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攻城一方,最容易受攻擊的時候是在攀登雲梯時,而且這時基本是頭部和胸部受創。大部分輕傷員,都是在衝鋒到離城牆百米內,被守軍弩箭所傷。
到了第十三天,王朝守軍傷亡達七萬,而林躍軍也付出了近二十萬的代價。
公爵大人,照這樣打下去,就算把能抽調的兵力都加上。我們即使佔領了刺尾,也剩不下幾個人了。林躍的將軍們坐不住了,他們的部隊在這段時間傷亡慘重。
兩軍相逢,勇者勝。林躍堅定地道,我就不信,郎翔在刺尾城守不住時還會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他畢竟還是可以退到鳳竹的嘛。如果,他在剩三萬人時撤退,我們到時可能會剩下七萬人。那樣的話,王朝軍再想奪回刺尾,就要有二十多萬兵力。蘭頓將領們聽明白了林躍的意思,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公爵大人這是在賭啊!要一統天下,總要付出鮮血的代價!我英勇的將軍們,衝上刺尾城!我們的目標是佔領王朝全境。到時候,我會向王上請命,讓各位在富饒的王朝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屬國!林躍在鼓勵下屬士氣的同時,也給自己定下了戰略思路。
現在的情況如同兩個武林高手過招,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所有花拳繡腿都失去作用,拼的就是內力。
然而,局勢的變化讓郎翔和林躍都很難受。
四月十一日這天,林躍手中還剩下十二萬生力軍,而郎翔還有三萬五千人。戰事進入了最後階段。
那一天的第一波攻擊剛剛結束,雙方將士稍作休息。
天空上佈滿彤雲,絲毫沒有暖意的春風吹拂殘破的軍旗。三五具燒焦的雲梯歪歪斜斜地*在城牆上,其中一副半截雲梯的頂部,掛著一具焦黑的蘭頓步兵屍體,整個被黑油燒糊在城牆上。
林躍清楚地記得,就在這個倒霉的日子裡,蒲力帶著十多萬人趕到了刺尾前線。
下山摘桃的賊猴!他喃喃地罵了一句,便下令停止已準備好的第二波攻擊。
而郎翔在聽到蘭頓生力軍隆隆蹄聲的時候,差點從刺尾城上一頭栽下來。
蒲力大軍一到,刺尾城軍心大亂,一片恐慌。
羅蒙和鄭福躲在城樓背後竊竊私語。
……我們是輸定了,要不就偷了郎翔的令牌跑路吧?跑路?你從巴泥一路跑到這裡,再一路跑回王城。腦袋是不是長坑了?跑回去讓鐵西寧砍腦袋是吧?那你說怎麼辦?依我說……捆了郎翔,投降蘭頓!你才腦袋長坑呢!當初投奔你的時候,是你說能守得住的。現在殺了那麼多蘭頓人,才說投降的事。林躍能放得過我們嗎?你知不知道,現在你我的人頭可值錢了,一顆值十萬金幣呢!郎翔的呢?他值五十萬。憑什麼他的是我的五倍?噓!白癡,要是讓人聽到,說不定我們兩個睡著時就要人頭落地,被拿去賣給林躍了。……
帝國西征軍軍陣。
天啦!這是蒲力在看到刺尾城時的第一句話。
他從固邦城一路趕來,還沒感覺到戰爭的殘酷。刺尾之戰,其慘烈程度超過了他生平所見,哪怕是紅雪攻擊布魯克之戰。
事實上,這種在一城之爭中陣亡數十萬人的單次攻城戰,在整個歷史上也不多見。刺尾之戰之所以有幸名列榜上,是天時地利加上人的因素綜合而成的。
在天時上,處於弱勢的鐵西寧王朝需要一個反應期。即固邦城破之後,鐵西寧任命郎翔向東組織防守戰,於是郎翔和林躍正好碰在刺尾。
從地理上看,刺尾城是帝國西征軍西進的必經之地,其南北向都是山脈,地勢險要,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從人的因素上看,雙方兵力在攻防比例上差不多,而林郎二位統帥又多多少少有點一根筋.當然,這其中也摻雜了一點變數——如果古思不出兵牽制林躍幾天,郎翔是否有時間佈置防務?
林躍的馬比蒲力*前一個馬頭,他從心裡討厭這個小人,看著蒲力失態的樣子,他冷冷道蒲力公爵,你既然來了,就接手把刺尾攻下來。在這裡我要重申的一句話就是,我不到王城,誓不回國。蒲力的頭一下大了,他沒想到前線會是這個樣子。自己手中就只有十多萬人,如果在刺尾城損失幾萬,後勁就不大了。到時候,就輪到自己停在王城前面,由林躍來摘勝利果實。
而且,他現在並不知道刺尾城裡還有多少守軍。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要接過刺尾這塊燙手的山竽林躍公爵,我正是知聞前線緊張,這才率軍增援。我奉王命,要接掌西征軍前線指揮權,請公爵配合交接軍務。林躍心中冷笑,不理蒲力,直接對屬下下令傳令下去,第二波衝鋒,開始!蒲力在眾多將領面前被曬在一邊,落得個老大沒趣,心裡直想著怎麼挽回面子。
沒等他想出方法來,兩萬林躍軍已向刺尾城發起了衝鋒。
步兵們藉著鐵甲戰馬的掩護,列方陣衝到城牆之下,豎起雲梯,騎士們也下馬開始向上攀爬。守軍的弩石像雨點一般,又如刺尾城頭洩下的死亡瀑布。在到達城頭之前,帝國軍隊只有挨打的份。
雲梯上附著著粘稠而易燃的黑油,不時有火把從城上擲下。王朝守軍很少用弓箭對付攀爬的敵人,因為那樣的話,自己的上半身也要探出城外,蘭頓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
每一架雲梯上,打頭的一般是騎士。他的厚重的盔甲在這時產生了作用。沾在甲上的一點燃著的黑油,根本不能阻止他們登城的步伐。
雲梯下都有一些配合的軍士,他們手舉寬大的盾牌,無法登城。盾牌組成盾陣,下面是舉帶著擔架的醫護士兵和少數手持長鉤的軍士。長鉤軍士的唯一作用便是將全身著火落下的士兵從雲梯旁邊拖開,免得引燃梯子。
第一批蘭頓騎士攻上城頭,郎翔指揮守軍向後齊退五步,弓箭手齊齊發箭,將大部分騎士射下城去。倖存的蘭頓騎士沒有退路,只有向前猛撲。要消滅厚甲重劍的騎士並非易事,等到守軍將這些騎士幹掉,跟在騎士後面的普通步兵已上了城。
守軍的傷亡從這時真正開始。他們一面拚命守住垛口,以便用弓弩火石殺傷登城敵人,另一面與已登上城頭的敵人展開短兵相搏。刺尾攻城戰,實際上就是城垛之爭。城垛既是防守方的攻擊口,也是攻擊方的兵力注入口。
一波生死搏殺過後,只有留在城下的盾陣得以退回本陣。
刺尾是王朝最後一道屏障了,難道就這麼完了?鳳竹的軍馬能調來的全都來了,如果被蘭頓人佔了刺尾,整片腹地便會展露無遺!郎翔意識到自己的下場,他的手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蘭頓人,到底還有多少?譯者按後世很多資深古戰史學者在研究王朝戰史時,都會不小心把最大傷亡的單場攻城戰鎖定在古思任期內的固邦和布魯克。然後他們就會發現,真正最慘的是林躍、郎翔主導的刺尾之戰。只有雲鏡南先生能一針見血地解開這個疑問古思出現在歷史最需要他出現的地方,這些地方的戰事通常最多,但不會最慘。因為,一個戰神光環的真正作用是,不戰而勝,在戰事不堪目睹之前摧毀大部分頑固的敵人死戰到底的信心……)
雲鏡南出發之前,還是沒有去見蝶兒。
由於聯盟軍的哨探已無法打探到更進一步的軍情,而聯盟軍現在的間諜組形同虛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間諜和商人、演員、江湖術士一樣,也是一種騙子,只是騙的目的不是賺取錢財或眼淚,而是隱藏身份、得到情報。
樸實的草原民風,使得現在的間諜組人材調零,只有十二個人,而且大部分都還在訓練之中。
要打擊蘭頓人,解決鐵西寧和古思的麻煩,要完成蝶兒的心願,只有雲鏡南這個老牌間諜親自出馬了。
他這次準備帶五個人前往固邦一帶收集軍情,除了近衛中最優秀的桑奴、辛巴,還有三個間諜組中的新人。
行動絕密,來送別的只有水裳。
阿南,你想好了。現在到處都是蘭頓人,實在太危險!水裳道。
雲鏡南笑笑,輕輕拍拍水裳的肩膀,以示安慰。
水裳還是很擔心,道其實,我們一定還有很多別的辦法的,不一定要你去親身冒險。水裳,你不是不知道,蘭頓人一旦佔領王朝,天下就沒有能和他們分庭抗禮的勢力了。更何況,阿思阿寧都是我的好友。現在蘭頓人佔了強對優勢,我們如果不能通曉他們的情況,出奇制勝,恐怕都要流落到雪域荒原上住山洞了。雲鏡南這次行動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過的。
住山洞也沒什麼不好!水裳低聲道,阿南……蝶兒……對你就那麼重要嗎?她對我很重要,正和你對我也很重要一樣。雲鏡南壞壞地扮了個鬼臉,不忍再看水裳愁容滿面的樣子,轉身對桑奴等人叫道開拔上路羅!他走出老遠,還聽見水裳在後邊罵道騙鬼呢,阿南!她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我叫你不幹什麼你偏要幹什麼!雲鏡南裝著沒聽見,只覺得水裳的友情讓他心裡酸酸的。大人,我覺得水裳姑娘比蝶兒姑娘好多了!桑奴道。
雲鏡南笑道為什麼?桑奴想了想,也說不出所以然,只得道我人笨,想不了那麼多事。只是感覺吧!辛巴則在一旁羨慕地道大人可是很有桃花運的。素箏姑娘、水裳姑娘,還有憶靈和蝶兒,哪一個不好啊?我辛巴將來的老婆,要有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一半漂亮,一半對我好,也就知足了。雲鏡南唯有傻笑。
是啊,她們哪一個不好啊!水裳是最好的紅顏知己,阿箏當年對我……恩重如山,憶靈更是……曾是我心目中的妻子,而蝶兒……蝶兒是什麼呢?他自己想了想,才發現蝶兒在自己的感情中出現得最突然,但恰好便是自己感情最受傷害的時候我甚至連她的身世都不去多問。我只想她能快樂,只想我雲鏡南身邊的女子能有一個不受我的傷害。只要她能開心,便是讓我向整個蘭頓帝國挑戰,我亦不懼!而在心底深處,他隱隱覺得,蝶兒與其她女子不同,對自己更為冷漠。直到現在,他還不能肯定地說蝶兒是愛我的.這讓他覺得兩人的關係實際上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任他聰明過人,也永遠想不透自己混亂的愛情問題。
北上固邦的路很平坦,布魯克附近的蘭頓軍都龜縮在要塞城寨之中,只有一些哨探斥侯偶爾碰上。憑著辛巴高明的偵察技巧,他們很容易便躲過這些游騎。
大人,我們到了固邦要怎麼進去?趁著在小樹林中休息,辛巴問道。
雲鏡南一貫的間諜計劃就是沒有計劃,於是道辛巴,我是有意要你擔任間諜組組將的。你的跟蹤逃跑技術向來不錯,現在缺的就是這一課——怎樣才能在敵群中生存。大人,你就說說吧!我不像辛巴,一點搞間諜的天分都沒有。桑奴誠懇地道。
是啊,桑奴笨頭笨腦的,可別誤了我們的大事。辛巴沒有惡意,只是愛打擊桑奴。
如果你能像桑奴那樣,八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我就放心了。雲鏡南笑道,其實當一個優秀的間諜很簡單,除了間諜組上的那些基礎課,關鍵便是心態……辛巴等人立即拿出筆記本。
雲鏡南瞅瞅眾人手中的筆記本,失望地搖搖頭,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諜者,正是為-戰-備-知-的人。他深知要讓眾人信服,第一句非玩點高深的不可,可惜自己的書袋子只能調一兩句,最初級的階段,便是達到踏雪無痕。踏雪無痕才算最初的階段!桑奴震驚了,這可是他苦苦追求的武學造詣。
只有踏雪無痕,才能在不著痕跡。對於間諜,只有不著痕跡,對手才注意不到,從而保全自己。最重要的是,身上不要留有任何作為間諜的特徵,特別是白紙黑字。雲鏡南鄙夷地看看辛巴等人的筆記本,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訓練你們這些門外漢!辛巴等人立即撕了剛才記的那一頁。
雲鏡南瞪起眼睛道間諜課上是怎麼說的?就是《關於如何處理間諜的紙質文件》那一課!辛巴愣了一下,將剛才的紙頭吞了進去,其他人亦有樣學樣。
因為逐漸*近固邦,游騎變得多了起來,經常還會遇上騎兵團。
這樣危險的環境,實在大違辛巴的原則,他每天最常問的問題就是大人,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回答總是明天,雲鏡南好言好語地哄著辛巴,他少不了這個得力助手。
連續十多天,他們從一個偵察點換到另一個偵察點,任務是密切關注蘭頓士兵和補給隊伍的流量,從而計算出圍困布魯克的敵軍數目和分佈情況。
要打敗蘭頓人,必須先突破蘭頓人的防線。
通過偵察,雲鏡南發現蘭頓軍主要是盯著布魯克,過了這一層包圍圈,兵力便少了。而且,這個包圍圈只是一個弧形,主要是防禦古思向北向西北出兵。
潛過蘭頓人的嚴防地帶,一行六人緊張的情緒總算放鬆下來。
順著固邦城摸一圈,我們就可以回要塞了!雲鏡南總算發了話。
辛巴等人在歡欣鼓舞之餘,也認識到任務的艱巨。
固邦城地處山缺之處,四面草木不生,極難隱蔽。而現在城中原來的王朝居民都已逃跑,全城皆是蘭頓士兵,已被建設成為蘭頓國內向前線運送軍糧的中轉站。
六人之中,唯有雲鏡南興奮地道這裡的崗哨不嚴嘛!只要摸清了固邦的情況,就夠林躍吃一壺的。可是在城外呆了三天,除了看見絡繹不絕的糧車在固邦城出入,雲鏡南什麼情況也摸不到。
只有進城才能搞清楚蘭頓人的防守情況。
辦法當然只有一個。
……
兄弟,車上裝得是什麼好東西,給咱兄弟留點。好酒、肉乾,還有糧食!唉,又是這些,就沒有一點新鮮蔬菜嗎?這麼遠,新鮮蔬菜哪運得過來?酸菜和糟菜倒是有的。嘔!……別提這些菜,老子都快吃吐了,快進城吧!糧車轱轆轆地進了城,在統一的糧車停卸處集中,第二天準備開赴刺尾前線。
夜黑風高,押糧的士兵們都睡去了,留值的哨兵從糧車上取了些酒,把自己灌醉,也呼呼地大睡起來。這年頭,蘭頓軍大佔上風,固邦城怎麼可能會有奸細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