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掩不住東京城內皇宮的金碧輝煌。暖閣中,徽宗皇帝趙詰站在御書案前端詳自己剛剛完成的一幅《聽琴圖》。這是他已經畫了半個多月的一幅畫,對此他很是得意。
也就是近來朝政清閒,幾乎沒有什麼大臣像以前那樣捧著亂七八糟的奏章、塘報,不合時宜地來求見他,讓他沒有心思來揣摩筆法,構思意境,所以他才得以踏踏實實地坐下來完成了這幅畫。有了這幅畫,他趙詰在千百年之後也會被人稱為書畫雙絕了。這比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帝可有著大大的不同,會被文人雅士廣泛傳頌,流芳百世的。
趙詰頭也不回地問:「你看朕的這幅畫如何?」身後靜靜地佇立已久的梁師成連忙伸長脖子看了幾眼擺在案上的畫紙,誇讚道:「好,陛下畫得好!絕對是精品!」徽宗轉過頭來看著這個曾經在自己身邊伺候了十幾年的宦官,今日的朝廷重臣問:「你說說好在哪裡?」「這個,那個……」不擅此道的梁師成支吾著答不上來,心裡真想立馬抽自己兩個大嘴巴,為什麼平時不多留意一下書畫的鑒賞呢?他乾脆像幾年前自己經常做的那樣一撩衣襟跪倒在地:「奴才其實不懂畫,奴才該死,奴才只是覺得皇上畫得的確好看,那一花一草,一石一琴,看著就像真的,那美人就像要走出來一樣。」徽宗點點頭:「愛卿倒說的是實話。」他又接著搖搖頭,畢竟蔡京死了之後,當今能夠有資格點評鑒賞他的書畫的人幾乎就沒有了!
他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雖然那個時候,北、西兩面的邊患和境內的四大盜匪整天鬧得天翻地覆,不過有幾大權臣在前面擋著,總算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問題,自己只要在關鍵的時候出面協調好權臣們之間的平衡就可以了,這一點天資聰慧的他還是可以做得到的。剩下的時間,他就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寫寫畫畫、煉丹修真、或者是鑒賞一下前朝的文物古董、品味那些從各地搞來的奇花異草……總之生活還是很有趣的。
現在太師蔡京死了,少了一個有情趣的人;太尉高俅也死了,少了一個替他擋風遮雨的人……還好現在有龍虎仙師可以與自己討論道法,樞密使童貫也還算是知兵之人,對內對外的軍事交給他也還可以放心,不過就是沒有人與他相互制衡,這個要想辦法解決,不讓會出現一枝獨大的情況……
太師楊戩主持內政,老奸巨滑,幸好自己把梁師成推了上去與之彼此約束。其實趙詰知道楊戩和梁師成都不是什麼忠良臣子,不過他們能力還是有的,把他們換下來,那麼讓誰上呢?算了這些煩人的事情以後再考慮吧!他收拾心神,看了一眼身後的梁師成,傳旨讓中書省從五品侍中蕭讓御書房覲見,又讓太監去傳旨,命童貫明日將近期的軍事情況面奏。安排完這一切,他吩咐一直在身邊伺候的老太監程玉收拾一下書案,這才一邊抬腿走出暖閣到聽泉閣的主殿,一邊問梁師成的來意。
見主子一半會不會找自己,程玉連忙喚進來兩個親信的小太監,幫著把桌案上下的畫紙和文具整理一下。程玉將那張剛完成的《聽琴圖》仔細的捲起來,恭恭敬敬地收在存放畫卷的櫥子裡,這可是皇上很看重的東西,過會兒應該提醒皇上安排找人裱糊起來。隨後他將剩下的畫紙飛快地翻了一遍,從中挑出幾張之後,吩咐小太監們把剩下的拿出去銷毀。
程玉是好不容易等來這個機會的,趁著沒人他將那幾張挑出來的畫紙打成包袱,一溜小跑地出了聽泉閣的後門,交給另外一個自己的親信,然後迅速地趕回來到皇上身邊聽差。遠遠地見皇上正與梁師成說的起勁,他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成了!今年過年又是個好收成!
本來按照他的資歷,早就不用在這裡當差了,但他還是處心積慮地運用各種關係使自己成為了御書房的主管太監。雖然從小就淨身進宮,但大宋對文化的崇尚還是讓他很早之前就學會鑒賞書畫珍寶,畢竟皇宮之中既有很多收藏可以讓他大開眼界,也有許多皇帝身邊的文臣大家可以點撥自己。他發現皇上在寫字畫畫的時候有個習慣,當創作出一幅滿意的作品之後,就把創作過程中那些自己看不好的書畫之作付之一炬,其中固然大半是廢紙,但也有一些還是相當不錯的,所以程玉處心積慮地在御書房當差就是為了這個。
去年他一共偷偷帶出去徽宗的三十幾幅字畫,讓自己的戶頭裡添了兩萬多貫,今年如果加上這次的也基本趕上去年的光景了。程玉抱著拂塵暗暗地想,如果皇上不把那麼多時間用在與龍虎仙長那裡,或者大臣們多為皇帝承擔一些朝政壓力的話,皇帝一定會有更多的作品,那自己的小金庫就會……就在程玉神遊在自己的財富夢中的時候,梁師成與徽宗的談話也接觸到了敏感問題。
梁師成是老早就來皇宮要求覲見的。
作為本朝第二個以太監總管出仕的高官(第一個是童貫,下一個將是李彥),他自然深知徽宗的生活性情,所以雖然心中一直很著急,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在御書房的暖閣中等著皇上把畫畫完。此刻見四下沒人,連侍候的太監們也都站的遠遠的,梁師成取出一個奏本恭敬地遞給皇上。徽宗一開始還在心中暗自評價這個近臣的奏章中哪個字筆畫不對,哪段話詞不達意,但很快表情就凝重起來。梁師成在奏章中上報的是女真密使來東京暗遞國書,希望與大宋一起夾擊契丹!
徽宗很快地看完了奏章,抬起頭來問梁師成:「此事可有別人知道?」梁師成見皇帝先問這個問題,猜測是擔心在國內引起大的震盪,回答道:「女真使者是喬裝而來,也沒有在國賓館或驛站住宿,直接到我府中送的信函。我已經把他們留在府中,應該是沒有別人注意到的。」
徽宗點點頭,又問:「梁卿,你對此事怎麼看?」梁師成說:「女真是關外長白山一帶崛起的蠻夷部族,成氣候不過二十年。據說長白山是個苦寒之地,每年九月到翌年四月都是大雪封山,地多森林,不利耕種,所以民風彪悍。女真首領喚作完顏阿骨打,此人為族中歷世未見的翹楚,十三副兵甲起家,居然統一了整個女真部落,與契丹遼國瓜葛日久,互有勝負。據奴才看,女真以寡敵眾,區區十幾萬人的部族竟然與幾百萬的契丹打成平手,完顏阿骨打並非等閒之輩。」
趙詰見梁師成不肯說出自己的意思,歎了口氣:「我朝一向以仁治天下,雖然太祖皇帝是從馬上起事,但太祖遺訓中也認為戰端不可輕啟。歷代祖先大多遵循太祖遺訓,外圓內方,如果是能用錢財打發的那些蠻夷,給他們少許錢財倒也可換來邊境的安寧。可惜那些蠻夷小國,化外之民,全然不知天朝大國的良苦用心,我們不去找他們麻煩,他們倒以為是我大宋懼怕他們,三番五次地挑起事端,胃口也越來越大,真是討厭的緊!」
梁師成原本已經收了女真使者的賄賂,答應在皇帝面前代為疏通以促成兩家的聯手,見皇上自己好像有意思,便小心的接口說:「是啊,尤其是契丹和西夏兩國,每每貪心不足,得寸進尺,全然不顧我大宋上邦的和平用意。」徽宗搖了搖頭:「太宗、神宗皇帝都曾向北用兵,每每即將得手之際卻又功敗垂成,很是傷了國力。朕不是不知百姓疾苦的皇帝,一旦戰端開啟,大軍花費甚巨,遠非那每年百十萬兩歲貢銀子所能比擬的。」
梁師成見皇上的話語忽然又搖移不定,心中忐忑:「皇上,奴才以為此事非同小可,是否讓幾位朝中重臣秘密討論一下?」「也好,」徽宗在集思廣益上做得倒是很好:「正好朕已經命童貫明日入宮,你不妨再到楊太師府上去一下,讓他明天也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
聖手書生蕭讓遠遠地望見梁師成走出聽泉閣的院門,自己快步從僻靜處走出來,準備去見皇帝。近一年來,皇帝經常把自己召進宮來,與自己探討書畫方面的事情,平心而論,他覺得趙詰還是不錯的一個人,聰明也和善,只是如果它不是皇帝而是一個身份普通的書畫家就更妥貼一些。
進門的時候,老太監程玉衝他微微一笑。他們兩個人近一段時間走的很近,蕭讓已經成了程玉主要的銷贓渠道,這樣不僅梁山的商業絡借此得到了數十幅徽宗的作品,雖然不是精品,但在外地也通過轉讓給當地附庸風雅的官員和富商賺取了數十萬資金,籠絡了大量的人氣,而且通過程玉還得到了宮中的不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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