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蘇跟隨著朵兒回帶了府裡,路上遇到幾個這府裡當下人的,朵兒都很慇勤的做著介紹。一路行到後院,朵兒交代著:「你收拾下,打扮整齊,我帶你去見少將軍,老將軍在邊疆,少將軍現在就是府裡主事的。二小姐要你做她的丫鬟,也是要去和少將軍打聲招呼,見個禮的。」
「嗯,知道了。」洛紫蘇答應著,忙去梳洗,可是那哭的紅腫的眼,是沒辦法遮蓋的。
「紫蘇,和我去了之後,喊少將軍『少爺』。少爺要是問起你的名字,就說叫紫蘇,姓可不能再提了,進了宇文府,只管自己的名。」朵兒繼續說著,幫洛紫蘇整理了下衣服。「走吧,我帶你見少爺去!」
洛紫蘇跟著朵兒拐到了前院,在書房的門廳處,朵兒叫她在這裡等著,就和門口伺候的說了,和那人一起入了書房。洛紫蘇掃了一眼書房門前的小院,翠竹綠幽依著院牆,白色的牆院與這翠綠相映,雅致乾淨,只是偏這處還立著一個刀架,將這份雅致消散。
「紫蘇,來!」朵兒就站在書房的門口衝著洛紫蘇招了手。洛紫蘇忙過去,低著頭,望著自己裙底前一尺的距離,規矩的跟著朵兒進了房。
邁過紅色的門檻,書房裡散著墨的味道。也許該是墨香淡雅,但是她卻覺得這墨的味很濃很濃。她不敢抬頭,跟著朵兒,她停,她便也止了步。
「少將軍,紫蘇來了。」洛紫蘇聽見朵兒一說完,在她讓開的時候,就立刻下跪,膝蓋砸向青石地板上,發出悶悶地聲音。
「紫蘇見過少將軍,紫蘇謝謝少將軍施救!紫蘇一定在府裡好好做事,報答少將軍和小姐的救命恩德。」她真心的感謝著,頭磕上了地板,發出一聲讓人心疼的撞擊之聲,只是在她磕第二個頭的時候,她似乎聽到了風的聲音,而她的頭便沒有嗑在地板上,而是磕在一張大手之上。
那是一張熱暖卻粗糙的大手。掌心與洛紫蘇的額頭相觸。
洛紫蘇一驚之下,本能的抬頭,卻對上了一雙閃著墨玉色彩的鷹眸,銳利著,卻又溫柔著……這是一張張顯著男人英氣的臉。
那眉,如刀,霸氣卻不失風度。
那眼,如墨,漆黑卻華彩飛揚。
那鼻,如梁,高聳卻堅挺俊朗。
那唇,如茶,飽滿卻溫潤悵惘。
這張臉,散發著英氣的同時,也有一種無形的霸氣在悄悄瀰散。
洛紫蘇心中一動,忙低了頭,她的心在狂跳。她靈敏的鼻子聞到了淡淡地松木味道。
「別磕了,畢竟我沒能救的了你的娘親,說什麼謝恩的話,也大可不必。你起來吧。」他說完,就收了手,起身站在洛紫蘇的跟前,而朵兒也忙拉著洛紫蘇起來。
「謝謝,少將軍。」洛紫蘇起身之後,忙低了頭。
「抬起頭來吧!我府裡的下人雖說是要懂規矩,可是也不用這樣低著頭。該如何就如何,這般低著頭就跟犯了錯一樣,讓人看輕。人,不該總低著頭。」那話語裡帶著溫暖,帶著親和,也帶著一絲凜冽。
洛紫蘇聽見這最後一句慢慢地將頭抬了起來,小心地看向面前的少將軍。
「嗯,你的確很好看,是個美人。」他的話聽來並不輕佻,而是真心的讚歎般,讓人舒服。「你以後跟著我二妹,不懂的就問朵兒。只要不犯什麼大錯就好,知道了嗎?」
「是。」
「我沒什麼特別要交代的,只要你記住,宇文府裡的人,不論身份都不可輕賤了自己,但也不要越矩。明白了?」話語裡帶上了一絲威嚴。
「是。」
「嗯,去吧。」他說完,轉身走向書桌。
「是,紫蘇下去了。」洛紫蘇說著,看著那銀白華衣的背影垂下了眼簾,然後低頭退了出去。
她出了屋,跟著一同告退的朵兒,回往後院。腳在走,可眼前卻是他那雙眼,還有他轉身之後留在她視線裡的背影。
「砰」
「哎呦。」朵兒捂著自己的腦門,咧了嘴。而洛紫蘇也捂著腦袋。
「紫蘇,你在想什麼啊?我和你說話不回答我就算了,轉個身看你做什麼,你竟都能直接撞上來。你呀,說,想什麼呢?」
「對不起,朵兒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沒想什麼。」洛紫蘇說著低了腦袋。
「瞧瞧,說沒什麼,怎麼腦袋就低了?啊,二小姐說過,低頭這麼快的,不是做了錯事就是心虛,你心虛什麼呢?不會,你喜歡上少爺……」
「朵兒姐!」洛紫蘇急的忙將朵兒的話打住。
「好了,逗你的。忘了?說了不能姐姐妹妹的叫,還是叫我朵兒。」朵兒笑了笑,接著說到:「少爺才說了,不用這麼低頭的。好了,走了拉。還有我剛才在問你,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
前院的書房大桌上,是一副墨跡才幹的畫卷。
一隻纖指玉手將手中的筆丟進筆洗中,看著眼下的畫卷,開了口。
「哥哥,覺得如何?」
站在門口看著院中翠竹的宇文紫颯聞言走到了書桌前,看著那桌上的畫卷。
「二妹這幅山河圖,重墨渲染,讓山河更顯沉重。二妹,你這心裡還是有怨氣嗎?」
「哥哥,謐兒的怨氣這一輩子怕是都丟不掉的,不過,妹妹問的可不是這畫,而是紫蘇那丫頭。」宇文紫謐抬眼看著她的哥哥,少將軍宇文紫颯。
「那丫頭如你所言的確很美,不過,現在你該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我見見她?」宇文紫颯詢問著。
今天中午用過飯後,他本打算看一會兵法書籍,結果大中午的二妹竟跑了來說,已經安排了個將伺候她的新丫頭來見見他。
「我見她?我一個宇文府的少將軍還沒閒到要見一個丫頭吧。更何況這應該是管家的事才對啊?」宇文紫颯不解的看著他的二妹,放下了手裡的兵書。
「你救了她,她想謝謝你。」二妹將那兵書拿起,看了眼,又放下了。
「救人不過舉手,何況她娘也沒能救下。」那雙眉眼閃過一絲不快。
「哥哥,她很美的,恐怕我那沒過門的嫂子都比不上她呢。」她站在他的書桌前面,伸手弄墨。
「哦,那日只顧救人也沒太在意.誒?尚書之女不是說是京城第一美的嗎?」宇文紫颯看著妹妹弄墨,就幫她展好一張宣紙,然後讓了位。他知道她總是喜歡空了就到他的書房裡來待一待的。
「可是我見了她,覺得這第一美與她怕是,她要更適合這第一美呢。」自然的站到書桌之後,她哥哥方纔所在的位置上,提筆喂墨。
「你見過尚書千金了?」
「嗯,替哥哥你偷偷去看了看,是不是真的很美。」
「美?美的都屬於帝王,再說,美不美的,我也不在意。難道你要哥哥論美娶妻?」
「你和我如何能自由呢?宇文家如何可任我們做選擇呢?」她說著,那張散發著英氣的臉上閃過一莫憂傷。然後提筆在紙上飛舞起來。
宇文紫颯看著妹妹歎了一口氣。
他,倒可以不在意,因為他是男兒,他至少還有沙場可以讓他舒展心中的抱負。可是謐兒卻沒有,她沒有。即便她每日一樣的勤於練武,一樣的熟讀兵書,一樣的騎馬射箭……她,沒有機會去展現這一切。
墨香越來越濃。紫颯看著妹妹謐兒沾著重墨一遍一遍的在紙上揮毫,終於不忍看下去,走到了門口,看著亭台樓閣間的長廊裡,出現兩個身影。
「你要我見的丫頭好像來了。」
「那我先迴避。」
……
「哥哥,她的美,你喜歡嗎?」
「喜歡與否很重要嗎?」
「哥哥,如果我要是有她這麼美麗,你說爹和大娘是不是就不會對我娘歎氣,而爹也不會總在看見的我時候搖頭呢?」
「二妹!爹對你的搖頭不是因為……」
「哥哥,別說了。你知道的,我什麼都清楚,所以,不用安慰我。」宇文紫謐說著,將書桌上的畫一把揉了起來。「哥哥,還有三個月。你和我將都不自由。」
「謐兒……」
「哥哥,我讓紫蘇做你的妹妹,可好?」
……
日子在日落月迎中,悄然走過。
在宇文府十來日,她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也慢慢地熟絡了起來。現在她是紫蘇,「洛」這個姓,只能埋在心口,因為現在她已經算是宇文府的人了。雖然沒有什麼契約,可是宇文家的下人檔案裡有了紫蘇這個名字,而她也將有二兩銀子做她的月俸。
二小姐在紫蘇看來,是比較好伺候的,人甚至很好。因為紫蘇打算去給那劉繡娘把繡圖的錢補了,錢不夠就朝朵兒借,結果朵兒告訴她,二小姐看到那封熏了的繡圖,就叫人送了一百兩銀子去,算是賠了。
一百兩,這讓紫蘇感動的心裡暖暖的。
二小姐她話不多,也常常一人對月獨思,但是對她和朵兒或者說這府裡的下人都不曾擺過什麼臉色。不過,她卻知道,二小姐是不好惹的人。因為院裡的張媽曾認真地對她說過,「紫蘇,你是個能幹的丫頭。張媽看你不錯,提醒你句:二小姐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千萬別多話,也別問為什麼,更不要做錯。你要記得,這宇文府裡,千萬別惹到她,知道嗎?」
其實紫蘇很想問問為什麼張媽會這麼說,但是看著張媽眉間閃過的恐懼,她選擇了點頭。別人是一番好心提醒她,她可不想再去給別人增添什麼煩惱。
今夜裡是朵兒在二小姐跟前伺候,紫蘇則在房中休息。她看著天上的月,想起了娘,心裡難受。便著了衣,走到院中看著月亮,想著她娘的模樣。
可這時卻有奇怪的聲音在靜靜地夜空裡響起。那是一種空幽的聲音,淒涼著,似是嗚咽,如泣,如訴,訴說著一種傷感。
紫蘇聽著這嗚咽的聲音,不覺淚滾了下來,她尋著聲,在這寂靜的夜找尋著聲音的來源。
身隨音走,她繞過院牆,在長廊處停下身來。
她就站在長廊的口子上,站在那棗紅色的立柱之後,悄悄地看著眼前呈現的一副美妙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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