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一部 第二章 叛逆
    「我的意思是,我」

    一個吻,將我腦中的盤算一古腦兒地打破,不應該是這樣的!蘇怡她竟吻了我!為什麼會這樣?這不合常理

    剛剛我只是想著,今天我最大的成就,也只是牽牽手,至多是一個熱情的擁抱罷了

    本來應該表現出來一些成熟男人的風度的我的定力修養比兩年前高出了太多不是嗎?可是,在這一個淺淺的吻的震撼力,卻讓我的鎮定修持完全崩潰,蘇怡的動作在昭示著那個意思嗎?

    一時間,我大概也只懂得呆呆地傻笑了,此際臉上微微泛出紅暈的蘇怡,卻做出了遠超出我想像的動作,她掙開了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輕靈地躍上了氣墊摩托,引擎在瞬間加到最大值,在突突的轉動聲中,一個漂亮的水面大迴旋,高速向來路衝去。

    這是這是幹什麼?難道她在害羞?

    一時反應不過來,我只能呆呆地看著她遠去,而在百多公尺外,她才揚聲送來了答案。

    「在海上多待會吧!要知道,你帶來快樂的同時,也帶來了好多困擾呢!」

    帶著笑意的聲音漸漸淡去,可我仍從中捕捉到一些可稱之為「喜極而泣」的顫音,而且,從蘇怡已無法掩飾的感情外露中,我也可以得出,她確實也在害羞啊!

    「嘖!這難道便是最有可能獲得『東方女皇』稱號的炎黃後起之秀嗎?」

    如果單從字面上來理解老姐的意思,或者有可能會將其中的感情色彩解釋為「輕視」,但是設身處地地想一下,便會發覺,那根本便是「羨慕」乃至於「嫉妒」才對!

    把這場好戲從頭看到尾的老姐,想當然的也知道她心裡不平衡了。

    本來還想聽蘇怡的建議,在海上多待一會兒,等到蘭光那邊諸多事宜都準備好了,才過去和諸人相認,但現在我的後背慢慢地浸上了一層冷汗——或許,這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所幸冰山的寒氣沒有凍傷我的腦袋,在這種情況下,我以為,一個最佳的辦法莫過於——逃!

    「老姐,這邊的猴子交給你了,要殺要煮或是直接吸猴腦都隨你的便,我想,我還是去島上給大家一個驚喜比較好」

    嘴裡面說著漏洞百出、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話,臉上卻露出了一個乖寶寶才有的溫和、甚至帶著些羞澀的笑,那種矛盾,連我自己都覺得臉紅!

    不過,老姐並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笑盈盈地立在海面上,有意無意地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目光,掃視著昏迷中的何姓小輩,那種眼神

    敏感的我打了一個寒顫,想起了不久前老姐那驚世駭俗的言辭

    不會吧!只想想那種堪稱為污濁的畫面,以及隨之而來的世界毀滅般的後果,我的胃部便有大力翻攪的感覺。

    這是一種預知般的感覺,沒有什麼理性因素做為後盾,但那種逐漸膨脹出來的可能,卻讓我從內心裡顫慄起來。

    如果說,對我的有意無意的勾引,可以用「玩笑的預謀」來表達,那麼,這個似假似真的揣測,就是「真正的墮落」,不要說什麼「一旦實行」,對於這個念頭,唯一的處理辦法便是——抹殺!完全地抹殺!

    異想天開的小子!

    老姐這樣笑罵。

    可能是我的修養還遠遠不夠,自以為藏得足夠嚴實的心思,在數息後被老姐一眼看穿。

    這個時候,她將自己身上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叛逆氣息盡數收斂起來,再度恢復了她一貫的優雅從容。

    「請放心吧,小弟!任何一個有理智的正常人,都不會和一頭未開化的畜生過夜的信不過我嗎?」

    她笑盈盈的表情令我苦笑,怕的就是你當真沒有了理智啊!

    不過,既然她能夠直接地說出來,並在不經意間做出了保證,我也就放下了大半心思,而稍後,深海處湧上來的某種特異波動令我真正鬆了口氣。

    「那麼老姐,你老弟我可當真要到岸上去玩會兒了!」

    用雙指甩出了一個還算是帥氣的敬禮,倏忽間我便移出了老姐的視線之外,而相應的,剛才由深海中所發散出來的波動,離我是越發地接近了。

    「奧馬修幾天不見,你的氣色大好啊!」

    我微笑著與從海水中冒出頭來的人物打招呼,而他只是略帶矜持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奧馬修,這個神話英雄力量之十二神將中最具爭議色彩的人物。

    其外表倒是和傳說中他的性格極其一致,是一個蘊含了無限爆炸力和殺傷力的肌肉男,方方正正的臉龐因鼓起的橫肉而顯得猙獰,戾氣橫生,但藍得過分美麗的眼睛,卻隱蘊著冷靜冰寒的光采。

    十三歲,便以天縱之資修習到了僅次於神將的「英雄」階,其後更以其令世人為之顫慄的凶殘和冷酷,窺機刺殺了繼承「海皇」神力的神將,生啖其血肉,強行繼承了海皇神力!

    在壓倒性實力的下,也在當權派,也就是老姐的大力下,踢開了被他消化掉的前神將,擠身十二神將之列,獲得了這千百年以來,最受爭議的地位和榮譽。

    也許是因為老姐的,一向桀驁不馴的他對老姐卻是忠心耿耿,大部分時間都隱遁到老姐的身邊,行保護之責。

    堂堂神將,做一個保鏢,倒似甘之如飴。

    自從認識了這傢伙,我一直覺得,與其說他對老姐忠心耿耿,倒不如說他對老姐情根深種——是很瘋狂也很壓抑的那種!至少,我無法想像,如果老姐正和某人親熱,這人隱在一邊,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我永遠無法理解西方人的價值觀,但我明白,有他在老姐身邊,且又明白地對我做出了表示,那麼,我應該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不過一向冷淡的他,竟然會向我做出這麼明顯的表示,是否說明這傢伙是面冷心熱之輩呢?

    心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令我失笑,卻也沒有和他進一步溝通的打算。

    我們兩個雖然是認識多日,但性格明顯不和,之間自然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在確認了各自發出的資訊後,我便掉頭而去,數息間便到了數公里外,但仍感到,後面那人複雜的目光仍盯在我的後背上!

    似若閒庭信步,在海面上悠悠閒閒地舉步,速度卻一點兒也不慢,感受著已遠在十多公里外的蘇怡的氣息,我想了想,終於還是走了與她相反的方向。

    在與她再次碰面之前,我想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感受一下蘭光現在的氣氛——怎麼說,蘭光也是我心中內定的未來幾年的休假地,如果當真打成一團糟,那可真是大煞風景了!

    一時間還沒有找到固定的目標,我頗有些散漫地沿著海岸線踏海散步,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礁石的沙沙輕響,心境已漸漸地從剛剛久別重逢的激昂感情中恢復過來。

    在逐漸平和的心境中,一縷幽思卻淺淺淡淡地繚繞心中,沒有剛剛沖刷理智的激揚,但迴旋蒸騰之際,那種氤氳和暖的感覺,卻比任何一個時候更為深刻清晰。

    不自覺地,一個淺淺的微笑浮起在唇角,心境在笑容中愈發平靜,而心中那溫暖和諧和的情感卻似乎觸手可及,有若實質,似乎感表充盈心胸,但心胸卻愈發地廣闊明朗,更勝往日。

    月華流轉,透空而下,鋪灑在身上,竟似透體而過,舉起手臂,迎向月光,這個新生的肉體當真如嬰兒般潔淨無瑕,白晰粉嫩之處,倒和女人差不多我想我應該明白老爸那比妖怪還俊美三分的皮囊是如何得來的了。

    只是,我十七個年頭或平平淡淡,或激揚壯烈,或險死還生所留下的諸多印記,也一併消失不見針對於膚淺的喜悅,我更有些悵然。恍恍惚惚間,思維流轉,溯源而上,千載冰川,鐵血戰場,少年輕狂,千百情境一發而來,又一發而去,如夢如幻,不類人間。

    也在這一剎那,我突然曉得,我,再次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初到蘭光的青澀少年的體內,再一次地感受到了那種只有少年才明白的澀然和純淨,同時,也獲得了一種根植於力量基礎上的真正的從容。

    記得老爸曾經講過,戴上封印眼鏡的我,是一種「次完美」狀態——僅次於我武藝大成後那種真正的高人風範。

    那麼,在現在,我是否已經是「完全的完美」了呢?

    本想著深究下去,卻又突然地有些不好意思——什麼啊!想來想去的倒也真是無聊,又不是那種鑽研學問的老人家,有一個少年人的迷糊,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隨手將這個問題放到一邊,我瞄了瞄四周,似乎也沒有人在這個偏僻的海邊逗留,我也就不客氣地在海面上伸伸胳膊甩甩腿,活動一下筋骨,同時,也開始正式地思考上岸後要去的所在。

    只不過,好像上天在「星殞事件」後對我特別照顧,一個引發我心中波瀾的微妙反應,就於此刻自不遠處傳來,這個反應呃,很熟悉呢!

    遠遠地看過去,一輛墨色的敞篷跑車靜靜地停在沙灘上,無聲無息的,像一隻孤獨的黑豹,發散出森冷而危險的氣息——或者,這並不是因為車子這死物的緣故,真正歸結原因的話,把坐在車前蓋上,正仰頭痛飲的車主人作為罪魁禍首,那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飄過來的酒香對我這個剛剛成年的男人來說,談不上什麼吸引,只是,蘊含在其中的那熟悉的氣息,卻讓我分外親切當然,也微有些心悸。

    淡藍色的酒液從夜空中傾下,從她玉一般潔淨無瑕的臉上滑落,順著滑膩的肌膚,流入了領口之中,也有些液滴,在她如綢緞般順滑的長髮上流動,滴在沙地上。

    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一位放縱多情的女妖,對著朦朧流轉的月華,吞吐著這天地間的生機,那是作用於感官,卻直達人的內心深處的驚人魅力,純粹而自然。

    也只有她,才有這般妖異,這般美麗生於天地間的妖女,容知雅!

    竟然是她!

    好巧!巧得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應該怎麼辦呢?怎麼樣才能得體地應對這個近似於我的剋星、永遠給予我另類的誘惑、且毫不客氣地「奪」走了我的初吻的容妖女?

    在兩公里外的海面上,我一邊欣賞著妖女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絕世風姿,一邊低低的苦笑了出來。

    應該怎樣才好?

    雖然是在苦惱之中,但我的腳步卻似乎忘記停住,雖然遠較方才緩慢,卻依然向著那處沙灘走了過去。

    不知不覺地移動了將近一公里的距離,心中卻依然沒有任何的結論,而於此刻,遙遠的沙灘上,那一抹由冷淡瞬間轉化為灼熱的目光,剎那間映得我眼前一亮,也讓我明白,她看到我了

    一公里的距離不算遠,至少我的目光可以輕鬆地在這月色下,勾勒出沙灘上的美人兒那優雅而狂野的輪廓,甚至於更精確一些乃至於感受到她輕微的吐息。

    但,一公里也不能算短,只因為在這種距離下,我完全無法體會這時候容妖女神秘莫測的心情,是狂喜?是平靜?還是淡漠?

    剛剛開始揣測她的心思,那答案便來到了我眼前。

    縱然我先前假設了千百種可能,設想我與她見面後的情景,卻也絕沒有想到,她歡迎我歸來的禮物,就是一發灌注了神秘力量的白金子彈。

    在高速飛行的彈頭面前,早應是刀槍不入、水火不浸的我,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陣心悸,本能地偏頭閃過,尖銳的嘶嘯猛撼我的護體真氣,令我當時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怎麼辦到的?

    我立刻開始懷疑,那邊的妖異女郎到底是不是容知雅,接著才進一步地考慮,是不是她沒有看清我這個踏海而來的人的真實身份,然而,數息之後,破空而來的連續不斷的呼嘯,卻讓我把這兩個懷疑一起打碎。

    驚人的槍法,不可思議的力量,在海面上縱橫交錯,在我的腳前,擊打海水,生成了一閃而逝的有序水波。

    小笨蛋還未死耶?

    這便是容妖女式的見面禮嗎?雖然從未渴望她能像蘇怡一樣,送我一個值得紀念一輩子的吻,但這般模樣

    她的目光恢復了剛剛的冷淡和朦朧,至少,已不再如剛剛那樣的凌厲,遙遙地傳過來了資訊,召喚我前去。

    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我半垂著頭,苦笑著走上前去。

    輕輕地踏上沙灘,迎上了容妖女那似笑非笑的臉。她因酒意而朦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身體在一個最舒適的情況下蜷曲起來,像一隻慵懶的貓。令人無法想像,剛剛那殺傷力十足的槍彈是如何出膛的。

    再次見到了這位剋星,又受了那樣另類的見面禮,本來還在想,怎麼也應該流露出一些負面的情感才算合理,只是,在數息後,由內至外,自然發出的資訊形之於體外,卻已成了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臉,由心底生出的那種純粹的歡喜,令我自己也為之震驚。

    「容小姨,三年不見,你是愈發地美麗了」

    裡面或許有些哈巴狗式的討好意味兒,但更多的,還是真心的問候和讚美。

    身處一生之中黃金時期的容知雅,在數年來歲月的雕鑿下,那形之於體外的,叛逆另類到妖異的氣息是愈發地濃厚了,無時無刻地不在發散出致命的誘惑,所以,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而以此,也終於搏得了佳人一笑。

    「謝謝誇獎,三年來,你似乎聰明了不少呢!怎麼樣?能不能說一下死裡逃生的經歷?」

    那是屬於妖女破天荒的溫和與寧靜,完全不同於和蘇怡相見時的感情衝擊,兩個人的對話也絕對算不上太出采,但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自在從容,雖然心跳頻率遠較平日為快,但無論怎麼說,言行舉止之間,也能表現出適宜的水準。

    比較隨意地倚在車邊,爽快地接過容知雅送上的烈酒,在酒精的滋潤下,也在容知雅少有的溫和言辭下,有一句沒一句的,我將別後三年的一些事情道了出來。

    容知雅只是在一邊靜靜地聽,少有插言的時候,氣氛平靜而悠閒,然而,在我講累後一句不經意的話,將難得出現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整個打破。

    「大家都好吧?」

    當時的我,正接過容知雅遞來的第二瓶「藍夢」,小小地喝了一口,問出了這樣一個笨拙的問題,容知雅對此卻沒有明確表示,只是模糊地「嗯」了一聲,似有所指地問我,「和小怡見過面了嗎?」

    其實這句是廢話,如果我們沒有碰面,蘇怡沒有給予她我已「復活」的消息,她怎麼可能這麼平靜地面對一個「死人」?

    我苦笑,但仍然點頭確認,本來還想說在暗處碰到了江雅蘭,卻在此時聽到了她的一聲歎息,「相對於小怡的修為,有人明顯地還差了點兒火候,純粹小笨蛋一個!」

    她在罵誰?

    一時間我想不到誰能和我共用「小笨蛋」這一殊榮,臉上剛剛顯出了些疑惑,衣領便被眼前這位喜怒無常的妖女一把揪住,整個人都被拉了過去,臉龐更是幾乎緊貼著她溫熱的唇瓣——如果夜色可以遮住我已經通紅的臉,我必將十二萬分地感激!

    而她在此時,是生氣嗎?感受到她鋒銳如劍的眼神,我心中竟生出了一種「久違」的歡欣,心中理所應當的惶恐倒是淡了許多。

    可能是感覺到我的心態了吧,她攥著我領口的手愈發地用力,從口中流出的酒香和她自身的氣息糅合在一起,生出的危險的感覺一如往昔——令人在小心的同時感到了分外的刺激!

    「看來還有人不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

    她的眼神分明帶了些殺氣,感覺到這一點的我,自然而然地要陪出笑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幹了什麼禍事啊!

    「跟我來吧!」

    容知雅此時解決問題的文雅程度幾乎要讓我感激涕零,本來我還以為她會把槍管直接塞進我嘴裡,進行逼供用刑哪會想到,她只是一腳把我踹進車內,和我一起在公路上狂飆呢?

    「容小姨,我現在身份曖昧,這樣過去不太好吧」

    從老姐這兩個月給我的資料上也能看得出來,容知雅雖然在近年來保持低調,但仍然是令敵人不能忽視的重要目標,在現在蘭光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沒有什麼細作跟蹤,那才叫怪!以我此時「註銷」身份,如此招搖過市,那個影響不太好吧?

    陪著小心,我點出了此刻我所擔心的問題之所在。

    只是,妖女此刻的回應卻是已經恢復了正常水平。一把光芒流轉的銀製小手槍頂在我的太陽穴上,保險打開,子彈上膛,更驚人的是異力流動,殺氣騰騰之下,當場封住了我的嘴巴。

    一時間,我為之啞然。

    車子擠上了環城高速,在滾滾車流中,以容知雅的性格,也不得不稍稍減速,車內的危險氣息也相應地消緩下去,手槍離開了我的腦門。我三分真實七分做作地呼出一口長氣,再度開口,卻已經不敢觸及敏感話題。

    「蘭光現在挺亂的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雖然是沒話找話,但問的的確是盤繞在我心中的疑問。

    蘭光此時的情勢,又豈能用一句「挺亂的」來形容?

    現在蘭光的情勢根本就是一觸即發,隨時會引爆出驚人的殺傷力,將這極天洋東部最美麗的明珠列島炸上天去!

    除了已近千年未曾露面的失落文明力量外,五大力量、三大制約的精英齊聚島上,規模為近兩百年之最。

    只是,生成這一亂局的矛盾中心,卻仍只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有些時候我問及此事,以老姐的大方也只是笑而不答,連我這弟弟都要瞞的事情,會是什麼呢?

    「一塊破石頭而已,也不見得有什麼特別的」

    容知雅也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她和老姐的反應倒也挺類似,都是那種真正不甚在意的模樣,以此為依據,我也大約明白那東西的價值究竟怎樣——或許貴重,影響力也大,但,為智者所不屑

    為了保持我的品味,我也自然不會再問下去,容知雅似乎也沒有再和我說話的意思,從後視鏡的反光裡看她的眼神,也是一種神秘莫測的樣子,我眨了眨眼,終於在心中鼓起勇氣,第二次地問出了敏感問題——「容小姨我們現在去哪兒?」

    些許的沉默過後,她輕聲低語:「小容這兩年挺想你的,和她見一面沒問題吧?」

    我愕然,怎麼也想不到她的目的就是這個,這有什麼問題?和有容妹妹見面,不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嗎?用得著這樣拿槍頂著腦袋來強求?

    根本連想都不想,我第一時間的回應便是迫不及待的點頭,容知雅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裡面似乎藏著不少東西,這一個笑容,似乎把一件單純的事情變得複雜了。

    車子以其卓越的性能在滾滾車流中無聲無息地行駛,此時,已經進入了市區,而我也可以感受到,至少有十多股來自各方帶著興味的目光,照射在這輛跑車上,有人的想法很單純,而有些人,則是極其複雜的了。

    容知雅雖然是在高速飆車,但似乎也在一心多用,至少百多條資訊從她的手裡通過特殊的渠道直接發送出去。

    隨著這些資訊的迅速處理,車外的形勢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我對這些事情卻不怎麼關心,容知雅現在可是炎黃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之一,她的言行都隨時影響當今事態的發展,現在這種情況,實不足怪。

    只是,蘭光夜間的熱鬧場景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車水馬龍的形容也許還算貼切只是,那些像蚱蜢一樣上蹦下跳的年輕人是幹什麼的?

    在繁華的街道上,這些奇裝異服的年輕人,無疑構成了街道上的主流。腳下踏著一條似乎是極其流行的滑板,不可思議地展現出種種絕非普通人所能達到的跳躍力,動輒三四米的高度,實在不是我腦中常識所能解釋的現象。

    難道蘭光這兩年率先展開了武技普及運動?還是這些滑板

    正目瞪口呆的當兒,一個一看便知是反骨敗類的小子,怪叫著從街道的一邊橫跨大道,越過了高速飆過的容妖女的座駕,安全落到了另一邊,引來了一陣叫囂和歡呼。

    這時候,我聽到了容知雅的一聲低哼:「九流水平!」

    嘎?這句話的內蘊實在是可圈可點,這可不像是容妖女一向的為人。

    她此時也看向我,眼神掃過了我,微帶著驚訝的臉,微笑道:「看到了那些滑板了?」

    我猛點頭,如果容小姨能和我好好地解釋一下這問題,我必將十分感激。

    「這是纖纖的諸多研究成果中,第一個申請國際專利的商業化產品,空氣衝浪滑板——天行者!」

    以驚人的尖端物理科技為基礎,以微弱的空氣阻力為動能,以高超的技術要求為號召,以世界聞名的蘇氏企業為代理商,「天行者」才一上市,便造就了一場驚人的流行風暴,風暴的中心在蘭光,而影響所及,則覆蓋了整個中天洲,並向全球擴散。

    「天行者」近乎奇跡般地滿足了普通人個體飛天的夢想,充滿了夢幻意味兒的諸多「飛行技術」,簡直就成為了人們生命裡追求的目標,這種劃時代的娛樂和體育器材的出現,令世界也為之瞠目。

    「或許對你這種可以輕易御氣飛行的人而言,天行者算不上什麼,但,對於笨拙的普通人,天行者的吸引力,可算是無與倫比了」容知雅如此說。

    我搖了搖頭,不贊成容知雅對我的評論,想想十五歲那年剛剛可以御氣飛行的時候,只為了短短的半分鐘的滑翔而歡欣鼓舞的經歷,對這些人的想法,我頗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纖纖當真是了不起——相對於在長鏈戰場上那些天才發明的殺傷力,我更喜歡這個「天行者」,只有這個,才是一個純潔無瑕的少女所應該接觸的東西。

    容知雅微微一笑,似若無意地道:「小容的技術才真好呢」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我一時間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我應該可以明白,容知雅剛剛為什麼會如此苛刻地,評價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眼前是一座極其寬敞的廣場式建築,而在其中,無疑是年輕人,尤其是另類年輕人的天下。而在此,腳下踏著「天行者」的人,更是佔著九成以上。

    在廣場燈火通明的映照下,這些年輕人怪叫著在半空中做出種種花式,單看滯空時間,大街上的「九流」與這些人之間的差距,可不只是一點半點而已。

    「這裡是蘭光最大的『天行者』集結地,一般的大型活動和比賽都在這裡展開,很熱鬧,是不是?」

    車子無聲無息地駛進燈火照不到的暗影裡,容知雅打開了酒瓶,微笑著再喝了一口。

    我看看廣場,再看看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她突然有興致帶我到這裡看熱鬧?不是說好要去見有容妹妹的嗎?

    容知雅的眼神在黑暗中愈發地不可測度,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地彈擊酒瓶,發出輕輕的聲響,唇角處那一抹隱約的笑紋也愈加明顯。

    她的手指引著我的目光指向了廣場方向,說出的話卻是風牛馬不相及,「一個孩子長大成人,總要經過一個階段的」

    我只想著舉手投降,求她老人家高抬貴手,放過我已經亂成一鍋粥的腦子,把想說的事直接了當地說出來算了!

    可是我也知道,妖女整人的興致還未過去,我苦笑了一下,乖乖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什麼階段?」

    她的眼神輕輕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是盈盈的笑意,伸出去的指尖變化了一個方向,指向半空中,淡淡的一句回應:「叛逆期!」

    我的目光應聲上抬,而此刻,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響起,在呼聲中,一個纖瘦的身影高高地飛上半空,腳下彷彿是衝擊著滔滔海浪,在空中以流暢到驚人的動作滑行,越飛越高,最後幾乎要達到將近二十米的高度,同時尚在空中做出種種高難度的花式動作——那人,真的不會飛嗎?

    側翻滾,空中平移,高空滑翔,急速低掠等種種只有在御氣高手身上才會出現的動作,被空中這人發揮得淋漓盡致,也無怪乎會引起下面那些「低手」讚佩的呼聲了。

    在動作的同時,其高度仍然在不斷地上升,每上升一分,下面的歡呼聲便更大。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神念掃過空中被切割排擠的大氣,分析其中的著力點和平衡點,代入普通人的資料,卻依然可以想像,對於一個內氣不彰的普通人而言,這是怎樣地一個難度。

    我真的有點佩服這傢伙了

    終於上升到了極限高度,大約三十五米左右,一個超高難度的高空迴旋翻滾,有意地將滑板所能借力的大氣割了個支離破碎,將什麼著力點平衡點一發地拋開,理所當然地,高度陡降!

    這應算是人造的失速吧

    無法理解這些叛逆年輕人的不要命的做法,我在下面猛搖頭,心裡卻明白了上面那人的做法——在失速狀態下,迅速找到千變萬化的著力點和平衡點,使滑板在空中停住,難度是理所當然的超高,相應的,危險係數也是極大。

    空中的那人,利用著自己刻苦鍛煉過的身體力量,和超出一般人的肢體靈敏度,努力地使自己的身體恢復平衡,表現在外,便是人體從高空劃著不規則的弧線,扭曲著下墜。

    下落速度以可喜的程度減緩,似乎成功在望,但眼力超高如我,又或是容知雅,均可看出最後的結果。

    「差了一點兒真可惜,又失敗了!」容知雅再灌了一口酒,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這反應倒令我微吃了一驚,妖女經常看這人來耍滑板嗎?

    念頭未落,那面一聲沉悶的聲響,高空滑板的表演者失去了平衡,帶著滑板一起地撞在地上,滑了出去。

    觀看的人群中先響起了幾聲驚呼,然後便是一片大眾化的歎息。歎息的內容,和容妖女言辭卻是大同小異。

    裡面真有古怪呢!

    從容妖女似笑非笑的臉上,實在是得不到什麼有效的資訊,我只能將目光又移向那個不幸失敗的「天行者」高手,卻見那人狠狠地甩開了旁邊一人的扶持,勉強地站起身來,舒緩了一下筋骨,竟然拿起滑板,想要再上!

    乖乖隆個的咚那小子不要命了嗎?

    此人的倔強令我為之咋舌,雖然只是遠遠地看著,但以我對人體的瞭解,以及在戰場上積累的豐富經驗,我仍然可以肯定,那人因為剛剛的一摔,至少也有兩處的軟組織挫傷,以這時候的狀態再來一次,說不定便要直飛天堂了!

    我的形容可能是當真過分了些,容知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淡淡的嘲諷,說話的語氣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是啊真是不自量力」

    淡淡的一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是很耐人尋味,充分表現了容知雅高超的語言藝術。

    一時間,我竟然無法想明白,她到底是在評論那個不要命的傢伙,抑或是在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諷刺我。

    我看向容知雅,希望她能把話說明白一些,而她這次終於沒有令我失望,微微一笑間,她低聲輕語:「現在這妮子是越來越難管教了難道這就是叛逆期小孩子的通病?」

    叛逆嘛,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的那個那個,那個——妮子!

    在說什麼啊!我只能呆然以對。這個只針對於年輕女性的專有名詞好像是一根尖針,狠狠地刺進了我的腦門不可能!

    我的眼珠子定在了那個正再次推開別人扶持的「妮子」的身上,少年纖瘦的身材,長簷的遮陽帽,在燈光下反射出青春光澤的肌膚,似若相識的臉部輪廓

    難道,難道是

    再次用力地推開身邊那煩人的傢伙,強忍著膝蓋上陣陣的抽痛,她還想著再一次地嘗試剛剛那沒有完成的動作。

    半秒鐘後,她的「天行者」滑板便被那人奪了過去,比力氣,從來沒有練過武技的她,哪能比得上這個炎黃進化力量中名列前茅的新秀,有「離魂劍」之稱的路傑雄?

    但是,她的滑板可不只是一個而已。

    「趙雅儀!妳現在馬上停止!」

    路傑雄氣極敗壞的聲音,只引起了她冷冷的一笑,自己早認清這傢伙的為人了,一個詞概括的話——虛偽!初相識之際的彬彬有禮,和此際的自我專斷形成的反差,可是強烈得很哪!

    如果說一年前剛認識的時候,她還把這人當朋友看待,那麼在一年後再次見面的今天,他的地位除了那害死宇哥的生死仇人,便算得上他了!

    那只死追蘇怡的不自量力的猴子,都比這人要誠實幾分!

    在心中臭罵這廝千百遍,她的動作不停,從一邊的背包中再拿出了纖纖專門為她訂做的折迭式精品滑板,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踏上滑板,輕擊地面,在旁觀者既驚且佩的目光中,也在路傑雄低聲的咒罵聲中,借助反彈力再度升空。

    用最小的動作來駕馭「天行者」,身體似乎也撐得過去,膝蓋處還在隱隱作痛,但幾年來直線上升的倔強意志卻足以抵抗這一感覺。身體幾乎呈四十五度傾斜,斜斜地壓迫著空氣,在空中運動的速度也逐漸加快,本來和緩的風在耳邊形成了呼嘯,拂過了她的臉。

    雖然是在市郊,但空氣的質量和山區還是沒法比!很快地游離於廣場燈光的照射範圍之外,相對穩定地在空中滑翔,享受著輕風撲面的滋味——比在地面上的感覺好上十倍。

    但,較之那時在哥哥的懷抱裡,那種輕鬆自在,心胸暢然而又滿溢著幸福的感覺,卻又差上一千倍!

    然而,那種感覺根本不可能再出現了啊!不知不覺間鼻頭一酸,眼眶裡有些發熱,她趕緊伸手,要抹去即將流出來的淚水,然而,這是在至少二十米的半空中!平日裡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再加上剛剛的心不在焉,必會釀成不可收拾的錯誤!

    剎那間,她失去了平衡,在下方拔起的驚呼聲中,沒有任何減速地直直摔下。

    這次可慘了不過,不知道宇哥撞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心中莫名其妙地閃過這個念頭,地面已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下一刻,身體與地面接觸!

    預期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反而是手腕上出現了一圈溫暖的觸感,似是被人抓住不放。身體一時間空蕩蕩地渾不著力,好像只要那人一鬆手,自己便要飛上天似的,那情形可當真是詭異之至。

    「不要命的小妮子」

    她聽到有人這樣在她耳邊嘟噥,好像也是個年輕人,那似若聽聞的聲音,竟是說不出的熟悉,她睜開眼,抬頭看向那個人,卻被鏡片反射出來的燈光刺花了眼,耳中又出現了那人的一聲歎息。

    「叛逆期的小孩子嗯,可千萬莫學壞了!」

    那人的手離開了她的手腕,身體那輕飄飄的感覺立時地消失不見,正微有些悵然之際,卻見一隻大手老實不客氣地伸向了她的臉——好好無禮!

    少女的羞惱心情,在她的目光中表露無遺,狠狠瞪眼,瞪向那個有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的登徒子,目光透過那人伸來的手掌指隙,終於將他的面目整個地看清。

    也在這時,久違數年,本來已不可能再現世間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她不可置信的抽氣聲中,對面的少年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以遠超出他自己想像的威力,輕而易舉地引出了少女積蓄了兩年的眼淚。

    竟然是竟然是

    既然少女沒有明顯的反對意思,那隻手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撫上了她的臉,少年臉上現在已是一片極其嚴肅的研究色彩,首先是看少女的眼瞼,半晌後點頭,「嗯沒有抹眼影」

    然後是耳垂

    「嗯耳眼扎得比較規矩」

    嘴唇

    「還好啦無色唇膏,可以理解!」

    接著便是臉蛋兒、頭髮、胳膊、大腿

    「沒有抹粉沒有染髮沒有紋身還說得過去身上呢?」

    什麼話!就算是心裡仍在強烈震撼中,小姑娘仍是當場臉上大紅。

    某人終於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收起要去拉人家胸口衣服的手,微有些尷尬的一笑過後,又自我解嘲道:「這個還是讓你小姨去驗吧現在,初步可以斷定」

    做秀式地間斷了三秒鐘,讓臉上比陽光燦爛千百倍的笑容,完全地蔓延到整個空間,少年大張雙臂,再猛然合攏,將少女完全地置於他的擁抱之中,同時高聲宣佈:「你還是我那個清純如水、不染塵垢的有容妹妹!」

    本以為今生再無可能觸摸到的那溫馨而火熱的氣息,在此刻將她整個地包容在其中。

    身體親熱的接觸已在其次,那直指本心,強烈如颶風般的歡喜以及喜到極處,莫名而生的絲絲懼意,狠狠地擊中了少女兩年來不斷加固的心防,瞬間將之摧毀殆盡。

    全身的力氣在此刻一瀉而空,她軟軟地伏在了少年的懷抱裡,已然使不上力的手,卻不知為何,卻還能緊緊地抓住少年胸前的衣服,再也不會鬆開。

    她就像一個剛出世的嬰兒,沒有壓抑、沒有偽飾,就那樣大哭出聲,淚水很快地浸濕了少年胸前的衣物。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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