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莫峰雪離開之後,朝公子相當一段時間裡都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大概,只有寂寞的人才會記住在他生命出現又離開的每一個人,所以,我才會意猶未盡地想起你。他修長的手指撫過那棵原本種在庭院之中的槐樹,心裡對莫峰雪道。可是,我是因為寂寞而遇見了你,還是因為你離開之後我才開始寂寞?
想起了之前那個他本要拜訪的隱士,後來說的話。那次的拜訪之行因為莫峰雪的從天而降而未成行,那個隱士在莫峰雪離開後不久來過落夕榭。
看著庭院裡的那棵樹,他只說了一句:「一方庭院之中,獨立一樹,乃為一木。」說完,他不由長歎一聲,卻不再多言語半分。
朝公子雖然不是方外之人,卻也知道自己真正是當局者迷。
一方,一樹——一口,一木。此為「困」字。
頓解。
這便是為什麼他會命人從又從別處移來七棵樹的原因。算是破那個「困」字吧。
他不想自己就此困在命運給他擺下的迷陣之中。很小的時候,他就明白,命運是在自己手中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是,為什麼是八棵樹呢?
朝公子自認雖然名下置業甚多,卻不是個十足十的生意人,這八字對他而言,並無太大意義。
直到那八棵樹應他隨口的一句話被在院中種好後,他才發現,它們的排列竟然如此巧合。橫也是四,豎也是四——橫也是思,豎也是思——原來,我是這麼地思念你,深到我自己都不曾發覺。
阮葉並不知道這八棵樹之中,有著這樣隱晦卻深刻的寓意。所以隨口將她知道的莫峰雪的事情說給了喬不遺聽。
因為,喬不遺似乎對這八棵樹過於好奇了,要是他們再不走的話,她真的擔心錦盒之中那些好玩的玩意兒會被朝公子要了回去。
而且,雖然她向紫羅保證過,不跟別人說這件事情。可是,一來,喬不遺是自己人,算不上「別人」吧;二來,這個朝公子居然把她關進水牢,雖然後來有這錦盒消了她不少氣,但是還差那麼一點點,她現在還是有些不平之氣,所以,洩露一點他的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阮葉心裡倒是很會給自己找借口。
喬不遺看著這些樹,秀眉微皺,沉思了片刻,忽然笑了:「困嗎?」
阮葉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什麼?喬不遺你也太扯了,現在才是什麼時候,我怎麼可能就困了。不過餓倒是有一點啦,哎呀,我們快點走吧。」阮葉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了,連拉帶拽地把喬不遺往門口拖。
喬不遺是想通了朝公子口中所言的「高人指點」所謂何意。但他向來不喜歡探究別人的私事,只是笑著任由阮葉將自己拉出了落夕榭的大門。
朝公子慢慢地踱步走進了庭院。
他的臉上掛著意義不明的微笑,看著門外已經漸行漸遠的兩個背影:「喬不遺?阿布?」他輕聲地道,卻又不似是在叫喬不遺回頭。
已經走至很遠的喬不遺像是感應到什麼,回頭,只見朝公子站在落華紛紛的樹下,一如他剛才那般扶住樹幹,唇角綻著微笑,白衣好似天邊的雲,卻因為太陽的餘暉而照射地幾乎要燃燒起來。他的眼神之中帶著些許不明何來的凜冽,直指人心。
「怎麼又不走了?阿布你很重啊,拜託你自己也挪兩步好不好,你是驢啊,趕一下才走一步。」
喬不遺笑了笑,大掌拂過阮葉的頭髮,卻細心地摘掉她之前在水牢裡不慎沾到發間的稻草屑。
「葉子,你看起來就像一個瘋婆子。」他低聲道,笑得明亮而溫暖。
葉子生氣地拍掉他的手:「你才是瘋子呢,居然還說我。快點走啦,我肚子餓得咕咕叫,回去吃飯啦。」
喬不遺又轉身看了看,朝公子依然站在樹下,臉上的笑容也依舊,那場景忽然便遙遠地好似一幅美麗的畫,,有些不真實的綺麗。
阮葉快受不了了:「喬不遺,你和朝公子感情很好嗎?用得著這麼一步三回頭嗎?」
喬不遺聳了聳肩,無奈地聽著阮葉的碎碎念。
阮葉似乎這才請起來今天喬不遺也出去了一趟,便隨口問道:「阿布,你今天出去和朝公子還有那個惡鬼趙石見面,都談了些什麼啊?」
喬不遺淡淡地回答:「沒什麼。只是一些關於那個案子的線索。」
阮葉眨了眨眼睛,顯然很好奇:「什麼線索?找到嫌疑人沒有?」
喬不遺微笑著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阮葉嘴一撅:「我不是關心你嘛,據說那個章成豪武功還挺不錯,居然就那麼無聲無息地死了,你要是下回遇見那個殺人兇手,可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打不過就趁早跑。」
喬不遺漫不經心地道:「葉子,你不會這麼對我沒有信心吧?」
阮葉卻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打擊喬不遺的自信對她而言就和生存意義一樣:「我還就真對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沒什麼信心。」不過,要是這麼說的話,那自己豈不是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呃,不想這個了,眼前她就想打壓打壓喬不遺,這傢伙出了谷好像就真把自己當哥哥,當一家之主了,說話拿喬,拽死了。居然還說她問那麼多做什麼。語氣似乎很不耐煩哪!看我不把你逼回原形。
喬不遺沒有說話,和阮葉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阮葉不甘心地扯了扯喬不遺的袖子:「喂,臭阿布,你聽我說話沒有?」真氣人,本來是想氣他的,結果他聽了她的話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她自己氣得要跳腳。
喬不遺忽然轉身問了阮葉一個問題:「葉子,一個院子裡有一個人,什麼意思?」
阮葉轉到他面前,踮起腳去摸他的額頭:「喬不遺你傻了啊,什麼院子什麼人啊?你在說什麼啊?」
喬不遺卻似乎只是自問自答:「我明白了。」
阮葉更加奇怪了:「你明白什麼了?」
喬不遺淡淡地笑了起來,似乎相通了什麼高深的問題:「囚。」
「什麼球?」阮葉完全摸不著頭腦,她拍拍自己的額頭,誇張地道:「完了,這孩子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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