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言的退伍令在大壯離去的第三天下來了。曾大把禹言叫去:「我只能爭取到不給你落下處分,讓你清清白白來,也清清白白的回去。」禹言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已經給你聯繫好了,你原來考上的青山市一中為你保留了三年的學籍,你回去繼續讀高三。」老曾說,末了又關心的問了一句:「你小子沒問題吧,據謠傳你三年前就自學完成了高中課程了。」禹言白了他一眼,顯然是對謠傳二字非常不滿:「你師弟我有那麼差勁嗎,還用得著你謠傳。」
老曾尷尬的笑著說:「那是,那是。」接著又道:「你入伍的時候還不滿十六歲,我是走了後門把你帶進來的,所以你的檔案也沒帶過來,後來一忙就一直把這事給忘了。」禹言頓時有點眩暈:「鬧了半天,我還是一黑兵啊。」
老曾連忙搖頭:「誰敢說我獵鷹的兵是黑兵。」又近乎諂媚的道:「為了不讓你這三年的檔案留下空白,我給你安排好了,這是軍區附屬高中的成績單,我找人精心偽造的,三年成績全優,明天就寄到你們學校裝進你的檔案,便宜你小子了。」
禹言一聽偽造二字差點暈倒,恨恨說道:「三年成績全優,我幹嘛還去讀第四年高中?」老曾無所謂的說:「你就當作是高考睡過頭了唄,連個謊話都不會編啊,熊兵。」禹言被徹底干敗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老曾遞過來一個信封:「你的安置金。」禹言接過來,感覺比別人的厚了不少,心裡稍微平衡一點,老曾心裡嘀咕道,老子半年的煙錢啊,心疼得肉疼。又指著旁邊放的一個袋子道:「這是你師嫂給你買的幾身衣服,以後不穿軍裝了,頭髮留長點,打扮瀟灑點,別在小姑娘面前掉了我的面子。」禹言翻了翻袋子,見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日用品,連常用藥都備了好多,心中一陣溫暖。
「誰要欺負你,就報我的名號,我老曾名頭還是很叫得響的。」老曾大言不慚滔滔不絕的吹道。禹言微笑著不說話,雙腿併攏,莊重的行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軍禮。老曾住嘴不說了,莊重的回了個禮,看著禹言轉身離去,眼眶濕潤了。
禹言走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只是給九號和胖頭陀留了個便條,大意是自己所帶物品少,來去輕鬆,又怕幾人在站台上哭哭啼啼,影響軍容風紀,等安頓好了以後會和他們取得聯繫的,實際是他太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辦完所有手續,把從古洞裡帶出來的東西都收拾好,和師嫂收拾的日用品一起裝到一個大旅行箱裡。將軍裝換下疊得整整齊齊,撫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看了一眼陪伴自己三年的軍營,緩緩朝外走去。
門口哨位上的戰士都認得他,知道他要離開部隊了,刷的一聲一起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禹言習慣性的將手抬了起來,快到耳邊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軍人了,便揮揮手笑笑,輕輕踏門而去。
九號開著吉普車衝進站台的時候,禹言乘坐的火車剛剛出站。列車慢慢沒入遠方蒼茫的夜色中,「一號,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九號呆呆站在那裡,淚珠落滿了秀美而蒼白的臉頰。
一路向西南,禹言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裝在一顆隨海水漂流的瓶子裡,顛顛簸簸,起起伏伏,一會兒在軍營,一會兒又飛到了那養育自己的青山腳下,感覺真的很複雜。窗外飄逝的萬家***,有如天地間的點點明燈,照亮遊子回家的路。
禹言把雙手扒在車窗上,呆呆望著窗外,我是遊子嗎,哪裡才是我的家?
一下車,禹言就像是感覺到了青山腳下吹來的那陣陣涼爽的清風,渾身的毛孔一陣舒坦。以他現在的功力,自然是不懼寒暑,可這故鄉的風,帶給他卻是永遠溫馨的感覺。
坐了兩個小時的汽車,看見青山矗立在自己眼前,禹言頓時眉飛色舞,像瘋了般,提著行李箱在山上瘋跑,「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的聲音,滿山遍野都能聽得見。
清澈碧藍的晴空,高聳入雲的古樹,綻遍山野的映山紅,碧綠清翠的野草,林間流淌的清澈泉水,溪澗漫步的綠毛雲雀。禹言就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孩提時代,盡情的奔跑著歡呼著,身影像流淌的清風,在花間樹前輕輕徜徉著。
「葉子,葉子——」剛看到自己家的竹樓,禹言就高聲喊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從閣樓跑出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看著越走越近的禹言。好半晌才高喊一聲「哥——」從樓前衝了下來。
禹言一把接住葉子衝過來的身體,像過去那樣,把住她的臂膀,將葉子像轉風車一樣甩了起來。葉子咯咯的笑著,感受著身體隨風旋轉的感覺,有些眩暈卻很真實的感覺。
兄妹二人樂了一會兒,禹言將葉子身體放下,見兩年不見這妮子又長高了不少,嘴裡樂呵呵道:「咱葉子是大姑娘了。」有近兩年沒有看到葉子了,上次探親之後就接受任務去了西部某區,一直沒有顧得上休假,這次回來看見妹妹健康快樂,心裡當然是高興極了。
葉子見哥哥兩年沒見,不但沒見變黑,反而更加儒雅俊秀,感覺更加柔和親切,心裡也是高興之極,拉著哥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問他在部隊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沒有被人欺負。
禹言有些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子:「你哥我是這麼容易受欺負的人嗎?」葉子抱著他胳膊咯咯笑道:「既然在外面沒有受欺負,那回來就要受我欺負了。」禹言寵愛的敲了下她的小腦袋:「你去欺負個阿貓阿狗還差不多。」
葉子拉著哥哥進了屋,禹言見自己的房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點點頭說:「不錯,我們葉子賢慧得很。」葉子噘起小嘴,那意思是這還用你說。禹言在竹椅上坐下,將行李箱打開,微笑著對葉子說:「葉子,來看看哥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髮夾,記事本,巧克力,單放機,葉子一樣一樣翻著,美麗的小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翻開一個袋子瞟了一眼,葉子立時小臉通紅,瞥了禹言一眼嬌聲道:「哥,你現在怎麼變這麼壞了?」禹言莫名其妙道:「我哪兒壞了,給你買了好東西,你還說我壞話,小妮子。」
葉子臉更紅了,氣呼呼的一拳砸到禹言身上:「還說不壞,你買那些東西做什麼?」禹言不解道:「什麼東西啊?」葉子指著袋子說:「這些東西是你買的吧?」
禹言看了袋子一眼,搖頭道:「這是我的一個戰友買了給你的。」
「你戰友是男是女?」
「女的。」禹言眼前浮現了九號的笑臉。葉子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是嫂子吧?」禹言正喝著的一口水噴了出來:「你小腦袋瞎想什麼啊,那是一個戰友,曾師兄的女兒。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葉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是嫂子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葉子美滋滋的提著袋子走進自己屋子去了,不一會兒換了身連衣裙出來,新發育的身段婀娜多姿,在禹言面前走了幾步,嬌笑著說:「哥,怎麼樣?」
禹言點點頭,說道:「不錯,不錯,這衣服真不錯。」葉子嗔道:「誰讓你看衣服了,你看看我穿著怎麼樣?」禹言見她穿著連衣裙,如一朵清水芙蓉,連連點頭道:「好,好,這衣服也就適合咱葉子穿。」
葉子輕巧的轉了幾個身,笑著說:「你師侄女眼光真不錯。」禹言聽她說得彆扭,笑道:「什麼師侄女,聽著彆扭,她都比我還大,我們都叫她九號。這是九號給你買的?不錯,不錯,沒想到九號還有這一手。她還送你別的沒有?」葉子小臉紅了下,狠狠挺了挺胸,道:「要你管!」
禹言笑著說:「哎喲,咱們葉子已經有了母老虎的傾向,這可如何是好?」葉子撲了上去,兄妹二人鬧成一團。
鬧了一會兒,禹言說:「葉子,我先上山去看看師傅。」葉子點點頭道:「哥,中午我給你做好吃的。」禹言呵呵笑著捏了捏葉子的鼻子,被葉子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禹言將石洞中得到的東西都帶上,正要出門,葉子從廚房裡探出頭來,輕輕說道:「哥,念欣姐走了。」
禹言腳步停了一下,一陣失落的感覺自心底湧起,轉身朝葉子笑著說:「是嗎?我最近幾個月太忙,也沒給她寫信,不知道她考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