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在梁山主要頭領的軍事會議上,大家曾經對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產生了巨大的分歧。由於朝廷給的指示很籠統,只是要求宋江帶著威盛軍盡快剿滅田虎、王慶和方臘三處反叛,但沒有具體講先打誰後打誰,這就給宋江們留有了很大的自主決定的餘地。因為是接受招安之後的第一次大規模軍事行動,所以宋江很是謹慎,不但召集了梁山上的所有頭領,希望大家都發表意見,而且把在外地的主要頭領,除公孫勝之外全部星夜喚回山寨。
那天夜已經很深,山寨其他的地方燈火已經很稀疏,總寨中卻要熱鬧的多。孔明、孔亮奉命在寨中巡邏,不讓無關的閒人隨意遊走,因為在忠義堂後廳裡的討論還遠沒有結束。交椅上圍圈坐著宋江、盧俊義、吳用、林沖、呼延灼、關勝、柴進、李應、花榮、秦明、董平、張清、徐寧、楊志、孫立、朱武、李俊、戴宗。
吳用已經把這幾日來部分弟兄們議論的情況向大家做了通報,絕大多數頭領認為第一個打擊的目標不應該是方臘。畢竟方臘遠在江南,而且目前梁山對於方臘的情況知之不多,雖然以前與方臘有過一些交往,但在他建立大越國之後就幾乎沒有什麼往來了,在不明虛實的情況下就勞師遠征無疑是不可取的。在田虎和王慶之中,多數弟兄選擇的是田虎,理由是田虎在山西,與梁山距離較近,不必長途奔襲,對那裡的情況大家也多少有些認識,而且田虎現在地少兵寡,是三個目標中最容易對付的。至於王慶,許多人的觀點是跟方臘差不多遠,實力也應該較方臘為弱,收拾完田虎再去尋他的晦氣不遲。
軍師講過近日大家議論的情況,戴宗也站起身,把搜集到的各方的情報向在座的眾位進行通報:方臘佔據十三州七十一縣,建立大越國,稱正武皇帝,定都杭州,重要的據點有杭州、蘇州、湖州、建康府、甬州、台州和紹興府,手下大將五六十人,兵卒十五至二十萬,對外詐稱三十萬,眼下無大的軍事行動。
王慶佔據八州三十餘縣,自封為順天王,定都房州,重要的據點有淅川、巴東、衛康,手下將領號稱二十八星宿,兵卒大約十萬,號稱二十萬,現正圍困襄陽多日,屢次擊退進剿的官軍。
田虎佔據四州十三縣,主要在壺關、衛州和陵川,手下有四威將、八彪將,人馬四萬,號稱十萬,最近沒有什麼大的舉動。
等戴宗把情報講完,大家開始議論紛紛。宋江很欣賞大家這樣暢所欲言的樣子,等過了一陣大家的議論聲漸漸低沉下去之後,他站起身來清清嗓子:「各位弟兄,請發表一下高見吧?宋江等洗耳恭聽。」自晁蓋謝世,宋江主政梁山也有四五個年頭了,大家早就習慣了他這種先請大家高談闊論,然後相互辯論,最後他再出來決策的方式,覺得這樣每個人的想法都可能得到充分的表達,正確的觀點可能在細節上得到其他人更好的修訂和補充,不正確的思路也有可能有可取之處,而且可以從其他人那裡學到好的思考方式。
呼延灼站起來,代表主張先打田虎的一方發言,他現在已經成了梁山軍中官職最高的,所以威望也漸長,大有超越林沖之勢:「我軍新立,宜首戰必勝,方可揚我士氣,樹我威名,讓朝廷高官不敢小覷我等,故先攻擊勢力最弱的田虎最為有利。況且田虎離我們最近,很容易展開攻擊陣型,達到攻擊效果。目前朝廷對我們信任未深,一旦開戰,朝廷能給予的恐怕有限,所以考慮到這一點,我們也是應該攻擊最近的目標。」很明顯呼延灼的話裡綜合了許多人的觀點。講完之後,他左右望了望,見並沒有人馬上站出來反對,便信心十足的坐下。
會場上平靜了片刻。宋江看剛才一直在交頭接耳的柴進和關勝欲言又止的表情,微微一笑,衝著他們的方向動了動下巴:「你們兩位可有話說?」兩個人見宋江示意,相互推讓了一下,最後是柴進站起來說:「聽了呼延將軍的觀點,我們都覺得很有見地,只是我們還有一些個人看法,想與大家再探討一下。」說完這幾句話,他抬眼看了宋江一眼,見到宋江鼓勵的眼神,他放下心中的顧忌,滔滔不絕的講起來:「田虎和王慶看人數都比我們多,但論實力他們都還不是我們的對手,要打哪一家都不是很困難的事情。現在我想說的是,我們是否真的要打。」
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上述的話聚集起來,他接著說:「田虎和王慶我以前都認識,這兩個人有著很大的不同。田虎本是個秀才出身,因家中受惡霸欺凌,不得已犯下命案,才棄家上山,一開始是在晉中一帶活動,因後來攻打太原不利,才打下晉東南的一塊地方,進行盤踞。在河北的時候,我曾與他有些來往,應該說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對國家大義也有不淺的見地,對弟兄對百姓還是比較體恤,可以說這一點上與我們梁山以往的作風是比較接近的。王慶則不然,他生性暴劣,年少時爭強好勝,為一點小事就可以傷天害理,依仗著自己的幾個結義兄弟闖出的名頭。他為人多疑,偏又野心很大,為自己與另一個幫派爭奪地盤,不但挑了對方的老巢,而且手段極其陰險惡毒。他號稱上順天意,下合民心,自稱順天王,身邊聚集的多為嗜血好殺之徒,幾年來在他的地盤上被無辜殺害的百姓遠比官軍為多。從這一點上講,如果我們為著弔民伐罪,首先應該攻打的是王慶而不是田虎!從另外一個角度講,王慶為禍荊襄遠比田虎盤踞在晉東對於國家的危害為大,田虎不過偏居一隅,平時也不過分的騷擾四方,只是為著口糧生計才會主動出擊;王慶隔斷了南北要道,使得全國的運輸負擔都加到運河水道,時間長了必將嚴重危及國家根本。」一旁的楊志暗自點頭,當年自己押運花石綱,就是因為陸路被王慶等危害,不得已走水路,才遇風翻船。
關勝站起來補充著說:「王慶那廝我不認識,但田虎也算是我多年的老相識了。在山西的時候,我曾奉命帶兵與之交手,感覺此人很有點才能,又不恃才自傲。他帶的人馬作戰很會利用地形,所以他的幾萬人馬才能在全山西的多年圍剿中生存下來。」待關勝說完坐下,柴進接著說:「從態勢上看,王慶近來連續擊退官軍的圍剿,聲勢正盛,眼下更是舉兵圍攻襄陽,湖廣官府竟對他無可奈何。假以時日讓他在襄陽得手,勢力將更大,對國家危害將更甚,攻打起來也就更困難。所以我認為我們應盡快進軍荊襄,解圍平亂。倘若先北後南,錯失良機,恐朝堂之上也會對我們這支專事圍剿的部隊多有責難啊!」
呼延灼聽了半天,覺得柴進們講的也很有道理,只是他心中還有個擔憂:「只要是打仗就會有傷亡,我們剛剛裁減了兵員,三萬人去打對方的十萬人,相比也不是很輕鬆。只怕打完王慶之後,就無力再去打田虎了。」
宋江和柴進對視一眼,宋江呵呵一樂:「呼延老將軍沒聽出來?按照柴大官人的說法,這田虎是不須打的。」柴進向大家一抱拳:「小弟願前往壺關,設法說服田虎棄暗投明,接受朝廷招安。」此言一出,驚動四座,連盧俊義和吳用都是滿臉的驚異之色。宋江點點頭:「我覺得可以試試。田虎的處境並不太好,首先晉東南崎嶇狹小,不易擴張,向南就將進入河南之地,危及東京,必遭到官軍的強力清剿,向西是太原堅城,向北是遼兵所佔之地,又有在我們附近已經沒有事幹而調往他那裡的官軍,所以他現在已經面臨危難。既然他是個聰明人,就會想到倣傚我們,接受招安。」
宋江話語一頓,抬起頭彷彿要透過屋頂仰望天空:「山西與河北一樣,是宋遼交兵的前沿,倘有一日遼兵從大同經雁門關南下,只怕那個季恩是阻擋不住的,這樣遼兵就會出晉南,直撲汴梁,我們在河北費再多的心機也是枉然。如果我們能爭取讓田虎歸順朝廷,依他的能力,危機時刻是有可能延緩遼兵南下步伐的。」大家都沉默下來,沒有人想到宋江已經把問題考慮到這麼深的地步。
冷了半天的場,軍師吳用率先打破沉默:「哥哥說的有道理啊,大家都是大宋子民,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何必非要刀兵相見呢?」宋江說:「對於王慶,我們一開始一定要打的狠,這樣說服田虎也才更容易一些,讓他知道如果不接受招安,將來自己一定會有滅頂之災。等把王慶的主力打垮,最後是不是放他一馬,要依最後的情況再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好歹我們也曾經都是綠林一脈。」
就這樣,經過通宵達旦的商討,大家對梁山軍下一步的軍事行動計劃和方向、原則等重要問題達成了一致,呼延灼回河北坐鎮北方,柴進自去準備往山西說田虎的事情,其他將領各自依計而行,末了宋江沒忘了囑咐楊志回頭找武松一起再上太行山見申虎,把梁山的意圖轉告給他,希望他能理解配合,畢竟他們兩個之間淵源頗深,不要在田虎那裡再生出什麼事情。至於馬上就要撤離梁山,朝廷將派員來監督燒燬山寨的事情,宋江授意吳用找戴宗、朱武安排著辦理,盡量把大家生活戰鬥了許多年的山寨保留下來,萬一今後再有什麼意外呢?
望著從東方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宋江心裡可不光是對未來日子的美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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