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邊衝出丘陵地的是唐三長親自率領的第二路人馬。與其他兩支部隊分開之後,一直反對增援房州的將領就偷偷地問他,是否真的要去房州?與其到那裡送死,不如乘機全軍向南,回到荊州另起爐灶。手下的順天軍將士對於唐三長還是很尊重的,如果真的易幟單干,相信大多數下屬也是會毫不猶豫地追隨。唐三長知道這些人對王慶早已喪失了信心,有的甚至恨之入骨,也知道他們說的話是有道理的,自己真的退到荊州佔地為王,憑著自己的能力、部下的擁戴和地形的有利,未必就不能成一番事業。但是一股來自內心的強大壓力迫使他對那兩個將領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他把手一揮,命令全軍加速前進,在進入丘陵地之後,更是帶頭下馬,在最前面領先開路。是什麼東西始終在壓迫唐三長的心頭?道義。從小就開始接受的傳統禮教使得他心底早就埋下了從一而終的忠義思想,即使自己選擇的效忠對像其實根本不值得他去這樣做。他是一個把自己的名譽看的比生命更為重要的人,他不想在自己身後留下一個背信棄義的罵名。一路警戒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梁山伏兵出人意料的沒有出現,唐三長帶領著這四千人花了兩個時辰,終於在申時穿過了丘陵,還有六十里就能到達房州了,雖然那裡是大家都並不想去的地方。
由於擔心夜長夢多,唐三長向前來請示的部將下達了連夜趕路,到房州再休息的命令,已經十分疲憊的順天軍士兵們頂著刺骨的寒風前進。走了不到十里路,士兵們隱約感覺到大地的顫抖。起初大家以為是自己已經凍僵了,所以出現了什麼幻覺,但是很快就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顫抖來源於他們的噩夢——梁山軍的大隊騎兵!很多人都曾領略過梁山軍的勇猛,也在寶康城頭見識了萬馬奔騰的駭人景象,所以見到遠處地平線上出現的越來越清晰的數千名梁山軍騎兵的黑影,大家心裡都感覺已涼。唐三長在想:鄧肯的部隊是否也像自己一樣已經走出了丘陵地?如果說有什麼指望的話,這就是這支部隊最可能得到的援軍了。
老將鄧肯沒有象唐三長希望的那樣出現。進了那條崎嶇的山路,鄧肯就在行軍路線的南面放出了上百名移動哨。在前進了三四里路之後,鄧肯下令全軍迅速翻越北面的兩道山梁,然後停下來休息。在放出了警戒部隊之後,鄧肯笑呵呵地向滿臉疑惑的眾人解釋道:「我等數千人進山,肯定逃不過官軍的眼睛,就算官軍在這條路上沒有埋伏,也會從其他地方調動人馬在路上阻截我們。我們又不知道官軍究竟會在什麼地方打我們的伏擊,所以會很被動,搞不好會讓人家包了餃子!你們大家是不是很喜歡被人家包餃子啊?」鄧肯的手下大多是跟隨多年的親信部隊,知道這員老將喜歡開玩笑,對手下又很是和善,所以對他很是忠心。見老將軍成竹在胸的樣子,大家心裡也放鬆了許多。待眾人笑過之後,他又接著說:「所以我們乾脆就在這山裡藏上一兩天,官軍的伏擊部隊見不到我們,就會以為我們從別的道路過去了,或者已經退回東面,這樣他們也就不會再注意我們了,那個時候我們再動身前往房州。」
有人問:「官軍要是搜山呢?我們這幾千人中不可能藏的無影無蹤吧?」「搜山?你去搜個我看看。」鄧肯不以為然地說:「在山裡行動最忌諱的就是地形不熟悉。官軍到這裡才幾天,他們能找到我們?」又有一個部下問:「我們這樣就要過上幾天才能到達房州,會不會耽誤了戰事?」「耽誤個屁!」老將軍出髒口罵道:「房州本來就不會有多大的事情,城裡有將近兩萬的人馬,多半是順天王的近衛軍和鐵衛,戰鬥力比一般的部隊要強不少。城裡還有十幾萬平民,依托著高大堅固的城牆,你說會有多大的事情。臭小子,給你兩萬人馬能把房州打下來嗎?」他衝著剛才問話的將領說。
「不能吧。」那個部下撓撓頭回答道。「那如果給你的是兩萬騎兵呢?」「騎兵?總不會要我騎著馬衝上城樓吧?我沒這個本事!」那個小將把頭搖晃的象撥楞鼓一樣,眨巴眨巴眼睛又問:「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去增援房州?」
「是唐三長大帥命令我們去的呀。」「那唐大將軍為什麼要去增援房州呢?」
「」鄧肯沉吟了半天,把話題一轉:「我讓你們這麼早就停下來,是為了在天黑之前抓緊把營寨紮好,現在天黑得早,完善又凍死個人,不紮好營寨怎麼能行?你們倒在這裡問三問四,快去指揮紮營,收集柴禾。」見眾人紛紛起身,他不知道是說給部將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都想著建功立業?先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剩下的都是自己一派的部隊了。周揚見老將唐三長和鄧肯的手下進入山路已經很久了,而對面山谷裡也傳來了一陣人喊馬嘶,然後漸漸地沒有了動靜,心想大概是前面的梁山官軍已經分出一部分人馬去截擊唐三長他們了吧。
回頭望望自己身後的五位將領和八千士卒,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些人的生死現在都維繫在自己的手上了!劉文從後面拱了他一下:「周大哥,我們開始進攻吧?」周揚回頭給了他一個白眼:「急什麼?等著去送死?」把劉文噎了回去,他已經體會到前面見到的唐三長心事重重的樣子的確不是裝出來的。回想一下唐三長分析的:敵軍最多一萬人,而且會有一部分分出去到其他地方把守,我們有八千人,數量上並不吃虧;丘陵地中坡勢不是很陡峭,但依然是不利於騎兵的行動;梁山軍火器威力較大,但過分倚*火器,如果用鬆散的隊形迅速的壓上近戰,梁山軍有可能當場崩潰看著弟兄們期待的眼光,周揚把心一橫:「兩軍相遇勇者勝——上!」
八千人的隊伍快速地衝到山下,除了少數人沿著官道進入丘陵地之外,其餘的人漫山遍野地向山坡上爬去。周揚帶著自己的親兵走在隊伍的中間,可以看見劉文和另外一個將領的部隊已經接近了晌午喬立陣亡的地方,他的心不由得一顫。果然,前面稀疏的樹林裡站起大排的火槍手,隨著白色的硝煙升起,密集的槍聲傳了過來,眼見得自己隊中幾十個弟兄倒了下去。見大家有些慌亂,周揚提丹田氣高聲喊喝:「弟兄們不要驚慌!我們人多,他們人少,大家一起衝過去,把這些狗賊砍死!」他一把拉過身邊的一個副將,讓他馬上帶一些人從側面繞過去,抄火槍手的後路。
見到叛軍從側後方繞了過來,指揮戰鬥的插翅虎雷橫趕忙招呼火槍手們交替掩護著向下一個陣地撤退,留下了陣地前的上百具叛軍士兵的屍首。
主將大刀將關勝在不遠處的一個高地上細心地觀察著敵人的動向:這次叛軍與上次不同,不但人數多,而且顯得很有章法,頗有些破釜沉舟的樣子。他琢磨了一下,讓手下的營指揮楊春、陳達帶著弓箭手前移到左側的山樑上,待叛軍追近的時候掩護一下火槍手的轉移,自己則向騎兵待命的地方走去,準備在叛軍追兵遭到突如其來的弓箭襲擊的時候,用騎兵迅速衝垮敵人。
周揚見部隊在自己的指揮下一舉擊退了當面的官軍火槍兵,緊張的心情開始放鬆下來,感覺梁山好漢也不過如此。想想現在其他的人馬都已經分頭繞行回房州了,自己如果在此被截住或者被打敗,也不會有人來援救。就是眼前這一條路了!他把手一揮,命令身邊的將士們乘勝追擊,盡快突破敵人的截擊,衝出這片丘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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