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京師風傳皇帝已經知道了河北戰事的真相,對梁山好漢的義舉大為褒揚,要下旨招安,玉麒麟盧俊義心中就開始著急:宋江哥哥偏偏這個時候離寨下山,萬一真的聖旨來了怎麼辦?可消息又不是很確切,所以他也不好馬上把宋江他們叫回來,只能吩咐戴宗等人密切關注此事的進展,隨時報告。由於山寨的大頭領,諸如柴進、李應等也都不在山上,為了應付可能出現的情況,他從河北喚回了朱武、朱仝、石秀和燕青,從滄州把柴進也請了回來,免得到時連個商量事情的人也沒幾個。
果然,沒過幾日便得了確實的消息,皇帝已經命太尉宿元景前來招安,盧俊義一面安排神行太保戴宗火速去泉州請宋江回來,一面向柴進等人請教,如何佈置接旨之事。柴進乃大周皇帝嫡系,對宮廷之事多有瞭解,有條不紊地指揮各部屬分頭行事,把宿元景很隆重地接上山來。宿太尉聽說宋江不在山寨,心中很不高興,心想這趟差使要大打折扣了,雖然說聖旨是下給「宋江、盧俊義等」,由盧俊義接旨也說得過去,但自己原想著見了宋江之後好好攀談一番,密切一下彼此的關係的想法就無從下手了。
自從上次面君討教機宜,宿元景似乎感覺到皇上對宋江等人的興趣,在孫學的公私文書中,他也看出了梁山人馬巨大的能量,他覺得也許這就是今後自己一派與權臣們對抗的有力武器。雖然與曾經的山賊勾結在一起有違清流士子的本意,但為了將來能夠在朝堂上站住腳,為了清流重新奪回國事的話語權,贏得皇上的重用,有違常例的事情也可以例外一下。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那些把持朝政的奸臣賊子,實現自己一派的施政綱領,為天下黎民蒼生謀利益,自己做了日後被清流後人恥笑的意志不堅定者,背上個壞名聲也是值了!宿元景心中是這樣想。
可惜這個宋公明不在啊!由於盧俊義、柴進等人的盛情款待,宿太尉一行人等在梁山盤桓了數日,在飽覽山光水色,領略強盛軍容之外,他們也沒少品嚐朱富朱貴兄弟親手製作的美酒佳餚。儘管宿元景和陪同上梁山宣召的濟州知州張叔夜極力婉拒對方的「辛苦費」,可在下山回京的時候,幾乎東京來的每個人在行李車上都多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新箱子(裡面都是紅貨)。大家的快樂心情多少衝淡了宿太尉心中的莫名失落。
盧俊義回山寨之後,呼延灼就成了梁山在河北的最高頭領。作為世家名門的後裔,呼延灼不僅久經戰陣,諳熟韜略,而且對官場上的勾心鬥角,相互傾軋也頗多心得。所以他一方面與索超、楊志、燕青等積極出動,頻繁出入大名府、河北路各主官的衙門,以及各官員的府邸,與一方的文武官員周旋,試圖為梁山人馬能夠在這裡站穩腳跟爭取各方面的。另一方面又讓其他的梁山頭領,除了在軍中督促士兵操練之外,暗中探訪各方面的動靜,這就讓鼓上蚤時遷又有了用武之地。
時遷在登州的抗倭之役中立下了大功,如今到了曾經多次來過的大名一帶(上次營救盧俊義時火燒翠雲樓就是他幹的),更感覺如魚得水。是日晚間,他換好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摸進了河北路兵馬衙門的後院。住在這裡的是河北路兵馬總管季恩。河北當前的最高軍事將領季恩始終是梁山人馬和知府孫學的一塊心病,這個傢伙是個中庸之輩,無才無能,卻軟硬不吃,仗著自己有童貫做後台,除了在下面安插親信,就是忙著斂財受賄。由於朝中有人,所以對那位知府一向不看在眼裡。自從梁山軍馬進入河北地境之後,季恩如臨大敵,雖然有人給他吹風說梁山人馬是孫學邀來打遼兵的,不會對官軍有什麼不利,但他還是十分的仇視,而且幾次上本彈劾孫學,就是到了晚上也經常召集手下親信商量如何對付孫學和梁山。時遷已經連續幾天潛入這裡監視,看這幫傢伙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正當時遷瞄準巡邏的兩隊士兵之間的空隙,準備躍上那個幾天來一直隱伏的、最適合向屋裡窺視的地方的時候,他猛然發現那裡已經有一個黑影了!暈呀,什麼人居然佔了老子的地盤?時遷只好又伏下身子,瞪大了眼睛細細地打量那個不速之客。只見那個傢伙也是一身黑衣,身形與自己也頗有幾分相似,看來也是個飛簷走壁的好手。時遷心想,你小子佔了我的地盤事小,耽誤了我監視那幫心懷鬼胎的官老爺事情就大了。他向四周掃視了一邊,見有機會,便輕飄飄地縱身跳下,躡手躡腳地潛行到那座書房的門外。一隻貓受了驚嚇,正要跑開,被時遷眼疾手快的一把抄住,捏住了嗓子。屋裡的人聽得外面似乎有聲息,一個人推開房門查看,時遷連忙把貓朝那人的方向一丟,貓兒玩命似地飛奔而去。從房中出來的人見是一隻野貓,又見巡邏的士兵排著隊整齊的走了過來,尋思不會有什麼差池,一扭頭回了屋。
剛才發生的這一幕恰好是時遷選在了房上那個黑影視力不及的地方,搞得那個人很納悶,不知道究竟除了什麼事情。聽到巡邏隊的腳步聲,他把身子一縮。就在他注意力略一放鬆的節骨眼上,時遷壁虎游牆,毫無聲息的摸到他的身後。等那個人察覺有些不對,一把漆黑的小片刀已經離他的脖子不過兩寸距離。時遷衝他一打手勢,兩個人瞅準空子悄悄地挪到遠處。時遷收了鋼刀一抱拳:「英雄是哪條線上的?」那人見時遷並無惡意,也抱拳念了句切口:「燕趙韓魏晉,河朔一家親。」時遷一愣:「原來是太行山申大王手下的弟兄?」那人見狀忙問:「兄台高姓?」「山東梁山鼓上蚤。」「在下東方英羽。」雙方都是聞名已久的道上同行,感情彷彿一下子近來很多。時遷問:「閣下緣何到此?」東方回答:「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聽說河北官軍可能要進攻太行山,大王派我前來打探。時兄來此又為何事?」「俺梁山幫河北打退遼兵,他們不思感激,還有意家害,我也是奉命前來探個虛實。」得知大家身份相似,雙方不覺莞爾一笑,見那邊房門又響,想是有人進出,兩人對視一下,雙雙回到房頂探聽。
武松在自己的帳篷中喝悶酒。
今天他在營中無事上街閒逛,見軍中伙頭兵在集市上買菜,一個新來的菜販知道是梁山人馬,說感謝梁山好漢打跑契丹狗,幫百姓免了災,所以死活不肯要錢,伙頭兵怕違反了「不准強買強賣」的軍紀,說什麼也要給錢。兩個人爭論不下,恰好遇到一隊官軍巡邏經過,官軍隊伍中有人冷言嘲諷說梁山反賊沽名釣譽,引得周圍的人一片不滿。官軍仗著人多勢眾,揮刀舞槍的咋呼「有人造反,梁山賊寇造反」。武松看不下去,出手制止了雙方的衝突,官軍隊伍中本來還有幾個人不服氣,見武松輕而易舉地把兩個叫得最凶的人舉到半空中,嚇得只敢小聲嘟囔「梁山賊寇」。
武松揮手讓人群散去,忽然有個壯漢歪歪斜斜地奔過來故意用肩膀來撞他。少林寺俗家弟子出身的武二郎豈能吃這個虧,他沉肩側身,讓對方失去了重心,避過這一招,不想對方並不善罷甘休,腳步一個踉蹌,轉身用膝蓋企圖頂武松的下腹,招式十分的狠毒。武松雙手上下一分,借對方攻過來的力量,身子倒縱出去五六尺遠。旁邊與那壯漢同來的兩個人不禁得齊聲喊好。攻擊武松的壯漢臉色陰沉得說:「武功再好,可要是做了朝廷的鷹犬,危害反而更大!」武松一愣,問對方是何來歷,對方回答是太行山申虎手下的好漢,武松怕傷了江湖上的義氣,不想與之動手,可對方就是不依不饒,逼得武松沒奈何使出一招老漢推車,雙掌齊出,運起七分內力與對方硬拚了一招。對方吃不住武松的神力,連連退出三步,臉色灰白,說不出話來。武松見狀知對方已受了不輕的內傷,並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而是一拱手道聲「承讓」,轉頭離去。背後傳來那壯漢同夥的話語:「壯士好身手,可是千萬不要用錯了地方,不要為難自己的綠林弟兄啊!」
青面獸楊志聽說了武松的事情,特地過來安慰他。兩個人是二龍山的弟兄,私交很是不錯的,武松也不隱瞞地問:「我等為國為民殺敵立功,官府卻依然說我們是賊寇,其他山頭的弟兄也罵我們壞了江湖義氣。這樣看來,就算是招安之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楊志也談了口氣,說:「有些事情真說不好,只能到時候一切憑良心吧。」頓了一下他又說:「我們在這裡紮營一個多月了,與官府相處的也還算馬馬虎虎。倒是近來申虎的人馬經常圍著我們轉,好像我們應該主動去跟他們溝通一下。」武松想了想說:「也是。我們現在也可以說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難怪人家要起疑心。申虎那裡有我的同門,要不我討只將令去趟太行山?」楊志說願與武松同往。考慮到江湖道義,呼延灼同意了楊志、武松提的拜見「地頭蛇」的建議,兩個人辭別眾弟兄不幾日便來到太行山下,尋了個小客店住下過夜,準備明日便上山。
兩人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有著豐富的經驗,進店之後,武松和楊志一不飲酒二不吃菜,只要了些乾糧,就著隨身帶來的牛肉乾胡亂填了下肚子。要知道這裡應該已經進了申虎的地盤,按著梁山在山下廣佈眼線的做法,這家客店說不准也就是太行山安排的。果然當楊志向店家詢問關於申虎以及如何上山的時候,明察秋毫地感覺到對方臉上有些陰晴起伏。是夜,兩人將隨身的朴刀放在手邊,又輪流著警戒,提防江湖上慣見的迷香等手段,所幸一夜無事,只是次日清晨再見到那店家的時候,對方居然也是頂著一雙熊貓眼,目光中隱含著不忿之色,大概也是通宵未眠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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