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飯後離開他們住宿的山村小客棧時,武松和楊志把身上的兵器積存在那裡。不帶兵器上山拜見是江湖上對主人的尊重之意。按照店主的指點,兩個時辰之後,武松他們已經望見遠處山頭上飄揚的申虎的旗幟了,可是「望山跑死馬」,山寨還離著很遠,而眼下的幾條路卻不知那條是通往那裡的。楊志左右看看,見有一老者背著竹簍手拿藥鋤,顯然是一個採藥的,便拱手詢問上山的道路。那人早就注意到這兩個外鄉人,見楊志問路呵呵一笑說:「漢子,你是要去蓮花峰嗎?路都是通的,你可以隨便選一條來走,至於是否好走,就看你個人的造化了!」說完不再理睬二人,逕直向另一個方向走了。二人聞聽路都可以通向申虎的山寨,就選了一條看起來略寬一些的,走了一會兒,楊志感覺老者的話似乎深有蘊意,便回頭朝老者離去的方向望去,卻發現那人正揮舞著脖子上的毛巾,似乎是給某人發信號,楊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山寨的一個眼線。既然已經到了人家的地盤,也只好放下心思任憑人家擺佈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會與山寨的外圍守衛接觸上了。果然,爬上這道山嶺,從幾塊巨石後面冒出十幾個嘍兵彎弓搭箭,揮刀舞槍,把二人包圍起來。為首的一個小頭目喝問:「什麼綹子?盤在何處?若不實言,取爾狗命!」武松和楊志久在江湖行走,對這一套熟視無睹,不卑不亢地報上自己的姓名,讓嘍兵帶路去見首領申虎。小頭目聽說來人是梁山上的,臉色瞬息三變,吩咐兩個手下嘍囉帶二人去往山寨。
申虎的大寨建在對面的山樑上,需要從這邊的山坡下去,再爬上對面那座山。楊志邊走邊四處打量,見太行山果然山勢陡峭,嶙峋的山石上幾乎寸草不生,更顯得這裡嵯峨猙獰。申虎的大寨所在的山頭比周圍的一圈群山都要高出一截,所以他們方才在外面就可以看到這裡的旗幟,這周圍的一圈群山並無明顯的山口,朝向大寨的一面又被清理得較為乾淨,幾乎沒有可以藏人之處,顯然外敵只要翻過外圍的山嶺就會被大寨發現,想要偷襲是不可能的。申虎的老巢建在這裡,看來很是動了一番心思的。楊志想。
猛然間他發現,帶路的嘍兵把自己和武松讓在路中間行走,他們卻只是走在路兩邊,這看上去是對客人的尊敬,但會不會是有什麼歹意呢?尋思間走到一塊相對平整的地方,忽然兩個嘍囉象商量好一樣同時向兩邊跑去。「不好,有埋伏!」楊志剛喊了一聲,就覺得腳下一鬆,人直向陷阱裡落去。武松好像更機敏一些,剛覺得腳底不對就縱身而起,沒料到四周看似無奇的土地上躥出幾個人影,每人手中向武松的頭上撒出一面魚。武松顧上顧不了下,還是被這漁陣一擋,落入了陷阱之中。幸好這陷阱並無其他的尖樁、石灰之物。見獵物已經落,從四周隱蔽處衝出的弓弩手、撓鉤手迅速將洞口圍住,只要二人試圖衝出來,上面的人就會動手。見狀武松、楊志對視一眼——終日打雁的反被雁扦了眼,無奈楊志說了句「讓他們帶路也好。」嘍兵將二人先後拉上來綁好,其間如果有人反抗,至少同夥會立時喪命。考慮到楊志的拳腳功夫較起馬上的手段要差了一些,所以本可以尋機逃脫的武松也只好任他們擺佈。
早有嘍兵飛報大寨,等把二人押到大寨中的聚義廳的時候,廳外已經列好了兩排刀斧手,申虎則帶著十幾個頭領在廳中就坐。隨著一聲吆喝,兩人被推搡著押到大廳之中。楊志剛要開口說話,背後的嘍兵一腳將他踢倒,罵道:「見了大王還不下跪!」武松氣不過,見自己身後的嘍兵也要如法炮製,他雙臂一叫勁,縱起天生神力大喝一聲,捆在身上的手指粗的麻繩根根寸斷!身邊的幾個嘍兵撲上來想把他按住,武松運起五分力氣,雙腿一個旋踢,嘍兵們紛紛向遠處跌去。在交椅上就坐的兩個頭領飛身上前,揮拳掄腿,身手也頗敏捷。武松並不著慌,依然是一個旋腿,只是把力量加到了八分!同樣的著數,不同的力度,自然產生不同的威力。撲上來的兩個頭領適才見武松打嘍兵時力度稀鬆,所以見他又使出這一招,便揮手硬接。等發現來腿虎虎生風,全然不是剛才那次的樣子,變招已經晚了,兩個人抵不住武二郎的力量,以不同的姿勢被踢飛出去!
武松收住招式,二目熠熠有神:「這便是太行山申虎首領的待客之道?」廳內廳外的大小頭目和嘍兵們被這一聲斷喝驚的無人敢上前,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那兩個被踢倒的頭領也被武松的氣勢所震撼,呆呆地望向申虎。
坐在中間交椅上的申虎緩緩地站起身來。從剛才幾人的交手中他已經看出,論起拳腳上的功夫只怕這裡沒有人能抵的住這個身高體壯的傢伙,或許自己可以試試,只是自己這樣出手未免太失身份。本來只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何必要跟梁山撕破臉面呢?申虎向前兩步,哈哈大笑:「梁山英雄果然是名不虛傳,來人,快給那位英雄鬆綁,看坐!」武松見申虎自己要下台階,也抱了抱拳:「多謝大王賜座。」他轉身到楊志身後,雙手抓住繩子一發力,便將繩子扯斷,看得兩邊的嘍兵們目瞪口呆,其中有幾個機靈的在想:「今後再拿人,就不能用繩子綁了,要換鐵鏈。」
待二人在嘍囉送上來的椅子上坐好,申虎開口問:「敢問這位英雄就是景陽岡打虎的武松?」「正是。」周圍的人群中發出一陣嗡嗡的議論聲,敢情當年武松三拳兩腳打死老虎的事跡在河北也是傳的很響,那兩個適才在武鬆手下吃了點虧的頭領也心中釋然了:「*,老虎都打不過他,我們不是對手也就正常了。」申虎待眾人的議論靜下來之後又問:「那位英雄如何稱呼呢?」楊志起身回答:「在下楊志。」「哦,青面獸楊志。」
申虎後面的話還來得及說,邊上一位四十多歲的頭領站起來問:「聽說你是金刀令公的後裔?」「不錯,楊志被奸臣所迫,不能光宗耀祖,報效國家,真是有辱家門,慚愧!」「大膽狂徒,竟敢冒充楊家後人!」那位頭領從人群中走前幾步,站在楊志的身前問:「你是何宗何支?師承何人?」語氣就像是對方的長輩。楊志一愣:「請問閣下是…?」那人哈哈一笑:「答不出來了吧,先吃我一招!」沒等楊志開口,一拳便呼呼生風地直搗他的面門!楊志無奈只得手腕一翻,右手搭對方來拳的脈門,左手化掌,截擊對手的肘關節。這一招赫然便是楊家散手中的「風吹楊柳」。那頭領叫了聲「好」,手下勁力一收,搶步沉馬,膀臂讓開了楊志的截擊,肩膀一聳搶入懷中直撞楊志的胸口。這一招近身變化,既迅又猛。楊志識得這也是楊家武功中的一招,卻是以肩肘代槍尖,用的是槍法中的「異軍突起」!楊志知道厲害,不敢硬接,吸胸凹腹,腳下一個「倒踩七星」避開來去,口中喊著「前輩住手!」那人卻不肯罷休,身子一縱單腿飛出,踢向楊志迫得楊志提腿轉腰進行防守,接著左手空中捏個訣在前面一劃,右手掌緣飛快的橫掃楊志的肋部,用的分明是一手高明的刀法!楊志此時已確定此人亦是楊家後裔,說不定還是自己的長輩,想通過武功來嚴整自己的身份,同時考較自己的武功深淺。他不敢怠慢,左右雙手車輪般一轉,以攻為守化解對方的攻勢,順勢一個窩心腿,直奔對方的胸口。他連用兩招楊家的武功絕學,眼看那人抵擋不住,堪堪有性命之憂,忽見兩人同時收勢分開,楊志抱拳恭敬的問道:「敢問前輩的宗支代系,楊志也好依禮拜見。」那人正色答道:「某家楊利偉,系金刀令公第七代嫡系。」兩人一對族譜果然是一家人,論輩分楊利偉是楊志的族叔,楊利偉哈哈大笑,拍著楊志的肩膀誇獎「好身手,總算沒有辱沒楊家的威風」。於是眾目睽睽之下,楊志拜倒在地,向楊利偉行了認親的大禮。
本來申虎還想對梁山的兩個人恩威並施,沒料到楊家叔侄先搞了一出認親的好戲,加上楊利偉是他手下最為倚重的頭領,此刻他也只好滿臉堆笑地恭喜一番,然後詢問梁山人的來意。楊志、武松雙雙起身,楊志說:「我梁山弟兄為抵禦遼寇的入侵,應大名官府的邀請,進入河北地界。因知道此地是大王的地面,故此領軍頭領呼延老將軍特命我等上山,專程拜山,請大王予以方便。」申虎問:「你們這次領軍不是盧俊義嗎?」楊志回答:「盧員外因山寨有事,所以已經趕回梁山了。因為來去匆匆,所以沒有親自來與大王會面,還請大王見諒。」申虎有些失望地說:「是這樣啊,其實我與你們梁山還是有些淵源的,盧俊義還是我的師兄呢!」見眾人有些不解,他大體述說了一下。原來申虎的師傅正是周侗的師兄,申虎本是山西人,隨師傅在陝西學藝多年,也有一身的好本領,當年曾隨師傅來大名見過盧俊義。七八年前,師傅離世後,他自己在江湖漂泊,後來投到田虎營中成為山西義軍中的幹將,因瑣事負氣離開田虎自立門戶。他看好此處地形,所以兩年前把總寨扎到了這裡。此時盧俊義已經上了梁山,故此兩人一直未能再謀面。談話間,申虎問起武松在梁山的排名,得知是坐第二十二把交椅時,周圍又是一陣嗡嗡聲,大抵是議論梁山還有二十多個與武松一樣厲害,或者比他更厲害的角色!
雙方在敘談中感情走得愈發近了,申虎說:「我人入江湖本是看不慣官府的腐敗,社會的黑暗,原本發誓要*自己的一身本領剷除人間不平。可時間長了才發現,世間的不平之事實在是太多了,單憑個人的力量是根本無法改變的。這些年身邊投奔我的弟兄越來越多,我們嘯聚山林,本也無推翻朝廷,改朝換代的野心。除了自保之外也為百姓做了一些好事。可是官府卻容我們不下,三番五次發兵來圍剿,幸老天爺庇佑,我們弟兄精誠團結,連連挫敗了進剿的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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