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時遷從眾人的視野中消失了,連威盛軍中的頭等大將也不清楚他去往何處,只是聽軍師吳用簡單一提,說是負有特殊使命外出公幹。整個威盛軍中只有宋江、吳用、戴宗等少數幾個人才清楚,時遷已經去了高麗國。
高麗與大宋的山東半島隔海相望,千百年來與中土有著說不完扯不清的關係,從唐朝開始更是向中華俯首稱臣,可眼下他們卻是契丹遼國的附庸國。遼國興起之後鐵騎直撲高麗都城平壤,當時中原正處於五代十國的紛爭之中,沒有人去顧及昔日的海外屬國的命運,因而高麗在向距離最近的北周求援無望下降了大遼。太祖趙匡胤建立大宋一統中原之後,也曾謀劃過將包括高麗在內這些往日的屬國也重新收入囊中,可一百多年過去了,大宋連燕雲十六州都沒有收回來,更別談什麼高麗了。這些年來,遼國內政也日漸鬆弛,契丹貴族除了依舊每年向高麗索要大量的特產貢品之外,已經懶得繼續關注這個百十年來甘心做個安心臣國的平庸屬國,所以高麗的國內漸漸暗生了一股謀劃著重新獨立的勢力,更有人越來越大膽地引入了另一個鄰國——扶桑的勢力,扶桑的海商和浪人開始頻頻出現在高麗的街面上。
本來梁山眾人對於這兩個國家的瞭解也是知之甚少,只是在上次倭寇大肆入侵膠東的時候,大家才認真地研究了一下這兩個距離山東其實並不遙遠的地方。鼓上蚤時遷在那次痛擊倭寇的戰鬥中意外地發現了一個關乎自己身世的驚天秘密——自己竟然是扶桑人的後代!
當時他在前往董平軍營的過程中發現了黑衣刺客,那些刺客所使用的暗器與自己從小習練的家傳暗器如出一轍,而且他們講的語言同母親教給他的「家鄉話」也是一樣的。一時間時遷的心靈如遭重擊——自己居然是在中原人心目中殘暴凶頑、教化未開的倭奴的後代!其間為了印證,他特意讓董平手下留情,沒有將那兩個潛入軍營行刺的扶桑忍者當場格斃,而是留下活口仔細盤問。從那兩個刺客的口中,時遷套問出來,自己母親教的家鄉話屬於扶桑關西一帶的方言,而自己從小練習的輕功、武技是脫胎於扶桑忍者流派。
震驚之下時遷找與自己關係最好的拚命三郎石秀,向他透漏了這個秘密。石秀是個生性豁達、做事幹練之人,見好朋友滿心痛苦的樣子,他百般解勸開導,又將此事告訴了吳軍師。吳用雖飽讀詩書,卻不是腐儒,思量之下便參透時遷的痛苦所在,他與宋江、戴宗一起同鼓上蚤長談了一夜,開導他出身不是個人能夠選擇的,但道路卻是每個人自己應該把握的。像梁山好漢中劉唐、段景住、皇甫端都有外族血統,大家卻沒有人因此小視了他們,就像以往大家對你時遷也都待如親兄弟一樣,我們不會因為你是什麼出身就改變對你的看法,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同大家齊心協力,各位將領除了高看你不會有二想。
見時遷如釋重負、茅塞頓開,智多星吳用又動起了心思,既然將來我們梁山大計中要替天行道,北伐西征,還想著揚威海外,那就應該未雨綢繆,提前瞭解周邊國家的情況,時遷這樣的出身不妨好好利用一下。故而在梁山人馬整編下山之際,他將時遷派到了威海劉公島,讓他從那裡搭乘船隻秘密出海,去扶桑和高麗探看一番,畢竟中原對那些地方已經疏遠很久了。
鼓上蚤領命出海,順風順水先到了高麗,扮作扶桑浪人的樣子,對高麗和扶桑的情況細細地打探了幾個月。本來他還想再去一下海東面的扶桑,可惜時令不對,海上每每狂風大作,驚濤駭浪,聽當地人說去扶桑要等到明年春季,此時最合適的是去中原,故而時遷暫時壓制住去看看自己祖先生活過的地方的念頭,搭商船回到山東。在阮氏三雄那裡他得知宋江大哥已經受了招安誥命,領兵帶隊去攻打王慶,便快馬加鞭地趕來湖北。恰逢襄陽大戰之後,宋江決定要上武當拜山,時遷又不辭辛勞地請命上山暗探。
話說鼓上蚤果然是身輕如蚤,一路上躥溝爬嶺,翻山涉水,如履平地,當宋江他們剛剛到達山腳的時候,他就已經到了武當的半山腰。其實這武當山方圓廣闊足有上百里,不過大多數的地方樹高草密,行人根本無法通行,只山前一條大路由南而北聯通湖北和河南。這條路從山下繞行大約二百餘里,從山中穿過,不過九十餘里。此外上山還另有幾條偏僻的小道兒,不僅常人莫知,就是附近的山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鼓上蚤從無意中發現的一條小徑向上攀行,忽然前面的小路被一道十數丈的山崖所阻斷,這山崖陡峭異常,卻又滑不留手,明顯是人有意所為。時遷停下腳步東張西望,結果終於被他發現了秘密——山崖下一塊巨石旁雜草比其他地方要矮小一些,說明這裡有機關。果然在他東敲敲,西碰碰中,巨石忽然晃了一下。他在剛才接觸的地方有了點力氣,巨石居然向旁邊挪開了一尺,漏出一個黑洞。時遷謹慎地向洞中扔了兩塊小石子,見沒有什麼反應,這才點亮火褶觀看裡面的情形。原來這條地道就是武當道士們的秘密通路之一,由此可以直達山崖的頂部。時遷一路上細心的觀察尋找,接連破解三處機關,終於悄無聲息地到達武當道士修煉的場所武當紫陽宮的側殿之內。
紫陽宮頗具規模,前後五進的院落,加上東西兩側的偏殿、廂房,總有上百間的房舍。此刻已近巳時,大殿那邊隱隱傳來誦經和鐘磬的聲音,後院卻有兵器碰擊的響動。時遷好奇地向後面摸去,遠遠地見到後院的空地上,十幾個身著短衣,頭梳道髻的道士正圍成半個圓圈,觀看場中兩位道士比劍。只見那兩個持劍的中年道士一個動作極快,劍招如潑水般使出,形成一團光影,全是進手的架勢,而另一人卻劍招緩慢,動作幅度也不大,彷彿是在畫著一個一個的圈子,時不時的劍尖向前一點。旁邊觀戰的人之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道士不停地向周圍的人講些什麼。時遷的武功修為不高,但看了一會也多少看出一些門道:那個出手緩慢的道士畫出的一個又一個的圈子好像含著很大的力道,每次對向對手的時候,都可以將對手的劍招輕易彈開,而偶爾向前點出的方位都是對手的空門,對手不得不經常從急攻中變招回來防守。時遷心中不覺暗暗地稱妙。由於重任在身,時遷不便再此逗留觀看,恰逢紫陽宮鐘鼓齊鳴,老少道士紛紛往前殿去集合,時遷明白是宋江大哥他們到了,趁著沒有人注意的機會,他攝起心神在整個紫陽宮轉了一圈,看看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放心的在三清大殿後面尋了一個隱身之處歇息,踏踏實實地觀看院中上演的一處處好戲。
宋江和盧俊義知道軍師派了時遷等人暗中潛入紫陽宮,擔心道士們會有什麼不軌之舉。現在看來有些多慮,倒是那鼓上蚤會不會趁著宮中道士大多都聚集來聽講,忽然間頑性不改,搞出些什麼不雅之舉呢?所以兩人剛才就一直在四處搜尋時遷的行蹤,終於被盧俊義發現他就隱身在三清殿的屋簷下,於是才暗示周侗將時遷喚出。
時遷料定是大哥宋江讓他現身的,心想乾脆也給小道士們露一小手,便一個鷂子翻身,從屋簷下翻起,輕飄飄地落在高高的房脊之上。隨後他做了個鬼臉,假裝失足從房上跌落,大頭衝下轉眼離地面不顧五六尺的高度了!道士中間發出一陣驚呼聲——此人縱然不摔死,也定會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就在這迫在眉睫之際,時遷揚手拋出一條掛索,在房簷上搭了一下,藉著這短暫的緩衝之力,他腰身一擰,身體如風車般地轉了過來,雙足輕輕地落在地面上,居然沒有發出一絲響動。眾人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裡去,改成暗讚此人不愧「鼓上蚤」的綽號。宋江連忙喚過時遷與眾武當高手行禮,道士們不由得心中嘀咕:「此人其貌不揚,又名不見經傳,卻如此好身手,梁山軍中多異士,此言不假!」周侗見時遷已經坐下,便言歸正傳:「諸位道長,此二人的輕功誰高誰低?」一陣嗡嗡聲過後,武當七子中的玄青道長站起來說:「兩位高士輕功都已出神入化,然功夫門派大相逕庭,無從比較高下!」「正是如此!」周侗肯定了玄青的說法:「所以講各門的功夫其實並無高低難易之分,全然看個人的修煉。不過名門大派往往歷史悠久,更有歷代高手不斷對本派武功完善提升,所以能在武當這樣的門派中學習,機會是很難的。至於體質問題,內家功夫重內而不重外,所以體質稍弱也應無礙。」玄葉真人見周侗等人言語中對武當十分推崇,心中十分舒坦,起身朗聲道:「周侗老前輩數十年前就已名冠江湖,見識廣益,今天一席話令我等受益匪淺,還望各位弟子認真反思,今後勤苦練,將來必有裨益。」
當日宋江、盧俊義以軍中事務在身不敢久留為名要告辭下山,玄葉等婉言相留。周侗提出,自己和朱仝、樊瑞留在武當盤桓幾日,與眾高手切磋武功心得,順便學習一些基礎的內功心法,宋盧二人帶著花榮、燕青、時遷下山回營。幾人在半山腰會合了王定六,一起趕往呂方等人駐紮的地點。時遷不放心的問:「哥哥為何要將我當眾喚出,難道不擔心武當道士因此惱怒嗎?」宋江搖搖頭說:「無妨。我看玄葉道長還算是正直大度之人,料不會因此對我軍產生異想。倒是我擔心其他人中有暗自與王慶叛軍相通的,所以將你當眾喚出,一則可以更顯我軍英雄威勢,二則也是警告他們,我軍暗中已對武當有所監視。那與王慶勾結之人見了盧員外的神功威力,還有你和小乙的飄逸輕功,自然對我軍有所憚忌。此外周侗老師他們還留在山上,王慶就更沒有膽量潛入武當藏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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