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沙雖然覺得心裡有點不爽,但還是要接受蘭頓帝國的盛情。他叛亂聯盟的上善結果是能與雲鏡南分庭抗禮,最差的結果就是被格殺在西部草原。而眼前擺著的,是處於中間的一種結果——叛亂不成,遠走東部,借助蘭頓王寬大的袍袖,爭取喘息的機會。蜇伏幾年之後,一旦有時機,他術沙將會捲土重來。「和振興伊枝比起來,一時向蘭頓稱臣又有什麼呢?」術沙現在需要的是時間,需要的是更多的軍備,需要一塊安靜的牧場。這一切,蘭頓帝國將提供予他。伊枝雖被打得七零八落,但大多數女人沒有損失。男人不需要太多,可少了一個女人,部族就會少幾個將來的戰士。用不了幾年,辛勤的伊枝女人將忍著失去丈夫的傷痛,用馬奶養大現在的孩子;她們會再嫁一個丈夫,再生孩子。百萬人口的伊枝部雄風很快就會再現。術沙懷著重新點燃的希望,策馬緊挨著聖女車帳向東行進。他對自己昨晚酒後失態感到後怕,也慶幸自己沒有褻瀆高貴的聖女。同時,一股深深的怨恨也從心底湧出。他一直想著在伊枝部的鼎盛時期,爺爺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只要是伊枝鐵蹄踏過的土地,都是我們的牧場!」這是何等的豪言壯語,術沙也願意以祖輩為榜樣,時時刻刻在心裡培養這種王者之氣。可是,在他的征服世界的臆想中,總有一塊陰雲在頭頂上揮之不去,有時更讓他喘息不得。這就是雲鏡南,那個指使手下喬裝太陽部襲擊伊枝營地的人,那個用數千神族戰士圍住恩山的人,那個在聯盟大會上虛偽地答應幫助伊枝而又背信棄義的人。每每想到雲鏡南,術沙的牙就咬得咯嗒響。他現在又在想了,所以牙齒又發出聲音。之所以有閒情想到仇恨,是因為蘭頓王的友好表示使他覺得安全,至少在東部草原,現在暫時是安全的。因此他忽略了一件事。這個世上,有人恨他,就如同他恨雲鏡南一樣。***憶靈的牙當然不會咬得咯嗒響,因為她不准自己的隊伍發出一點點聲音,連樹上的鳥兒都不准驚動。這片名叫「綠海子」的樹叢裡,數萬顆仇恨的心正等待復仇。在得到憶靈的號令之前,整個森林裡唯一會發出的聲音就是戰士激動的心跳。伊枝人來了,在離林子數百米處緩向東行,憶靈沒有下令,她要等隊伍過了一半後再出擊。隊伍過了一半,憶靈還是沒有下令。因為三千伊枝前鋒的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婦女和兒童。她的心忽然軟了「我怎樣才能既復仇又不濫殺無辜呢?」浩浩蕩蕩的伊枝隊伍過了一大半的時候,伊枝戰馬開始不安地嘶鳴,幾個伊枝士兵拚命拉韁揮鞭,和自己的座騎較勁。憶靈清醒過來「我們的伏兵隨時可能被查覺,如果我再不下令,便是對公國戰士的不負責!」「復仇……」憶靈的長劍終於自上而下劃出一個弧形。從伊枝人的角度看,原先平靜的樹林數秒之間變成了猙獰的軍隊。處於隊伍中後段的,是戰士與婦孺的混合編隊。勇敢的伊枝戰士立時縱馬出列,將婦孺們擋在身後。混亂的隊形無法頂住藍河騎兵軍陣的衝鋒,長蛇一般的伊枝隊伍霎時被沖成兩段。也許是伊枝人剛經歷過阿南要塞血戰,戰鬥狀態和警覺程度極高。藍河騎兵只來得及砍殺了二百多名敵人,伊枝人就從被截斷的兩端自動集結起戰鬥隊形,隱隱有圍擊之勢。憶靈萬萬沒有料到敵人竟如此強悍,本來她只派出一半隊伍衝擊敵人,不到半分鐘時間,她就決定把後備的機動部隊全部派上。相對於藍河軍,伊枝戰士在人數上處了下風,在迎戰時機上也落了下風,但在戰鬥狀態上卻佔了上風。他們遇亂不亂,連女人都能最快速地將孩子帶到戰陣後方。藍河軍一時雖處上風,但幾年來的刻苦訓練並不能代替實戰。而且,最初估計的裝備上的優勢竟不復存在,這多少打擊了士氣。戰鬥進行到五分鐘時,伊枝人的士氣催到頂峰。大多數伊枝人都明白過來,眼前這些身手多少有點生疏的蘭頓人是懷著仇恨來戰鬥的。對於伊枝部來說,生死在此一戰,他們已沒有本錢再輸。被衝擊出的隊伍斷口正一點一點彌合,兩面的伊枝人大聲呼號著,為敵陣對面的戰友鼓勁,並一個馬位一個馬位地向前拚殺。擁有豐富戰鬥經驗的伊枝騎兵緩過勁來,一波波向藍河軍衝擊。一輪衝擊過後,衝鋒隊自動撤向兩旁,而後一撥騎兵緊接著再衝了上去。這是草原騎兵的慣用戰術,在混戰中保持這樣的衝擊頻率,可以擁有馬速和衝擊力上的優勢。戰局開始向不利於藍河軍的方向發展。憶靈心急如焚,憤怒直湧上頭頂「不能讓伊枝人反敗為勝!也不能撤軍!今天不是全殲敵人,便是公國從此一厥不振。」她猛地一拉韁繩,坐騎人立而起,一聲長嘶,將四周戰士的目光吸引過來。同時,她摘下頭盔,長髮隨後盪開,手中劍挑開上身甲冑的鏈條,將厚重的戰甲拋開。「公國光榮,戰鬥!」憶靈索性將右邊割破的衫衣也齊肩扯去,用雪白的臂膀舉起金色長劍,向敵陣衝去。無論是犁師還是宛征容的血,都有一股在萬人軍陣前震懾一切的魅力。憶靈衝進敵陣的同時,她身邊所有藍河軍都在那一刻忘記了生死,感到身上力量倍增。伊枝人在一個月之內,遇到了第二次不可思議的力量,這股力量與不久前的雲鏡南一樣,徹底地不可抵抗。全副武裝的伊枝人,準確地將長矛插進藍河軍的胸膛。但是不到一秒鐘,側面便會有另一柄長矛插進自己的胸膛。佔有優勢的戰鬥技巧完全無法撲滅藍河軍的士氣!伊枝人本已快要重新合攏的隊伍再次被遠遠分開,兩面的戰士無法互相聽到呼號,只能看到面前一張張紅著眼的藍河軍的臉。憶靈衝到伊枝隊伍的斷口正中,接過身邊一個中箭旗手的大旗,迎風立定座騎。草原的風很大,幾米見方的旗幟幾乎讓憶靈把握不住,她幾乎是用馬鐙鏈將大旗纏住,使旗、人與馬聯成一體,這才不至於被吹倒。旗桿終於被她牢牢地釘在地上,而因為馬鐙的纏糾,她的座騎只能繞著旗桿打轉。粗糙的木桿將憶靈的小腿蹭出血來。這樣一來,高高飄揚的藍河大旗成為眾矢之的。「公國光榮,戰鬥!」憶靈的肩上中了一箭,血流如注。她卻意外地不覺疼痛,反而更加高聲地激勵士氣。藍河軍像瘋了一樣,比剛才更加可怕。伊枝人也看出憶靈是藍河軍心所在,不顧一切地向大旗殺來,無法接近的則用弓箭向大旗射擊。憶靈的戰馬又連中兩箭,前蹄一軟,跪在地上。大旗只稍稍歪了歪,又被憶靈死死撐住。一匹垂死的半跪著的馬,肩上帶著八十厘米長箭的美麗女子,在大風中狂舞的長髮和旗面,在晶瑩燦爛的朝陽下泛發出聖潔的慘白光暈。憶靈肩上的疼痛終於傳來,她咬破了下唇,已無法呼喊,全身精力都用在那桿不倒軍旗之上。藍河軍戰士的心中炸起憤怒,湧起責任,暴發出男人最可貴的原始品格。「保護這個女子,就像保護我們的土地!」此時沒有人腦中會有這句話,但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在藍河軍一次又一次地高漲士氣的過程中,伊枝人也在努力,為生存而戰。他們也在拚命地砍殺敵人,直至絕望。所有伊枝人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倒在自己刀矛之下的,不過是一個藍河軍的軀殼,死者的靈魂,立即會附著於下一個敵人身上,從而產生雙倍的力量……無論自己怎樣戰鬥,只會迎來更強的對手,更不要命,更狂怒,更可怕……而前方那一桿藍河軍旗,為什麼還不倒下?在酣戰兩小時之後,伊枝人倉皇退出戰圈。術沙已成一個血人,他的體力下降到極點,信心也下降到極點。「伊枝完了,伊枝完了!」他麻木地看著戰場,大量體力的流失使他大腦的機能遲鈍,他只覺得很累很累,巴不得馬上有一個藍河軍士兵將長矛插進自己的心窩。但是,領袖特有的超強意志讓他清醒了一下腦子「即使是我死了,伊枝也不能死,神的預言也不會錯!……聖女!只要聖女還在!」他下意識地向右首看去,聖女的車仗還在,四周已被藍河戰士包圍。術沙帶著身邊的八名黃金勇士殺了過去。伊枝部的這八名黃金勇士,是所有厥奴部落中的特例,其他被授予這一稱號的戰士,全都在阿南要塞。雖是疲戰之軀,術沙還是殺到車仗邊,八名黃金勇士隨後將車仗團團護住。「聖女!」術沙的聲音是沙啞的。聖女在車裡,面前散落著獸骨。她的臉,像雪一樣慘白。聖女的臉!術沙像一腳踩進深淵,深淵裡是無盡的絕望;又如一腳跨入另一個世界,那世界裡儘是天堂的弦音和花香。「聖女是不能露出臉的」,這個關於滅族的傳說,每個伊枝人都篤信不疑。他們一生只會談起這個話題一次,那就是在十五歲成年時,由父母在莊重的成年禮上,用莊重的口吻敘說,並被警告「不許發問,也不許談論,否則便是褻瀆神靈。」可是,現在術沙看到了聖女的臉。「我卜到絕卦了!」「伊枝完了嗎?」「卦相上是這麼說的。」「你真美!」「不要恨我,卜到絕卦,我只能脫下面紗。」「我不信神!就是伊枝族全族戰死,我也要你活著!」「大罕!」術沙倒退著出了車帳,眼睛始終盯著聖女的臉,在要完全退出的前一刻,他停住了,一字一頓地道「如果此生我有緣見你一面,我會不惜一切。即使,這是以滅族為代價。現在,我知足了。」聖女也忽然感到一片靈寂,她心頭一震,一顆珠淚從雪白臉龐上滑下,滴在車帳的毛氈上,碎成百十粒晶珠。「聖女說了,伊枝不會滅!你們幾個,一定要將聖女送到安全的地方!」車帳外傳來術沙的聲音,之後世界恢復了正常——殺戳的喧雜再度響起。這個離藍河邊界三百里,離恩山三百八十里的林邊草場,在大雨來臨前漸趨平靜。藍河戰士在雨中麻木地清理著戰場。「這具屍體,帶回去!」大公侍衛君悅在一具屍體前停住,吩咐士兵道。雨水將那具屍體身上的血跡衝去,在旁邊聚成一個小血塘。這具屍體的戰甲與眾不同,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蘭頓花紋,這種花紋在蘭頓只有公爵才能使用。而這個人卻是個典型的伊枝人,這本就夠奇怪的了。而且,他在死時臉上仍保持著怪異的笑容,無比滿足。後來,君悅查出來,這個特別的死者果然特別,他叫術沙。***綠海子決戰,使一個古老的民族徹底從歷史上消失。這樣的事件,在任何時代都足以震驚天下。首先得到訊息的,不是蘭頓帝國,而是西面的草原聯盟。因為對蘭頓王室的戒備,藍河公國嚴密封鎖消息達兩周之久。而雲鏡南是在十天後就得到了斥侯報信。其時,阿南要塞正進行軍事操練。參加操練的是新組建的聯盟軍。場面不忍目睹。神族戰士排在最前,他們步伐整齊。但他們也是聯盟軍中唯一看得下去的陣形。厥奴人各部跟在神族戰士身後,大多數也是勇往直前,但速度卻完全不一樣,自然更談不上什麼陣形。各部戰士的戰鬥習慣都不一樣,雄獅部的衝鋒速度甚至超過神族,有幾個雄獅部戰士越過神族前鋒五十多米才發現自己越位了,然後只好停下來等。當然,雄獅部並不是移動速度最快的部落,草原上論到馬速,誰也無法與急流部相比。不同的是,急流部在撤退時是最快的。現在還是衝鋒陣形,他們躲在整個陣形的最中央,把石頭部的隊形擠得亂七八糟。由於這已是第十八遍重新列隊重新衝鋒,水裳只覺得一口血含在喉頭,隨時都可能氣得噴出來。她回頭對雲鏡南道「阿南,我快不行了,今天的訓練還要持續下去嗎?」雲鏡南用拇指和食指撫摸著自己頦下該長鬍子的地方,咬著嘴唇想著什麼,聽得水裳相詢,答道「當然,今天是聯盟軍訓練的第一天。正所謂萬事開頭難。」「難!是啊!可是我也沒想到有這麼難。」水裳的頭歪靠在雲鏡南肩上,哭喪著臉道。雲鏡南摟摟她的肩以示安慰,小聲道「可不能讓戰士們看出你不耐煩,連水大將軍都沒了信心,聯盟軍還怎麼訓練?」水裳一聽,重又站直身體。「真是個好女孩啊!」雲鏡南心道,「要是能有這樣的伴侶,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除了長一臉長毛。」水裳正好轉頭,看到雲鏡南神情有異,怒道「色迷迷地想什麼呢?」「呵呵,這個……這個嘛!」雲鏡南在這種情況下總是打哈哈,但他總是要想出個話題來轉折的,否則就會挨幾腳,「水裳,你沒覺得阿思對你有意思嗎?」水裳仿如沒聽見這句話,重新望向亂作一團的聯盟軍陣形,一臉擔憂地道「唉,這隊伍到底要怎麼練啊?」雲鏡南見她裝懵,知她不願回答,也知趣地將話題轉開,笑道「我看我們的聯盟軍有潛力,現在只是配合不熟練罷了。你知道什麼叫作人盡其才嗎?不對,應該說什麼叫作調度有方。」水裳錯愕之下,雲鏡南用草梗在沙地上重新畫起聯盟軍陣的佈置圖。這一次,急流部被分在軍陣兩側,負責哨探打援。神族被排布在軍陣中心區,成為整個軍陣的中堅力量。而雄獅部、翔羊部則被安置在前鋒位。而在接戰程序上也作了改變,以往一窩蜂式的前線衝鋒被改變,雲鏡南規定在衝鋒之前必須將壺中之箭的八成射完。誰也不曾想到,就是在這樣一天時間裡,草原聯盟軍訓練的頭一天,偉大統帥雲鏡南創造了享譽戰爭史的騎兵戰模式。這個戰法看似簡單,卻徹底改變了草原騎兵在大型戰陣中從不敢與蘭頓、王朝軍陣硬碰的慣例。沒有經過嚴密構思,只是草草地在沙地上畫出的戰法,在日後實踐中被千百次證明。直到千餘年後,才有軍事研究家用文字分析出這套「雲式戰法」的百勝決竅。「雲氏戰法」這個名稱是由後世學者正名的,而當時這套戰法叫做「水裳戰法」。因為,雲鏡南調整戰法後,主要的訓練由水裳執行。而他本人,因為接到「綠海子」決戰的情報,當晚便帶著幾個衛士風馳電掣地趕往藍河公國。憶靈生死未卜!藍河軍在綠海子決戰中取得勝利,可是身先士卒的國主卻身中三箭,座下馬更被射斃,當場口吞血沫而亡。藍河軍中有許多人認識雲鏡南,知道他是國主的好朋友。憶靈昏睡不醒,雲鏡南連戰甲都沒脫,便輕輕坐在她的床前,握著憶靈微溫的手,輕身撫慰。雲鏡南的聲音是那樣溫柔,以至於侍立在幾米外的君悅都無法聽清。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只有情到深處才會顯現。雲鏡南在憶靈的床前跪了三天三夜,沒有人看到他合眼。同樣掛念著國主安危的藍河侍衛、侍女們,看到雲鏡南那時的樣子,無不淚下。「阿靈,你不要嚇我!大夫說,你活下來的機會還有二成,你千萬不要信。我已經把那個亂嚼舌頭的大夫關到茅房裡去了,我對他說,如果你醒不過來,他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那裡。」「阿靈。我今天把那個倒霉的大夫放出來透了透氣,因為他說自己的腦子糊塗了,你醒過來的機會至少也有五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阿靈,我決定還是把那個大夫放了。他說,只要你自己想活下來,就一定會醒。會有不愛惜生命的人嗎?我想沒有。你長得這麼漂亮,心地又這樣好,簡直就是老天造就的最好的女子。你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活著呢?」「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那一定是我的錯,是我傷了你的心。如果你真的這樣想,那我會隨你而去的。……因為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妻子……如果你不欠意當一個騙子的妻子。」……雲鏡南從早到晚說個不停,眼中儘是迷離和黯淡。君悅和一邊的侍女們一面為這驚天地、泣鬼神的癡情所感動,一面按捺下心中的悲痛。少了憶靈的公國,有許多事要做。首先,消息不能被波旁城知道。藍河軍進攻伊枝人,這本就是違背蘭頓王旨意的事。一旦憶靈病危的消息傳出,誰知道王室會不會借此機會將藍河公國收管?從上一次伊枝之亂後,藍河人對蘭頓帝國普遍失去信任。他們沒有想過,消息總有傳出去的一天,到了那時又將怎麼辦?君悅只是本能地去做事,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是在等憶靈醒來。當然,即使是憶靈活了下來,她要面對的還會是同樣的問題。只是君悅對藍河的女領袖有信心,他相信只要憶靈在,一切問題將迎刃而解。另一個問題,誰也不願意去想,只有君悅默默地在準備。他在準備憶靈的後事。這讓很多人不能理解,沒有人願意相信國主會離他們而去。可是對於君悅,他的想法與眾不同「如果國主真的死了,我也一定要讓她開開心心地離去。讓全藍河的人,都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