘭猜測得不錯,我出來“散心”,確實是有找人晦氣的傾向。
如果能將那一個“死而復生”的布拉索找出來,真真正正地把他大卸八塊,然後千刀萬剮,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就算一時找不到他,能找一些供我撒氣的倒楣蛋,也可以將就將就。
然而,天公不作美,在小島的上空盤旋了兩個多小時,在東盟大學城轉了三圈,神念幾乎掃過了島上的每一個角落,不要說布拉索,就是能讓我撒氣的“倒楣蛋”,也找不到一個。
看來,我們上午的大清洗實在是太徹底了!
天色漸漸地昏暗下去,從雲層上方平視,太陽已經融入了金紅色的雲浪之中,偶有一道光芒射上來,也沒有了刺眼的灼意。
我吹著高空的冷風,浮躁的心情開始平復,思考的問題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布拉索為什麼會向有容妹妹打招呼,卻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他應該是恨我入骨,不會錯過任何傷害我的機會才對!
“還有,他所講的話也非常奇怪,用我來祭奠他……
這話說不通啊!
“布拉索死而復生,我的臉上固然不好看,但當日用他的性命來調解是非的理查德也好不到哪裡去,理查德真的願意讓他光明正大地來尋仇嗎?
“這一次,他所做的無意義的事,似乎也太多了些!
不像他乃至於禁忌一貫的風格!“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東盟大學校本部,中央圖書館,惜時廳。
東盟大學,是一個學習風氣非常之正,學習環境非常之好,學習條件非常之先進的高等學府,這一點,由校內擁有十多所大、中型圖書館,便可見一斑。
校內的圖書館,不僅藏書之豐聞名全世界,且其面向讀者的服務態度,也相當受人稱道。
校內所有的圖書館,均是二十四小時開放,華燈長明,使夜如白晝,只要是在校學生,任何時間,均可以來此進修。
此時已是四月中旬,四年級生已臨近畢業,正是寫論文,忙答辯的時候。所以,即使是夜已深重,在惜時廳內,依然有百多名學生藉此地的幽靜,來整理資料。
諾亞在青壯年時便在這裡工作,將大半輩子的時光,都耗在了這浩如煙海的資料古籍之中。
他已經在中央圖書館做了十二年的館長,而今年,他也不過只是四十五歲而已。
他喜歡這裡的環境,因為這裡不會有人打擾他的學術研究,所以,無論別人送來多好的升遷機會,他都一律干脆地拒絕。
在夜間到借閱室抽本書來看,是諾亞一日之中最大的娛樂,每夜十時左右,他都要在借閱室中轉上一圈兒,一邊找書,一邊巡查,十分地愜意。
這個時間,已經很少有學生在這裡了,借閱室裡靜寂無聲,只有他走路的“嗒嗒”聲清晰可辨。
一排又一排的書架從他眼前掠過,中央的空隙被陰影填得滿滿的,明暗的色調調配在一起,很有點微妙難明的味道。
“東方歷史……唔,今天看什麼呢?梵陀的奧義書、炎黃的諸子百家、還是……”
“我建議你看一下兩河文明,那其中的文明精神,是非常值得研究的瑰寶。”
“兩河文明,漢摩拉比法典嗎?是個好主意!咦,妳是……”
一抹幽幽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諾亞的身邊,全身都籠罩在一幅純白色的長袍之下,不露出一點兒肌膚,只能從身材曲線和音色上判斷出這是一位妙齡女郎。
她說話的聲音,帶著成熟的磁性,非常誘人。
“你是本校的學生嗎?是穆斯林?”諾亞對這位神秘的女郎非常感興趣。
學校中各國各民族的學生都有,但大都是入鄉隨俗,穿著打扮不會這麼礙眼,可是,如果這女郎不是本校學生,那她又是怎麼進來的?
女郎搖了搖頭,在輕輕的笑聲中回答了他的問題,“都不是!我只是在這裡等人兼消磨時間罷了!”
諾亞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斂去。
“小姐,如果你並非我校的學生,請配合本館的條例,出示你的許可證件。除非有校訓導處的批准,否則,這裡在下午五點之後,是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的。”
“真不好意思,我剛來到這裡,不知規矩,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不過,現在我是不會走的,看,我要等的人,不是已經來了嗎?”
循著她手指的方向,諾亞扭頭看去,不過,臉部才剛剛轉向,後頸處便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震蕩入腦,使他干淨俐落地倒在地上。
“等人,是在等我嗎?”書架的另一頭,布拉索緩緩地踱步走出。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冷冽,直視著女郎遮著面紗的臉部,但女郎淺褐色的眼眸卻沒有顯出絲毫鋒芒,從容自若地接下了布拉索的壓力。
“禁忌原三巨頭之一,本。布拉索先生,如果你承認這個身分的話,那麼,我等的就是你!”女郎微微傾身,以優雅的禮節迎接布拉索的到來。
“看來,你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不過,我對你還是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怎麼會呢!”女郎在面紗之後發出笑聲。
同時,一只晶瑩剔透,纖長優美的手掌,自寬大的白袍中探了出來,輕柔嫵媚地撫向了一側的書架,從其上抽出了一本十六開的彩刻版書籍。
在“嘩嘩”的聲響中,書頁自動地翻開了,然後在某一頁上靜止。
女郎將書本垂直擺放,把那一頁精美的圖畫,放在了布拉索的眼前。
這一頁,描繪的是一位美麗的女神,那帶有工筆畫風格的畫像,刻畫出了一位帶著矛盾的媚惑與聖潔的女神。
女神用柔和而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著身側咆哮的雄獅,而手上卻握著一把利劍,刺入了對方的胸膛。
“如果我的資料沒有錯,這是……伊絲塔爾?”布拉索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這幅畫。
畫上面的兩河古文明中,著名的女性神祗,已經帶給他相當多的情報;他再非對此人一無所知,但聯系現實,卻使他更為糊塗。
“這正是我的‘神名’!”女郎再次躬身,語意溫柔。
但布拉索看到她手上那幅美麗而詭異的畫像,卻只能感覺到壓力;當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臉上一點神情也不露,只是冷漠且不失禮地還禮。
“這真讓我吃驚,不過,幸會!”
他嘴中雖然說“吃驚”,但神色卻全無一點吃驚之意,只是在略微的停頓過後,從容地問道:“自兩個小時前,小姐便一直用特殊的功法吸引本人的注意,直到將我引到這地方來,敢問小姐這是為什麼?”
伊絲塔爾那雙柔媚動人的眼眸,掠過了一絲笑意:“是這樣嗎?其實我也不明白,布拉索先生為什麼會對召喚死靈的咒法,有這樣特殊的感應呢?”
布拉索的眼睛閃過一絲寒意,但隨即又恢復了古井不波的狀態,他搖頭道:“小姐的情報工作實在太出色了,你到底還知道多少?”
聽出布拉索的回應真正有了幾分佩服之意,伊絲塔爾明白,這次的計畫已經有了眉目。
她輕聲道:“本來我還不太確定的,但看你的反應,卻給了我不少信心。而且,你知道,我們這些埋在墓地裡的老古董,身邊總是有一些很珍貴的資料!”
布拉索“哈”地一聲笑了起來,這是他今晚最為生動的臉部表情,“小姐真幽默,不過,你今夜邀我到這裡來,應該不只是講講笑話便罷了吧!”
伊絲塔爾點點頭:“不錯,我既然知道了你此時的狀態,當然也知道這種狀態是多麼的難得,自然,也是同樣的危險。
“布拉索先生,你現在體內的能量,已經到了瀕臨爆炸的邊緣了吧!”
“不錯!”
對一個極為了解自己的厲害人物耍心眼,只能是自取其辱,布拉索深諳為人處事的道理,自然不會在這種原則問題上做文章,因此,他干脆地承認了自己目前糟糕的情況。
布拉索帶著些好奇,藏著些期待,想想看這位神秘女郎會有什麼建設性的提議。
“正好呢!我對魂術之道還頗有造詣,也明白布拉索先生此時的危機,是體內之能量與控制力的矛盾,能量越漲,控制力越弱。
“而歸根究底,還是先生‘血魂體’入不敷出,無法達到平衡的緣故!”
“小姐好眼力!不過,我從未聽說,兩河文明的伊絲塔爾女神對魂力有所研究,不論是在神話中,還是在現實裡!看來小姐還真是博通百家了!”
這話中不知贊歎還是狐疑,布拉索也只是說說而已,就憑這女郎將自己的情況說得絲毫不差的本事,他便下定決心和這女郎周旋到底。
他直覺認為,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利大於弊。
不過,他的懷疑也並非無的放矢。按照黑暗世界的說法,這世上或許並沒有輪回一說,但生命的靈魂卻真正存在。
而且,當它們所依托的載體生機消散後,它們還可以在世間存在一定時間;之後,便會走向它們自然的“歸宿”。
“歸宿”是什麼,沒有人知道,就是神話時代最有神通的前輩們,對此也語焉不詳,只說“歸宿”是一個生命無法觸摸到的神奇之境,只有靈魂才有進入其中的資格。
然而,黑暗世界的諸多咒法之中,確實有以“靈魂”
和“歸宿”的存在為基本原理,進而利用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來達到不可思議效果的法術。
而這種咒法的分支,一般被稱之為“魂術”。
魂術發展至今,不論是利用生者“生魂”的“正魂術”,又或是利用死者的“死靈”的“死靈術”,都發展出了一套博大精深的完備系統。
而最擅長“魂術”的勢力,便是以前的巫術力量,現在的“埃瑪祭司”和“叢巫”;至於其余力量,雖有研究,不過也只是小道、小術而已,不占其實力總數的過多比重。
而將時間上溯到黑暗時代,或者更久遠的時空,在那些已然“消亡”的失落文明之中,論對“魂術”的研究,應該是北羅巴洲一枝獨秀。
而在其大神奧丁統治下的“英靈殿”,是所有修煉魂術之人心向往之的聖地,也就當仁不讓地占了半壁江山。
至於兩河文明嘛,是諸多古文明中,極少數強調現世,淡化死後,否認來世的怪胎,這位女郎的神名是“伊絲塔爾”,卻又自承精擅魂術,這的確有些前後矛盾。
伊絲塔爾沒有給布拉索以滿意的答復,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愛好而已。”便打發了布拉索探根知底的想法。
她姿態優美地將手上的書本放回原處,袍袖垂下,再度將全身罩入了白袍之中,神秘之氣越發濃重。
“布拉索先生,有沒有興趣來做一個實驗呢?”
已近午夜,我還是一無所獲,不過心中的煩悶,也在理智的控制下消散了不少。
我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心中決定,立刻回家!
在雲層下方漫步,看著城區星光點點,漸漸地滿城輝煌,別有一番情致。
就算是下方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庭院,在我眼中,也有了些別樣的味道。
直接降落在庭院之內,四面的禁衛軍剛探出頭來,便又都縮了回去。我信步向主宅走去,只是才走出了十多米,心中又變了主意。
“或許可以趁這個時間,到纖纖那裡看看。這兩天,怕是數她最辛苦了!”存著這個念頭,我繞過主宅,直抵後庭。
這裡被一片竹林分成前後兩部分,竹林之後,就是置放“天道神劍”的“天祭廳”。
在兩年前的那一場“天劫”中,“天祭廳”與其前方的竹林,同時遭到滅頂之災,現在的建築和林子,都是後來整修的。
竹林之前,主宅之後的這一片地帶,都讓幾位美人兒閒暇時所種的花花草草填滿了,只有少得可憐的的一些空白地帶,供人們踏足。
我沿著曲折的小路來到竹林外沿,隨手敲了一下身邊拳頭般粗細的竹子,地面便無聲無息地陷了下去。
纖纖的個人實驗室被安在了“天祭廳”之下,平日裡有五位禁衛軍在此守護。當然,最厲害的守護者,還是“天祭廳”中的那只鳥兒。
朱翎最近一段時間,到一個非常關鍵的蛻變期,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只身在“天祭廳”中潛修,順便維護一下實驗室以及纖纖的安全。
而這樣的安排,除非是有兩個以上的極限階高手同時殺到,否則實驗室應該是固若金湯。
守衛的禁衛軍告訴我,纖纖已經連續工作了六個小時了,晚飯自然略去。想一想,好像小姑娘自從昨晚上起,還是水米未進,那樣纖弱的身體,能撐得住嗎?
我瞪了守衛一眼,毫不客氣地把纖纖不吃飯的罪過推到了他的頭上,“去廚房端點兒宵夜來,要清淡的營養餐!”
守衛被我的眼睛一瞪,嚇得抱頭鼠竄而去。我則靜悄悄地來到纖纖所在的房間內,沒有立刻打擾她,只是在後面看著。
少女的背影,在白色工作服的襯托下更顯得纖弱,無影燈淺淡的光線,在她的身上鍍了一層如假似真的光膜。
隨著她在工作台前的忙忙碌碌,光線扭動著,一時之間竟晃花了我的眼。
纖纖留了一頭長及背心的長發,但卻不像她的死黨江雅蘭那樣,做了挑染處理,只是自然垂下,盡顯她那充滿彈性光澤的發質。
只看她的秀發,我便很得意,這說明少女體內的營養還是比較平衡的,她的生活雖不正常,但在我們這些朋友的強制之下,仍然保住了她的健康。
這時守衛端了宵夜過來,低著頭,想繞過我給纖纖送去,我揮手阻止了守衛,把托盤接了過來。
想讓我們的纖纖小姐停下手頭的工作,乖乖就范,用尋常的手段可不行。
“纖纖小姐!宵夜送到!”趁著一個工作的間隙,我用突然卻不會嚇到人的聲音,想喚起纖纖的注意。
可是,她卻連頭也沒抬,“哦”了一聲後,手上還是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謝謝,放在一邊吧,我一會兒就吃!”
她的一會兒是多長?我不禁苦笑。
看來,工作進入佳境的纖纖,連我的聲音都沒有聽出來。可想而知,這個“一會兒”必然是遙遙無期了。
我咳了一聲,把聲音弄成很不高興的樣子,“纖纖!”
少女微愕一下,然後迅速地回頭,玉一般光潔的臉頰上升起了一抹紅雲:“呀,宇哥,你怎麼來了!”
她手忙腳亂地將工作中止,再不復剛剛那有條不紊的氣度,我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我晃了一下手上的托盤,示意她將注意力轉到這上面來,她臉上的窘迫之色更濃,顯然是明白了我來此的目的了。
我可不忍心讓這樣的美人兒受窘,笑了一下,用兄長式的命令語氣道:“好啦,本人在此監督,先把這份宵夜吃完!免得江雅蘭拿這事找我打架!”
“好,好啦!謝謝宇哥!”纖纖這時候可很聽話。
她幾乎是用奪的,緊緊張張地把宵夜搶下,就坐在工作椅上開始進食;然而才吃了兩口,臉上便又紅了起來。
我眨眨眼,好奇地看她,想知道她犯窘的原因,卻反而使她的臉頰都像要燒著了一般!
我恍然大悟,看來我在一旁“虎視眈眈”,已經讓小姑娘感到有點坐立不安了。
笑了笑,我舉止自然地側過身去,偏頭去看工作台上的各種數據,隨口問了一句:“怎麼就你一人在這兒,那些助手呢?”
“我讓他們都回去了,前期簡單的數據采集工作,已進行得差不多了,現在是各類數據匯總、整理的階段,人多並沒有用處,我一個人反而更快呢!”
小姑娘見我轉移了注意力,先松了一口氣,而聽到有關於研究的話題,又來了精神,可是我怎麼聽,怎麼覺得她是在為自己的加班找理由。
當然,在這個問題上我不和她計較,只是笑了笑,心裡面已下定決心,准備等她一吃完宵夜,綁也要把她綁回去休息。
這個時候,在密封的真空容器中飄浮的晶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個晶片的光澤,似乎比前些時候更亮了一些,以我的眼力,甚至看到了上面隱隱約約顯出的紋路。
我心中一動,對纖纖道:“對這個晶片的初步分析,結果如何?”
聽我問她,纖纖的精神越發旺盛,她想就勢放下碗,但在我嚴厲的目光下,這個行為並沒有得逞。
她只能紅著臉,先啜了一口濃湯,然後才回答道:“由於晶片表層被能量包圍侵蝕,這裡的儀器還無法了解它內部的結構,我想,要研究透它,還需要一個較長的時間。
“現在麻煩的是,晶片表層的能量,似乎有自動吸納外界元氣的功能,能量流失非常緩慢,給研究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關於咒法的問題,我這個“咒法白癡”就沒有什麼發言權了。
看纖纖微帶著苦惱的樣子,我安慰她道:“或者等容小姨的病情痊愈之後,請她來幫忙,很容易就能解決的!”
在咒法方面,容知雅雖是半路出家,但以其令人咋舌的天賦,她在咒法領域,已可說是當之無愧的權威,聽到有她出馬,纖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繞著真空容器走了幾步,隔著一層罩子,對裡面晶片的了解只是皮毛而已,心中有些癢癢的,便道:“纖纖,我想拿出這玩意兒來看看,沒問題吧?”
纖纖點頭同意,同時在工作台上操作兩下,密封的真空罩便打開了。
我小心翼翼地拈起這塊晶片,放在眼前打量。
下午時我也這樣看過,但當時沒太盡心,這時存著研究的心態,自然是不太一樣。
晶片上刻畫著精細的咒法陣,被我用神念逐分逐毫地掃描了一遍。
雖然我在咒法方面沒什麼建樹,但一些基本的原理還是知道的;這個咒法陣精細、深妙還在其次,難得的是,其法力性質深沉無底,生氣全無,怪不得老姐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叢巫的手筆呢!
也只有叢巫那詭異的咒法,才能將天地萬物俱備的生機藏於死氣之下,在這一點上,就連埃瑪祭司也要遜其一籌。
而這時,我心中一動。
太息丹行圖修煉到極處,正如天地衍化,萬物滋生,理論上是什麼樣的氣息都可以模擬轉化的,或者我現在的火候還遜色了一些,但在這小晶片上做點兒手腳,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的修為早就到了神意交融,氣在意先的境界,心念起處,神念的掃描便換了一種方式,模擬著晶片上籠罩的死氣,循著咒法陣的軌跡,慢慢地滲入。
這過程比我想象的要順利許多,可以說根本沒費什麼力氣,我的神念便突破了晶片外層的能量,進入其中,接觸到了晶片的本體,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時候,纖纖叫了起來:“宇哥,晶片發光了!灰白色的!”
“嗯?”我聞言回頭看她,正見到她愕然的神色,手指上卻驀地一空,拇指、食指親密地接觸。
掉了?我本能地低下頭,看地板上有沒有晶片的蹤跡。
地板上纖塵可見,卻沒有一點反光的物體。
“砰!”
湯碗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纖纖猛地跳起,尖叫起來:“它融進去了!”
“什麼融進去了?”我還沒反應過來。
但隨即,我的食指指尖處微微一麻,這感覺循著體內的神經線直達中樞神經,然後在眨眼的工夫中,便由全身千萬條神經擴散到全身,我瞪大了眼睛,慢慢地軟倒。
纖纖尖叫著撲了上來,差點兒把我壓在身下。
事實上,在後背貼地的一剎那,我便得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正想跳起來,纖纖便到了。
如果不想雙方“撞車”,我只能苦笑著躺在地上,順手扶住失去平衡的纖纖。
這個姿勢很尷尬,纖纖和我的臉只相距數十公分,一跪一躺,她甩在肩前的秀發拂在我臉上,逗得我鼻子癢癢的。
若是平日,這樣的接觸已足以令纖纖窒息,而現在她的小臉發白,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宇哥,你沒事吧?那,那個晶片……”
“沒事,沒事兒!別急,讓我先起來!”我用最誠懇的語氣把纖纖哄住,正要站起,工作間的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全部的五名守衛臉色煞白,沖了進來。
他們應該是因為聽到了纖纖的尖叫,以為發生了什麼禍事,所以才會這樣匆忙。
我立刻迎上了五雙睜得大無可大的眼睛,這幾個守衛,恰恰看到我們兩人現在這古怪、曖昧的姿勢,以男人的慣性思維,我完全可以想象,他們正在想些什麼!
如果任這些家伙天馬行空地想下去,我那可憐、才僅僅一天的婚姻,說不定便要完蛋了!
我干咳一聲,正想著應該如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纖纖卻一下子跳了起來。
纖纖一反她平日柔弱堪憐的姿態,一指當中的守衛頭領,語氣急促地道:“通知所有工作人員,馬上到這裡來集合。打開五室,為宇哥做全身檢查!還有,請蘇怡姐她們都過來,快一點啊!”
“啊?哦,是的,明白!”
參差不齊的回應,顯示出這些守衛的無所適從。
不過,他們的高素質還是有保證的,即使心中萬分不解,他們還是不打折扣地來完成纖纖的命令,分出兩人去叫人,而其他三人,就想著把我從地上抬起來——我真的有這麼虛弱嗎?
拍開他們的手,我輕松地跳起身來笑道:“我哪有事,太息一氣修煉到我這個境界,已是百邪不侵,即使那晶片有什麼異處,在我體內也待不了太……”
最後一個“久”在驀地僵在了嘴邊,與此同時,中樞神經處一股奇異的能量爆發出來,瞬間切斷了我所有的神經聯系。
我甚至還來不及判定這股能量是否對我有害,那無形的沖擊,便猛然撼動了我的大腦,眼前一黑,我昏了過去。
迪亞斯與杜古兩人並行,走在基地內寬廣的廊道中,兩人此刻的心情都非常復雜。兩分鍾前,布拉索再度與基地聯絡,提出了自己最終的戰斗計畫,理查德以最高首腦的名義完全批准,並交由迪亞斯辦理相關事宜。
杜古閒著沒事,經過理查德同意後,便一直跟在迪亞斯身邊,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調兵遣將,由此分析這位盟友的軍事能力。
等一切事情都辦妥後,兩個人的步伐都放慢下來,杜古從側方瞧了迪亞斯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淡淡地道:“迪亞斯,布拉索先生的提議,似乎是高調了些,對我們的既有戰略,未必是福。
“想來,理查德先生是明白的,可是為什麼沒有制止?僅僅是因為布拉索先生的死期將至嗎?”
“你是覺得,理查德先生的行為,不像他以往的作風?”迪亞斯聞弦歌而知雅意,他微微搖頭。
“理查德先生還是以計畫的可行性,作為最終的決定標准。如果能夠進行到後半部的環節,布拉索先生的計畫,成功的可能性相當大!可以說,其成功率超出了我們現在所能想到的任何計畫。
“我想,這才是理查德先生同意的原因;畢竟,戰術雖要為戰略服務,但局部重點戰斗的勝利,仍然會對全局產生深遠的影響。”
迪亞斯的回答滴水不露,杜古笑了笑,估計了一下時間後,輕聲道:“該去發表聲明了!”
迪亞斯輕“嗯”一聲,略微加快了步伐,杜古落後半個身位,沉默地跟上,兩人之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沒有對話。
直到他們來到主控室的門前,迪亞斯已經探進半個身子,杜古驀然開口:“請問一下,什麼是‘方舟顛覆者’?”
迪亞斯微微一震,停了下來。
而當他回過頭來時,臉上卻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你終於問出來了!這個問題,很關鍵!”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整整昏迷了十二個小時,不差一分,不多一秒!
這詭異的事情嚇壞了所有的人,所以,當我的眼睛一睜開,將大家的臉龐都納入了視線之內時,便發現他們全都是一臉的擔心。
在見到我睜開眼睛後,所有的人才紛紛吁出了一口氣。
“嘖,我們新生代第一高手也有吃癟的時候?說說吧,感覺如何?”
“非常不好!”我沒好氣地一把推開容可為湊過來的那張臉。有事的時候他不來,卻在我出糗的時候湊熱鬧!
他死定了!
我在心中腹誹了一下,然後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坐了起來。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躺在了實驗室的手術台上。
“我剛剛出了什麼問題?”我用迷惑的目光看向了纖纖,纖纖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哭過,看得出她十分心慌意亂。
她咬住下唇,輕聲道:“是宇哥你中樞神經處,間歇性地發散出細微能量,對腦部形成壓迫,那是你昏倒的原因。但你體內卻找不出晶片的痕跡,好像一入體,就融化了似的。
“我懷疑晶片已經潛伏在你的中樞神經處,並且半能量化,甚至是全能量化,所以,才有能量的發散;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各種儀器,都找不出晶片痕跡的原因。”
“還有一種可能!”
老姐冷靜地對我說:“晶片既然是出自禁忌之手,為其高層人員所用,那麼,其性質和他們通常所用的中樞芯片,應是比較相似的。
“這樣,晶片在入體之後,立刻便會同神經叢聯系在一起,迅速地與肉體長合,就此與寄體共生共榮。從理論的角度看,我覺得這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開玩笑,那我不成了半個禁忌的人?”我不由自主地摸起了自己的腦袋,神念隨意而動,在體內轉了一圈。
我並引發真氣,將全身經絡盡皆貫通一氣,且重點地照顧了頭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處。
我眨了眨眼,望向了纖纖,“沒感覺啊!”
我自覺這話中有些可憐兮兮的味道,而纖纖的回答更為苦惱,“是啊!半小時前,所有的異狀全部消失了,現在宇哥的狀況,可說是再好也不過了,這是為什麼?”
“唉,真頭痛!”
我再也不敢像昨天那樣,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身體良好。
我敲著腦袋,為自己這詭異的身體情況,感到非常地苦惱。
江雅蘭翻了個白眼,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頭痛的事情還在後面哪!喏,挑戰書,本。布拉索以個人的名義,請你在今夜二十時,在極天洋的‘托馬斯海域’,了斷前仇!”
“了斷前仇?他也有資格說這種話嗎?”聽到這個命數堪比蟑螂的家伙,竟還一本正經地玩這種把戲,我就忍不住想發笑。
我早過了那種浪漫的騎士時代,自然不會再對一個向來沒有信譽可言的家伙抱持著信心。
單看他特意地指定地點,用膝蓋想都知道,如果我聽話的去了,在那裡等我的,說不定有一個集團軍的人馬,或者,干脆就是上百門“戰略型”和“戰術型”光束炮的攢射,讓我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不去!對這種明顯不公平的挑戰書,我沒有理由答應!
“蘇怡,你幫我回信,就說:身為喪家之犬,就要有喪家之犬的自覺;他當年既然瞞過了我逃走,保住了性命,就應該好好地躲起來,等我心情不爽的時候找他撒氣,憑什麼反客為主,找我的麻煩?滾他的蛋!”
由於心情不爽,我肆無忌憚地迸出了粗話,發洩心中的不滿。
蘇怡微笑了一下,還沒說話,江雅蘭便從身後惡狠狠地扼住了我的脖子。
“混蛋!你怎麼能不去!這是黑暗世界最少見、也最大氣的‘領袖戰’,如果不去,會丟死人的!”
“領袖戰?你是說‘戰斗棋’?”聽到這個名詞,我心中立時有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