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節時,葉林兩家照例互相贈送花燈玩賞,端卿因存著一腔心事,故而親自帶著家人一起送燈,林雲浦以為他是藉機來見若茗,笑道:「茗兒在屋裡呢,你放下了就去找她吧。」
「我是來找您你。」
「哦,找我?什麼事?」
端卿雖已打了無數次腹稿,開口之時仍不免慌張:「小侄是想說,談一下我和若茗的婚事。」
「等不及了嗎?」林雲浦笑瞇瞇的,「我也巴不得早點把這事辦了,你這麼好的女婿別被別人搶走了。」
「不,不是,小侄想參加今年的秋試……」
「是嗎?怎麼沒聽你爹說起過?若茗知道嗎?」
「還沒跟若茗說。叔父,關於我和若茗的婚事,我想……小侄覺得還是先徵求下若茗的意見比較好。」
「那是自然,等要辦事的時候我親自跟若茗說。」
「不,小侄覺得不能事到臨頭才告訴她,那樣太突然了,而且如果有更合適若茗的,豈不是耽誤了她?」
林雲浦深感詫異,不由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情願,要反悔?」
「小侄豈敢!能娶到若茗是我的福氣,可是,如果若茗對我無意,我怎麼能耽誤了她?」
林雲浦原以為端卿有反悔之意,不覺來了氣,但見他言語誠懇,神情中隱約可見痛苦之色。不覺又關切問道:「端兒,我一向把你和若茗她們姊妹一般看待,從沒當做外人,你今天這話說的古怪,我猜應該是事出有因的。十六K文學網你大可以放心直說,有什麼為難之處叔父自然會替你排解。」
「小侄多謝叔父關心!我沒有什麼為難,只是我想,這件事若茗從頭到尾都毫不知情,她一向對自己地事很有主見,如果不問問她的意思,小侄放心不下。」
林雲浦笑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素來又說得來。她怎麼會不同意?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我肯定猜得不錯。」
「雖然我們自幼相處,但是若茗一直把我當做兄長對待,突然說起婚事,我怕她轉不過這個彎。」
「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到跟前自然就好了。」
端卿心中百般作難。在這樣不關疼癢地說下去,林雲浦肯定還是這個態度,可是難道要直說若茗喜歡天錫?那樣要置若茗於何地?他在心內籌劃半天,方才說道:「林叔父,小侄有個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你說來聽聽。」
「小侄多年沒有溫書了,制藝一道早就生疏了,如果參加秋試,現在就得開始複習。恐怕一直到跟前都脫不開身,我想求林叔父准許小侄秋試之後再談婚事。」
林雲浦笑道:「不過就是考試嘛,對你來說是手到擒來的小事,犯得著這麼用心?好吧,你跟你爹爹商量吧,只要他覺得沒什麼,婚事就往後再擱一擱。」
「在此期間,請林叔父撿一個方便地時候問問若茗的意思。如果她有什麼別的想法,小侄這邊肯定沒問題,都聽她的意思。」
林雲浦一聽這話又不對了,皺著眉頭道:「你今天十分古怪,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看上別家姑娘。不願意這樁婚事了?如果是這樣。我也不為難你,婚事本來就得兩廂情願。趁著還沒放定,想改什麼還來得及。」
端卿慌忙說道:「不,小侄絕非這個意思,只是小侄和若茗相處越久,越覺得若茗對我只是兄妹之誼,我怕誤了她的終身……如果,如果在秋試之前有人來提親而若茗又十分有意的話,請叔父務必隨著若茗的心意,千萬別為難她。」
林雲浦越聽越糊塗,不由問道:「提親?難道你聽到什麼風聲了?難道有人要來提親?你放心,你們的事雖然沒有辦,但是兩家既然已經說好了,肯定不會違背約定,另許他人地。」
「不,如果有人提親,若茗又願意的話,小侄情願作罷,一切都按著若茗妹妹的意思辦。」
林雲浦此時模糊有些開竅,道:「端卿,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你知道什麼?若茗她難道跟什麼人有瓜葛?」
「沒有,叔父千萬別多
「你別遮掩了,你這孩子我很瞭解,要不是你確實知道些什麼,絕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你告訴我,若茗看中什麼人了嗎?還是你覺察出什麼了?」
端卿退無可退,又不願把事情推給若茗,只得低聲道:「我聽說有人要向若茗來提親。一路看」
「誰?」
「余天錫。」
「是他?」林雲浦詫異道,「他有什麼好的,比你可差遠了!我肯定不會答應。」
「叔父還是讓若茗自己決定吧。」
「你放心,茗兒肯定選你,那個余天錫年輕氣盛,做事做人都比你差一大截,況且他們才認識幾天,怎麼能跟你比?我當是誰呢,要是他的話,你還有什麼擔心?」
「我們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比起與我,他們更談得來,我怕若茗心裡對他更有好感。」
「不會,茗兒哪能那麼沒眼光,選丈夫的話,誰能好的過你?」林雲浦笑呵呵道,「你放心,女兒是我生的,她的心思我最知道。」
這番話讓端卿心裡又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若茗與父親一向最好,林雲浦地話應該不會錯吧?或者若茗答應天錫,只是因為她不知道跟自己的婚約?
林雲浦見他沉吟不語,笑道:「你別瞎操心了,我說的肯定沒錯,那個余天錫就算來求親,我也把他打回去,茗兒不會選他的,你就安安心心等著作新郎官吧。」
端卿想了許久方才答道:「如果天錫來求親,務必請叔父告知若茗,讓她自己決定行嗎?」
「我會告訴她地,不過端兒,我也得說說你,你這樣一味退讓可不行啊,」林雲浦認真說道,「你不能一聽說有人跟你爭就打退堂鼓,要是你真心喜歡茗兒,就要堅持到底,況且兩家的父母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希望、絕望、懷疑等等情緒交織在一起,端卿低聲道:「都要看若茗的意思,我絕不會委屈她。」
「茗兒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決定?好吧,明天我跟茗兒說了你們的婚事吧,誰讓我這麼中意你這個女婿呢。」
端卿一驚,忙道:「別說!若茗一向孝順,你們開了口她肯定不會違拗,萬一她心裡更中意天錫,豈不是令她為難?」
「那就你自己說,哪怕你不說定親的事,只說你心裡的意思呢,總之要讓若茗知道你的心思。」林雲浦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老成,連這種事都不爭先,那怎麼行!
「容侄兒想想吧。林雲浦搖頭歎氣:「還想什麼,換了是我早就跳出來明說了!這種事最怕猶豫,雖然你千好萬好,不是我自誇,我們茗兒也是百里挑一地,錯過了可就白後悔一輩子。」
端卿心亂如麻,道:「我與若茗一向客客氣氣,以禮相待,我從沒見她對我有超越兄長之外的情意,可是她跟天錫,年齡更相近不說,話也多得多,況且天錫那人十分熱情,行動裡處處透露對若茗的好感,我們在無錫的時候就連凌蒙初他們都能覺察到天錫的心意……叔父,這件事情上我十分喪氣,不敢奢望若茗選我……」
「光猜沒用,茗兒不知道你的心意,怎麼抉擇?端兒,我十分喜愛你,我希望你和若茗成親,你肯定能讓茗兒幸福。端兒,對這種事不能一味退讓等待,有時候錯失一個機會,就會抱恨終身。」林雲浦想起凌茗,心如刀絞,如果當初不是為了掙這口氣非等到賺了大錢才去找她地話,肯定能趕在羅世昌搬到松江之前找到凌茗,如果那時候帶她逃出來,她就不會送命,凌家也不會落到那麼慘地下場!
端卿被他一番話說的心裡又鬆動起來,或者若茗真是因為自己沒有開口?
林雲浦又道:「對於兒女地婚事,我一向主張順從她們自己的意願,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如果兩個人不情願,絕不會過的快意。端兒,我十分器重你,我也看得出茗兒很敬重你,你好好跟她說說明白,我相信她心裡有你。」
端卿漸漸覺得底氣足了不少,先前的絕望減少許多,深深作揖謝道:「小侄明白了。」
「明白就好,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吃團圓飯吧,記得飯後過來帶茗兒出去看燈。」
端卿走到門前,回身說道:「叔父,小侄還有一事相求,天錫可能近期就來求親,如果若茗答應了,小侄請求叔父同意這樁婚事,我父親那邊我也一定勸說他退婚。但在此之前,叔父不要跟我父親講,他的想法大約與您的不同。」
林雲浦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不過我剛才說的你一定要記得。」
林雲浦目送端卿走遠,心內感歎不已,如果若茗與他湊成一對,肯定會幸福美滿,可是少年人的心事,誰能說的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