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人要分的話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知道自己是混蛋的人,另一種人不知道自己是混蛋的人。有的人對自己的情況敢於承擔,是混蛋就是混蛋,我是混蛋,我就沒有什麼好掩飾的,這種人行人事,通人道,行的端,坐的正;有的人明明混蛋的可以,卻從不承認自己是混蛋,混蛋是個貶義詞,他特好面子,所以從來也就不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混蛋,假小人,偽君子。
壞事做盡,要說不是混蛋,那一定是自欺欺人,小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鳥,他就認為自己是混蛋,確切的說是個小混蛋。
星球是個不大的球體,兩個大陸,東大陸和西大陸。東大陸富源遼闊,廣袤無垠,加上這裡的人精通商道、政道,所以東大陸的經濟發展和政治穩定都優越於西大陸;西大陸這地方也不是土地不養人,實在是在本土經商的大都是東大陸的商人,民貧則思想狹隘,年月久了,他們反倒安貧樂道、逆來順受了成百上千年。
自古什麼地域養什麼人,西大陸同東大陸相比形成的弱勢便造就了西大陸人們都自覺下人一等。
小黑就是西大陸的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子了,他們家世代生活在西大陸和東大陸遙相互應的東部的大唐國家。他們家或許祖先就是農民,所以安天命的小黑的父親也正種那一畝兩分地,於是乎,小黑子終沒有逃過農民兒子的光榮稱號。
不過,小黑自小都特壞,鄰居誰家要是雞蛋丟了,房子破了,尿桶大了,柴火堆著了等等一些倒霉事出現了,不用問就能想到是小黑子做的,因為每次別人一恐嚇他就承認,他就這麼實在的很。於是,前院大嬸、後院大娘、西家大爺、東家奶奶包括本家小黑媽爭相恐後,逮到他小黑指著他鼻子,***爺爺的七大姑八大姨,下到小黑的閨女、上到他祖宗十八代總的徹底被問候個遍才方消眾人之恨,但是他又是個孩子,也只能罵罵,還能咋的?難不成殺了他不成,逼急了他,哪家門口說不定又要種肥料了,其臭熏天,大家也都見識過這混蛋的能耐,就只能解解嘴癮,真要是動手,打死他們也不會幹的,畢竟他是個孩子,是個混蛋的傢伙,更何況他也沒有幹得多麼喪盡天良,不過暗地裡大家還是願意小黑子哪天出門遇見鬼,再也回不來,那時侯大家皆大歡喜。
不過這些都是陳谷子、綠豆子,都是別人小黑上小學以前幹的事情了。從上小學以後他知道再做了壞事打死也不能承認,學校裡老師經常教育他做個好孩子,所以他倒也確實安分了不少,只是有時候心血來潮了才整出點事,什麼李家的花淹死了,那是他用開水澆的;什麼黃家的狗死了,他下的帶點顏色的骨頭。反正就是些雞皮蛋大的事兒。
別人指著他鼻子罵:「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他媽混蛋透頂!」
小黑總是一臉迷惑的樣子:「你罵錯了,不是我幹的,咱哪能給您過不去呢?」看他一臉高深表情,要不是知情知底兒的沒準把他當成優秀學生看待。
這一年,小黑終於上了高三了,臨近高考還有十個月了,他暗地裡發誓不上了,但是又無奈地想起生他養他的父母以及哥哥姐姐對他的期望,他還是在高三呆了兩個星期了。
自己成績不好,所以從上高中起就沒有再在班級裡調皮搗蛋了,一副乖孩子摸樣,整天背著書包來,抗著書包去,上課目不轉睛盯著老師看,至於學到了什麼只有他自個兒才知道。
「胡黑子!」物理老師在上面講著課,不知道什麼緣由突然大叫一聲,接著一本書橫空出世,崩吱一聲砸在了小黑頭上,準確率滿高的。
小黑刷的站了起來,喝道:「誰在叫我?」接著便知道怎麼回事了,原來母老虎又找自己麻煩了。
班裡的同學可愛看笑話了,見到物理老師又要找小黑的麻煩,都朝小黑的身上瞅去,個個幸災樂禍,痛苦的大夥兒又都不敢笑出聲。
這老師是剛轉來的,聽說對付畢業班特別有一套。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她第一次走進這間教室,就發現了黑子的與眾不同。
怎麼著?她一看到黑子那令人作嘔的樣就發噁心頭了,農民勁兒、流氓勁兒、寒酸樣兒,加上他烏黑的臉,個子賊低,上下左右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還有最不可原諒的一點就是:黑子高二生高三的物理成績加上附加題才拿了12分,夠能耐的。所以這女傢伙沒理由不恨小黑,不要說是她這個還算有幾份姿色的美女老師了,在這個學校裡,上到校長,老師,下到同學,沒有人喜歡黑子的。
這物理老師本就講課沒勁,底下的都不聽課,反倒小黑一本正經的注視著她。
但是小黑太不幸,人善被人欺,千古不變的至理名言。
女物理老師就看小黑不順眼,指著小黑撤著嗓子吼:「你們都怎麼了?畢業班了,還不知道聽課,將來你怎麼考大學?怎麼報答你的爹娘,你的老師,還有我們的祖國……」
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帶勁,從爹媽的辛苦到國家的操勞,從麥子土豆到飛機大炮、火箭衛星,從班級團體到東西大陸到星球到外太空,說的不著邊際,唾沫橫飛。
底下的人都在看自己的手腳,心思果然隨著老師飛到了外太空,無聊地數著1、2、3、4、5、6、7、8、……1000……
小黑滿臉激動地聽著老師做報告,絕對的聽話孩子,但是卻不得人心,弄的全班就他最特殊,享受最特殊待遇。
「5、4、3、2、1,時間到!」不知道是誰低聲的念叨著。
果然這時候鈴聲響了。
呼!小黑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媽的,站線桿真不是任何人都能站的,也虧了是自己,換成其他人,沒準會二氧化碳過剩。
小黑放鬆時雙肩下落正好被物理老師發現,她聽到鈴聲早不耐煩了,但威嚴尤在,沖黑子喝道:「其他人可以走了,胡黑子到辦公室來。」說完一臉憤怒地走了,留下同學們「yeah」的叫著,但是黑子卻高興不起來。
從辦公室出來,小黑越發憤怒了:「媽的!老子是混蛋!我天生就混蛋,但老子已經本分了,所有人都要欺負老子。」說完將書包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時物理老師的聲音又傳了來:「長本事了是不?有本事就考個好大學,沒本事就悄悄的。」
*!小黑心裡倒也真怕她再揪上自己上政治課了,還得回家呢,要不是看爹媽可憐,早就不幹了,更別說受氣了。不過現在能忍則忍吧!自己本就不是好鳥,他們愛怎地怎地。
小黑所在的光明一中在鎮上,放了學要走很長的路才能回到村裡頭。
天已經漸漸黑去,暗紅的霞光不爭氣極了,被黑夜吞噬的扭動著身軀都不知道反抗。東方隱隱閃現出兩顆星星,這正是夜婆娘要來的信號。
徉腸小道,坑坑窪窪,難走的很,不過小黑已經走了十多年了,就是摸黑也能走回去。
小黑趕著步子急走著,一刻也不願在路上多呆,學校和這條路是他最大的痛,拋都拋不開。
「啊——,救命啊!救命啊!」一個女子的呼救聲傳入了小黑的耳中。
農村人淳厚熱心,天生有一個正義感,不管平時為人怎麼樣,但是到了事頭上誰都願意去幫別人的忙的。
小黑儘管小時侯是天生的混蛋,但他認了,他就是混蛋,好事沒做過幾件,壞事倒是不少。不過混蛋也不是天生就壞,他就天生善良的沒話說。
小黑一聽到呼救聲,就本能地判斷出聲音傳來的方位。
他加緊步子朝岔路跑去,果然見到前方的草叢中有幾道身影。
看背影是一男一女,男的拚命地將那女的按在地上,但聽嘶拉嘶拉聲響夾雜這那女孩絕望、恐懼的哭聲。
小黑頓時知道了怎麼回事,農村孩子再見識少,也知道眼前的男的要強姦這個女孩。
「住手!」小黑大聲對著他們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誰?」那男的聽到背後來了人,正高興著還是覺得心驚。
小黑喊過之後病沒有停下,大步跨到跟前,上前拽住他衣領用勁向後一拉,那男子措不及防,踉蹌著來了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還原地打了幾個滾兒才唧唧歪歪地起來。
待那男子起來,小黑才發現他是誰,原來是村長家的二娃,平時不學無術,東家西家的亂竄,混吃騙喝,還異常好色,尤其見了年輕的美麗姑娘就直流哈喇子,姑娘家便摔不開的被他纏著,但他是村長家的二公子,誰敢惹呀?
看了看剛剛起身,正整理衣服的丫頭赫然就是自己家鄰居李嬸的18歲和孩子一個年級的女兒翠蓮。
翌日中午正在上課,突然政教處王主任把莫名其妙的小黑叫去,說是有點事情。
心裡砰砰亂跳的小黑隨主任走進政教處,頓時更是莫名其妙了。
裡面五個人,兩個派出所的民警,班主任,還有就是昨晚被自己碰到的二娃和翠蓮。
小黑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回事,滿臉的迷惑不解。
待小黑一出現,班主任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接著失望地搖著頭。
「你就是小黑?」一個民警問道。
小黑莫名地點頭。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麼?」那民警問。
小黑又老實的搖頭。
只聽啪的聲響,另一個民警拍案叫道:「看看他們你就知道了!」說著他指著二娃和翠蓮。
只見二娃得意洋洋地看著小黑,而翠蓮則耷拉著腦袋。
小黑第一次坐車,但是卻是被帶到派出所的。
小黑坐在警車後座,心裡倒是不得平靜。不知道這次該高興呢還是該傷心,傷心的是至今他還不知道為什麼警察叔叔要帶走自己,按說該帶走的應該是那二娃才對呀,是他做了錯事嘛!慶幸的是,他生平第一次坐上會自己跑的車,屁股底下還這麼舒服,沒由來心裡倒也不是特別難過,興許警察叔叔只是叫自己到所裡把事情問明白就把自己在用這不用腳登的自動跑車運自己回去,這樣自己就一天坐了兩趟車了,聽說村長也沒這個待遇,回去自己在哥哥姐姐面前可有的吹了。
異想天開的小黑還真的又坐了車,而且整整坐了一下午的車。
原來兩個民警只是把他領到所裡的走廊裡等了一會兒,然後莫名其妙簽了名字,就又莫名其妙地上了這兩車。
小黑極為享受地體會了一番坐在警車上的美妙感覺,從腳底到頭髮沒有一處地方不覺得舒坦的,原來以前自己看過的滿街跑的傢伙,裡邊居然這麼舒服,國王陛下也不過如此吧?
但是隨著路途的行進,他覺得不對了,自己來得時候沒有坐這麼久的車呀?
小黑這才想起來向外瞧去,他頓時有了哭腔:「這風景和來的時候不一樣呀?」
「叔叔叔叔!這方向不對呀?」小黑終於忍不住問前坐的民警。
那民警輕蔑地望了一眼黑子:「知道方向不對啦?當初幹壞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走這麼一遭呢?混蛋!」他還沒有忘記罵黑子一句,彷彿這樣才能體現警民一家,罵了才對得起人民大眾似的。
小黑滿腦袋混亂,沒想到上了高三了還是個土包子,活該被人罵,小時侯做過壞事,的確是個混蛋呢?但是自己改了呀,怎麼他還罵?
「下車!」車終於累了,熄了火,前座的警察叔叔厲聲對著小黑道,一臉黑清,像是誰欠他錢似的。
小黑愣了一下,才發現車停了,在警察叔叔殺人的目光下,他潺潺抖抖,好不容易才找到「機關」,門開了才下去。
跟著警察叔叔向前方走了三十米,見到一個挺大的院子,院大門保守地立在那裡。
小黑高三了,自然認識上面的字。
「看到了?」警察叔叔問他。
小黑點頭。
「是什麼字?」警察叔叔繼續追問,彷彿他不認識字似的。
小黑木頭似的回答:「監獄重地,閒人禁止進入。」
警察叔叔聽了之後似乎十分欣慰,道:「進去之後好好表現,爭取做個好人,以後就長記性了。走吧!」
他在前面帶路,小黑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院子,跟著他往裡進。
監獄長辦公室。
小黑站在一個穿著制服的壯漢面前,顯得格外壓抑。
「叫什麼?」監獄長問。
「小黑!」
「什麼?」
「小黑!」
「奶奶個熊!沒吃飯嗎?」監獄長惱火了。
「沒有!」小黑誠實的可愛。
「大聲點!」監獄長沖小黑吼著。
「沒有!」猶豫過後,他哆嗦的提高了聲音,分貝確實高了,聲音在房子裡嗡嗡作響。
「操!土包子!聽不懂話嗎?老子問你叫什麼名字?」監獄長憤怒地打了小黑一耳光。
小黑身體踉蹌著幾乎要摔到了,退了幾步才站穩。站穩後他不知道什麼原因,彷彿有什麼力量一樣驅使著黑子愣是又站到了監獄長面前原來的地方。
監獄長此刻只有憤怒的表情,見到小黑木訥卻堅毅的神情,他不禁暗奇。不過,憤怒的監獄長絲毫沒有放過黑子的意思,大聲問道:「叫什麼?」
小黑終不是傻子,知道此刻自己得好好表現,大聲喊道,幾乎把胸腔都掏空了:「小黑!」
「嗯!」監獄長這才收回目光,道:「以後,在這裡你就沒有名字了,你的代號是0715,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小黑總算入了道兒了,大聲回答。此刻他腦袋什麼也沒有想,只是想早點從這人面前消失。
「給他安排總統套房!」監獄長對旁邊的一個獄警擺手道。
匡啷一聲,面前的鐵門開了。
小黑迷茫地望著那門不知在想什麼,也許他想不通為什麼學上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來了兩個民警,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弄到派出所裡畫押,莫名其妙地又坐車來這裡,莫名其妙地沒了名字只剩下0715這個代號,只有身上穿的犯人新衣自己尚能知曉,知道自己要在這裡當犯人了。
「進去!」獄警狠推了小黑一把。
小黑本就矮,被他一推,又踉蹌著狼狽地進到了一門之隔牢房。
那獄警的吼聲在整個牢房的每一處都撒野著,回音不斷傳入黑子耳中,不過黑子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心裡只有對未來的迷茫。
七拐八拐的,最後獄警在一個牢門處停下,打開鎖子之後又推了一把小黑:「0715,以後你就住這兒了,監獄的規矩挺多又嚴,嘴甜點兒,向他們問問。」接著吧嗒一聲門鎖住了。
小黑這才發現這牢房裡住著七八個人,一個個都不同,有頭髮蓬亂的,有樣貌乾淨的,有瞎眼瘸腿的,個個眼睛怪怪的打量這新來的小朋友。
匡膛一聲。
小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恐懼地望著眼前的每一個人,他們四周躺著臥著在床上,卻個個都不好惹,殺人的目光叫他恐懼透了。
「媽的!」那個衣著還算乾淨的粉頭小子沖小黑叫罵著:「你媽裡個逼,整個一彗星,趟倒馬桶了知道沒有?快去洗馬桶!」說完從地上揀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往黑子身上砸去。
小黑愣愣沒躲,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了,因為那小子的動作出奇的快。
小黑的額頭滲出血來,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小黑渾然沒有感覺到疼痛,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哪裡出了問題,居然來到這麼個鳥地方,以前他也從長輩面前聽說過監獄風雲趣事,但是現在看來現實中的監獄遠遠沒有他們描繪好。
好一會兒過後,小黑感到眼前有東西往下滴,這才發現額頭破了。不過他天生不給人記愁記恨,自然也沒有表漏出對那小子的不滿來,他只是淡然的望著每一個人笑。
小黑居然笑了。
所有的犯人都驚奇地看著小黑,包括那砸上他的小子也一樣對小黑的表現琢磨不透。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走進監獄的犯人會甘心忍受別人欺負,就是拼了命也要挽回頭上的尊嚴,但是黑子沒有,他絲毫沒有任何言語,彷彿成了世外高人。
他們哪裡知道小黑這個土老冒這一天的經歷已經比他十八年來加起來還多,他是一時間根本沒法從內心裡接受,他感覺自己今天完全就是木偶。
那小子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囂張地又衝小黑喊道:「快去洗馬桶!」
小黑木然的注視著那小子的眼睛,他黑色的臉黑青黑青,加上他頃刻間深邃的烏黑瞳孔,頓時讓那小子有了莫名的恐懼,下意識避開了小黑的目光。
小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做才好,於是又逐個看過監獄裡的每一個犯人。小黑木然但有殺傷力的眼睛和表情讓這些監獄老人們都覺得他的可怕。
也許一個人什麼都不在乎,什麼也不想,他要是看上你,那他的眼睛的可怕沒有誰能抵擋,就像一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殺手那樣難以抵擋。也許此刻的黑子正是這種情況吧?他不知道要想什麼,所以他腦子亂,他就什麼也不想,腦海的空白讓他的神情木然,眼睛空洞卻有深邃,沒人能理解他,包括他自己。所以有時候這種情況反倒令人畏懼起來。
殊不知就是因為他剛剛的表情使得大家對他刮目相看起來,自此在場的所有的人都會永遠記住這個表情,永遠不會欺負他了,相反則給了他許多幫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