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宋江們思慮的那樣,玉麒麟盧俊義在黃龍府滯留了將近兩個月了。因為船隊要載運江南方臘的人馬去台灣,無法把遠征關外的威盛軍及時接運回國內。按著宋江和吳用的要求,盧俊義帶著林沖等眾人只好在女真人那裡修養,借這個機會也多瞭解關外的風土人情,地貌氣候,熟悉北人的思維方式、作戰特點。
前些日子黃龍城外的竟日激戰,阿骨打的二兒子那顏戰死沙場,其餘眾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傷,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都已痊癒。四王子兀朮和五王子頡利也恢復了年輕人活潑的天性,經常來找他們心目中的漢人大英雄盧俊義和林沖,請教一些武功和用兵上的問題,有的時候,那個略通漢學的哈迷蚩也會跟著來問一些古怪的問題。
在女真族的這五個王子之中,論武功最好的是兀朮,論胸懷最大的是大王子粘罕和三王子答罕,而論修養秉性在盧俊義的眼中最好的是頡利。因此盧俊義對五王子更有好感,時常用言語點撥他的悟性,而對兀朮偶爾冒出來的一些不禮貌的言語都予以回擊,率真性直的兀朮還渾然不知。
這天兀朮、頡利又來到威盛軍營中,見大宋的士兵正在訓練射箭,兩人也忍不住拿起了弓,射了一會兒,又攛掇盧俊義、林沖射上幾箭。盧俊義搖搖頭並不作答,林沖則笑了笑:「我和師弟在弓箭上都沒有太大的天賦,再練也就那個樣子了。」頡利聞言也笑了笑,心知這是中原人的謙遜內斂。倒是兀朮把嘴一撇,不以為然地說:「前些天你們還跟我說什麼,藝精於勤而荒於嬉,原來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盧俊義雙眉一挑,沒有開口。
林沖把環眼一瞪,正要反駁,精明的頡利已出言調和:「四哥不可如此說話,兩位將軍這是跟我們客氣。其實二位的射術都是早已習練純熟,不願出手顯賣而已。再說盧將軍、林將軍神槍威猛,天下罕有對手。一技壓身,又何必處處逞強呢?」
兀朮心地豁直,聽弟弟這麼說倒也沒有多心:「兩位將軍的槍法的確出神入化,小王心中欽佩無比。其實不光兩位將軍,我看你們威盛軍將士個個都是好樣的。只是小王心中不明,是不是中原只有你們威盛軍一支勇猛如此?不然的話,就按你們這樣的軍隊,又怎麼會打不敗契丹狗呢?這麼多年了一直給他們進貢求和。要是我們女真有那麼多族人,早就把耶律氏斬盡殺絕了。」兀朮此言一出,不僅頡利面色大變,盧林二人更是面沉似水。
一直不屑與小孩子計較的盧俊義冷哼一聲說:「殺敗契丹狗有何難處!中原人中的英雄好漢也多得是。兀朮你休要小看了中原人,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看到契丹狗趴在大宋軍人的腳下乞命!」林沖也說:「你以為這是我們第一次打敗契丹人?告訴你,三年前在燕南古北口我們就一舉殲滅三萬遼軍。要不是東京那皇帝老兒和貪官污吏絆手絆腳,我們豈會讓耶律延禧活到今日!」
頡利連忙打圓場:「我四哥絕無輕視中原好漢之意,只是對此中緣由略感不解,故而誠心相詢。言語中倘有冒犯,兩位將軍還請海涵。」兀朮見自己的話惹得兩位好漢頗不高興,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抓抓頭皮說:「五弟說的對。小王並非小看中原人,沒料到你們發這麼大火。這樣吧,我請大家吃獐子肉,早上剛剛打的,那叫香啊!走吧,算給兩位英雄賠不是了!」
看來宋江思慮的盧俊義們還要在塞北盤桓一些日子,可方臘心中掛念的侄兒方傑已經開始回歸之路了。一個月前大越國常王方傑兵敗回龍峪,自己也在戰鬥中受了重傷,手下偏將探知宋軍已將退往歙州的歸路截斷,只得抬著方傑引三千殘兵退入茫茫大山之中。
方傑一向心高氣傲,自恃文武全才,平生沒吃過這麼大的虧,損兵折將還帶了傷,一方面心火上升,一方面傷口惡化,身邊又沒有醫生,故而連日裡昏迷不醒,額頭更是熱的燙人。幸好士兵中有入伍之前在藥鋪做過徒工的,在山林中採了些草藥給方傑內服外敷。將將把方傑的病情穩定住。可幾千人被統帥的傷病拖住了腳步,在山中盤桓多日,直到方傑依仗著過人的強壯體格撐了過來,方才聚集軍中將校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動。
有哨探報告說歙州日前已經失守,老王爺方垢也死於亂軍之中。其實這個消息前些日子就已經知道,故而眾人聞聽都不再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唯有方傑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險些再次昏厥過去,歇了半晌方才恨恨地問:「還有什麼別的消息?」見一句話就引出這樣嚴重的後果,哨探戰戰兢兢地小心答道:「因為與昱嶺關的道路都被宋兵截斷,只是從百姓口中聽說,二大王方夏兵敗建康,眼下生死不明,兵馬已經退至湖州。又聽說近些日子宋江到了杭京,與皇上商談議和罷兵之事。還聽說我軍有一支人馬乘船出海,要去什麼台灣。」
方傑緊鎖雙眉,雙拳一攥,引得傷口一陣劇痛,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一時間難以接受:「怎會這樣?難道我大越國就這樣曇花一現?」身邊的親信將校一個個面面相覷,緘口不言,生怕這個時候胡亂說話引得主帥大發雷霆,再導致傷口迸裂。好在方傑是方家第三代才俊之中的翹楚,絕非匹夫之勇可比的帥才,他冷靜了一會兒,又問了些山外宋軍的情況,便揮手讓眾人暫且散去,一個人坐在山坡的草地上靜靜地思索起來。
雖然自己是陷於楊ど和劉延慶之手,可從根本上講,大越國是陷於宋江之手。在他的內心裡對於宋江的印象是混沌而矛盾的:既是一個仗義疏財的好漢,又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既是一個投機鑽營的奸雄,又是一個神機妙算的儒將。如果他是個英雄的話,為何要投降趙宋呢?如果他是個小人,為什麼梁山那麼多好漢肯聽命於他呢?這些事情太過遙遠,方傑把思緒收回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他認為宗澤、劉延慶都不是他真正的對手,而恰恰是宋江最難對付。本來這次江南戰事可以像以往大越國對付歷次圍剿一樣平穩收場,就是從這個宋江帶人偷渡長江襲擊江陰開始,一步步變得不可收拾。如今他又跑到杭京去,不用問肯定是挾戰場上的優勢要逼迫皇上投降。等我傷勢好上一些,一定要親手殺掉這個禍害!方傑緊攥雙拳,可馬上又感到了傷口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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