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王 正文 第46-47章 雲湧
    「好,就由你們幾位聯名給皇上寫個奏折吧!」明恆和顏悅色地向殿邊一人示意,「贊月流,帶幾位大人到南書房擬奏折!」「是,明相!」贊月流將那幾名說話的大臣帶走。耳聽得一行人腳步聲未出殿外拐角,幾聲慘呼傳來。隨後,袍子上濺滿血跡的贊月流進殿稟道「明相,那幾位說要以死進諫陛下,末將沒能攔住!」「唉,」明恆扼腕歎息,「多好的國家棟樑啊!就這樣死了,豈不知國難當頭,更應保住有用之軀?我是最反對死諫的……還有哪位可以擬折子嗎?」這次沒有人答應,保住「有用之軀為國家謀事」才是最明智的。肅靜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咳嗽,大臣們愕然回首看去,紛紛用責備的眼光盯著咳嗽那人,彷彿他做了什麼很不得體的事。那個感冒的工部大臣腳一軟跪了下來「明相,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小心染了風寒……」他本就非明恆嫡系,在這個敏感時候最怕被牽連。「我看大人不是染了風寒,是患了軟骨病吧?」明恆冷笑一聲。見明恆不打算追究,工部大臣鬆了一口氣,他絲毫未聽出明恆話中的譏諷之意,答道「是,是,大人所說的軟骨正點中要害。據傷寒論說,這風寒會導致體虛,這體虛便會腳步輕浮……」明恆懶得理工部大臣,下令羽林軍守住大殿,和贊月流徑奔後宮而去。後宮離大殿有一里多路,而明恆覺得步履格外輕健。十年苦心經營,終於快要有了結局。他覺得上天真是眷顧他,本以為要五年之後才有把握舉事,可是兩年前雲鏡南刺殺李城子,使他省下寶貴的五年。五年啊!人生有幾個五年?很快,明恆來到內宮門前。內宮門前,一人按劍而立。「天遺,你讓開!」贊月流喝道。攔在門口的正是御前帶刀侍衛長天遺,他身後還有數百名侍衛。「明大人可以進來!內宮重地,其餘人等,擅入者斬。」天遺喝道。明恆當然不敢隻身進入內宮,對天遺道「我與陛下君臣一場,事情也不想做得太絕。只要陛下肯賜一紙文書,將虛位禪讓,我便放過這內宮二千七百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天遺絲毫不懼。贊月流望定天遺,冷笑道「明相,何必和他囉嗦?我帶羽林軍殺進去!」明恆遲疑了一下,對他來說,這內宮的幾千條命,取之易如反掌。但獵物已在手中,為什麼不做得更完美些呢?他不但要篡位,還要成就一個千古佳話。一代庸君將皇位禪讓給名臣,從此王朝文德武功,遍及天下,明恆這個名字,將作為盛世之主的象徵,載入史冊,萬代傳頌--最重要的,是不帶一點血腥。可是,他也知道明鎮皇族的脾氣。各代君主有智有愚,但在大事上都有一根硬脊樑,讓明鎮皇下詔禪讓,九成九隻是個奢望。贊月流的羽林軍已布好陣勢,準備沖宮。天遺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已抱定死志。這絕對是一場必死之戰,就算殺退了這數千羽林軍,宮門外還有數萬禁軍。「踩著我的屍體進內宮吧!贊月流,我等著呢!」天遺一字一頓地道。「且慢!」一個女人出現在內宮門前。「國後!」天遺驚呆了,明鎮皇后竟然出現在劍拔弩張的對壘軍陣前。俗話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必然有一個優秀女人的。讓所有男人汗顏,同時讓所有女人驕傲的是,在歷史上兩次重大事件中,都出現過女子昂然直入鐵血軍陣的場景。一個是二十年前,征蓉夫人前赴王朝軍營,另一個例子便是此刻。只不過,前一事件雖然悲壯,但犁師怒起揮師,改變了蘭頓帝國負辱稱臣的命運。而此時,明鎮皇后所做的,會是什麼結局?「明恆,你不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登上帝位嗎?我可以答應你。我告訴你我要什麼,我要這內宮二千七百條生命平平安安。」明鎮皇后道。「國後!」天遺跪了下來,泣不成聲。「好!我看國後之英明猶勝陛下!」明恆讚道,「那就請國後轉告陛下,速速擬詔吧!」「非止是擬個詔這麼簡單,禪讓非同兒戲。詔告天下、禪讓大典,這些都需要準備,我一個女人家,要的只是平安。另外,對皇室的安排,也應出現在你的承璽公告中!我必須聽到你的承璽公告傳遍天下,才能將禪讓詔書交給你。」明鎮皇后的思路很清晰。原來不抱希望的明恆看到了談判的可能,他已被明鎮皇后的話說服,暗道「她如果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不會把細節考慮得這麼周全。」「好,煩請陛下與國後草擬禪讓詔書。我這就派人籌備大典和承位公告。」明恆有些迫不急待了。明鎮皇后點點頭,轉身向內宮深處走去。「國後,如果是你主持大局,明鎮皇室也不會有今天。」明恆在後面笑道。他真的很開心。***明恆的第一干將鐵西寧,此時正在王城城郊的臨時營地中。這裡離王城三十里,週遭五十里方圓早在月前就被清理一空,民舍商棧全數拆毀。鐵西寧在此駐紮,專門負責接待安置各地明系軍馬。除了南袖城和控制東線的軍隊,王朝軍二十餘萬人馬集中在城郊大營,集中了全國三成兵力。按明恆的佈置,各地軍隊進駐大營的時間相互錯開以免擾民,有的隊伍在三周前就到了。絕大部分將領只是為了應個景,甚至帶著妻妾,他們主要是來坐看明恆在王城行事的。到時候新主登基,大家聚集在王城門前山呼萬歲,再各回駐地,照拿那一份俸祿,照管那一方軍政。因此,安置地方部隊的事,看似重要,但把鐵西寧這樣的幹將調來負責卻大可不必。鐵西寧一面勤勤懇懇地做好份內之事,另一方面也感到不爽。贊月流的出現,是他始料未及的。明恆不僅用贊月流取代了自己在王城的作用,而且還有意分開他和韓布。明恆的本意是提防鐵西寧,他無法預料到的是,這正好給鐵西寧日後的發展留下一個天大的機會。鐵西寧托了鐵家高祖的福,有幸在暴動之時呆在城外,沒有被那一場臭名昭著的屠殺沾染上。轟動王朝歷史的「九月暴動」在警戒後的第七天暴發了。九月一日,一支禁軍小隊在巡邏東街口後面的尾厝巷時,遭到襲擊。襲擊的結果是,一名禁軍士兵的手齊腕斷折,禁軍小隊長的左腳腳踝在事後被軍醫截去。襲擊事件前後不過半分鐘,兇手出招迅捷,且無任何徵兆,而且一出手便將生死置之度外。綜上所述,該名襲擊者具備了優秀刺客的大部分條件。襲擊小隊的是一隻狗,一隻犬中之王--雪山獒犬。它在橫衝直撞一陣之後,慷慨就義於巡邏小隊的亂刀之下。本來,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但誰都知道,一場風暴將會接踵而來。雪山獒犬是境外名種,極兇猛程度可搏獅虎,非一般人家所能圈養。這隻犬更是當年境外帝國與王朝結好所送的禮物,原養於內宮,後因驚了明鎮皇最寵愛的一個妃子,被轉賜於御史大臣毛亮。毛亮恰好是王朝中少數中立官員的領袖。歷代權臣篡位,總歸有忠義之士挺身而出,用鮮血譜寫錚錚忠骨巍巍英魂。作為九月暴動的導火線,毛亮算是一個忠臣,但他當時的表現與後世記載大相逕庭。「是誰把這狗放出去的?」毛亮的府邸正在襲擊事發地點一街之隔,禁軍被獒犬襲擊的消息早傳入府中。「今天是王二給雪獒餵食,結果那犬不知何故發難,衝出犬捨,翻上花牆,出府而去。我等要出府尋覓,卻被憲兵們攔了回來。」管家戰戰驚驚地答道。「那王二呢?」毛亮怒道。「小王二連面目都認不出了,我也是從服飾上才看出是他!」管家一想到剛才的屍首,差點將昨天的晚餐都嘔了出來。「唉!」毛亮捶胸頓足,噓歎不已。「王二為雪獒所殺,那是他命薄,大人不必如此傷心,節哀順變吧!」管家道。「放屁!一個下人,我管他作甚?關鍵是明恆正好借此機會對我下手!想不到我十年寒窗,數十年經營,就要毀在這只畜牲身上!」毛亮道。「父親!」毛亮十四歲的獨子毛元太在一旁說話了,「我聽說,天若有變,靈獸先知。這獒犬突然發難,正應了當下明恆竊國的變機。我們毛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今賊子橫行朝野,正是父親振臂一呼的時候!元太願隨父親,舉家中少壯,和明恆一搏!」「大膽!」毛亮喝道,他看了看眼前的兒子,雖然才十四歲,體格卻與壯年無二,膀大腰圓。如果假以時日,這個獨子必然會成長為一個沙場虎將。「父親!」毛元太並未被毛亮喝止,反而進一步說服父親,「現在王城中各忠義之臣府中各有數百家丁,若能聯合在一處,可得七八千之眾。加上內宮二千人呼應,我們還沒有到引頸受戮的時候!」毛亮本要斥責兒子,聽他如此一說,眼中頓時一亮。「成就千古名臣,就在今日啊!父親!」毛元太知道父親已經動搖。他少年氣盛,稜角還在,完全沒有毛亮那麼多顧慮。***在毛亮經歷激烈思想鬥爭之時,明恆也接到了韓布的報告,他的反應極快「馬上給那個小隊長加封黑龍騎將,那個士兵封為騎將。」禁軍小隊長的級別和騎將還差著兩級,雪山獒犬果然不愧是境外名種,這一口馬上讓兩個受襲者連升三級。韓布心中暗服「雖然明恆早就在等機會收拾中立派,可是反應如此神速,出乎我意料之外。難怪鐵大人如此俊傑,在明恆身邊也一直小心翼翼。」於是,一隻狗引發了一場血案浩劫。事件的級別從意外事故上升為「頑固派對軍方王權的挑畔」。韓布當日下午提禁軍八百人,派了一個騎將,前往毛亮府中搜查兇手。襲擊黑龍騎將,這種大案當然要大動干戈。八百人雖然不多,但足以將御史府包圍得嚴嚴實實。平素明恆最看不起的言官清流的代表毛亮,出乎意料地拒絕禁軍入府搜查,雙方發生爭執。當奉命搜查的騎將將毛府管家推倒在地時,十四歲的毛元太拔劍砍下了騎將的頭。八百禁軍群龍無首,被從府中殺出的五百家丁殺得落花流水。韓布接到消息的時候,毛元太已殺過三條街,帶著家丁,一路叫著「誅賊相,清君側」的口號,追擊四散奔逃的八百禁軍。三條街之外,是王城外城的中心鼓樓。毛元太的身後,人卻聚越多,各保皇派大臣府前禁軍被趨走後,或自願或被迫加入反對明恆的隊伍。韓布是順著毛元太殺出的路線而來,他的戰馬四蹄下部全被鮮血染成紅色。一百近衛策馬緊隨在韓布之後,第一批趕到鼓樓。更多接到「平叛」命令的禁軍隊伍也正在向鼓樓逼近。韓布衝出巷口之時,嚇了一跳,手上不自禁地一緊,疾馳的戰馬人立而起。他接到的報告是「毛府數百家丁反抗」,而眼前的舉事者不下五千人。「誅賊相,清君側!」見有禁軍趕來,毛元太在馬上舉劍大呼,身周數千人一齊響應。「走!」韓布不願作無謂的對抗,下令近衛撥馬後退。「殺了這幾個走狗!」毛元太見韓布人少,鼓動家丁們追了上來。「不識相的小子!」韓布眉頭一皺,一面命令近衛們有條不紊地後退,一面擋在巷口。最先衝上來的四五個家丁被韓布一劍一個劈翻。「就是他們殺了翰林學士倪大人!」毛元太雖才十四歲,隨機煽動的本事卻不小。倪姓學士是在混亂之中從馬上墜下而亡的,卻被栽贓到禁軍身上,而且栽到了韓布身上。瞪著血紅眼睛的倪府家丁首先狂吼著衝了上去,其他保皇派亦一同圍上。韓布死死守住巷口,他的近衛雖想一齊上前死戰,卻沒有韓布的命令,只能向後巷撤退。不到一分鐘,韓布身前已堆起二十多具屍體。「閃開!」毛元太自家丁叢中策馬突出,瞅準韓布就在前面丈餘,自馬背上躍身而起,揮起九環刀從半空劈下。韓布左擋右格力戰,待得發現這一刀來勢兇猛時,已不及擋格,只得向後一躍,從馬臀後跳下馬去。毛元太這一刀正劈中馬腦,血水共白漿迸飛。「好小子!」韓布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煞氣逼人的毛元太,向自己的近衛隊伍步行飛奔,「矛陣!」僅供一輛駟馬車通過的小街,六個近衛騎兵挺矛而立,將巷口堵住。雙方展開血戰。毛元太隨機應變之術有餘,但畢竟年輕,沒有掌控好大局。韓布這一百人本無應戰之意,卻被他逼入纏戰之中,而保皇派也失去了聯絡更多大臣的機會。各大臣府被明恆加兵防守,另有萬餘禁軍陸續向外城中心區聚攏。韓布的近衛只剩二十多人時,禁軍完成了對這股保皇派的包圍。士兵們登上巷子兩邊的圍牆,箭矢飛射,佔據了絕對優勢。剩下的便是一邊倒的屠殺。待得贊月流趕到鼓樓時,只看見一條血巷。巷頭巷尾被屍體堆滿,巷子中間一片血腥,血水直沒腳踝。兩面灰牆自兩米以下全被染成紅色。韓布身披十餘槍,踏著血泊走出。毛元太的屍體沒有找到。實際上,鼓樓邊的這條巷從此被稱為「紅巷」,後世人一直以為這是取吉利之意,卻早忘了這前後不過百餘米的短巷,曾是一個殺戳數千人的屠場。禁軍傷亡亦近兩千人。明恆不在乎這點損失,卻在乎各府院牆之內暗藏的保皇暗流。「寧錯殺一千,不要放過一個。」他不再容許王城之內有意外發生。剩下的毛亮一系,府院中盡成血海。數十座府院內,被殺者共計二萬餘人,直到數年之後,人們還能在早已移作他用的大臣府邸裡看到幾星發黑的血跡。住在各保皇派府邸附近的平民猶為觸耳驚心,年紀小些的孩子,耳朵裡都被塞上棉花--慘叫聲不絕於耳。「王城警戒,不得出戶!」禁軍在街上不停地喊著口號。曾經繁華到極致的王城,街道上只有四種人禁軍、挑水的擔夫、米販、菜農。明恆從李城子身上學習到,要下手就要下狠手。禁軍一批批進駐各府,一場屠殺之後,還要搜查藏匿的人。水井下、閣樓裡、灶台、水缸,所有可以藏進一個嬰兒的地方都被搜遍。***王城動盪,明恆雙管齊下,一面盡量將影響控制在皇宮和各大臣府內,一面嚴令小心警戒古思軍團,防止逼位風聲流入東境。古思屬下探子的活動範圍被限,可還是有些消息傳入他耳中,主要是關於大規模軍事調動的。就在古思的耳朵豎起來時,喬裝成平民的皇宮內侍來到布魯克城。「古思大人!」那內侍一進將軍府便跪了下來,古思大吃一驚,忙上前雙手扶起。內侍一般不准出王城,若出現在地方官眼前,多半是宣旨,即頂著個欽差的身份。古思如何敢受他的禮?古思一扶之下,才知那內侍是過於疲勞而跪下,雖身著嶄新的宮廷服飾,臉上手上無不是血痕。「古思大人,這是陛下手書,小人拚死送到!」那內侍解下腰帶,雙手呈於古思眼前。「王城出了什麼事?」古思還未扯開腰帶外層,便已知大事不妙。「救救陛下吧!」那內侍喉嚨乾澀,心情激動,在古思面前說完這幾個字,居然當場昏暈過去。他一路行來,躲過層層關卡,遇有城關處便穿山野棘林而過,體力早已不支。「扶下去!」古思不及顧那內侍,撕開腰帶,明鎮皇血書赫然跳入眼中。「陛下!」古思悲吼一聲,跪倒在地,將血詔捂在胸前。「古大人!」四周布魯克將士一齊擁上前去,將古思扶起,卻見古思已是淚流滿面。「我沒事。」古思扶著管豐的手站起,啪地一聲將四尺血絹展開,亮在諸將士面前,「如今國家有難,賊子作亂,我古思刻日將興兵勤王!」「願隨將軍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眾將群情激憤,一齊拱手應喏。只有管豐欲言又止。他負責每日向古思通報探子回報,知道現在東線軍團的處境如果古思提兵勤王,固邦城必不會響應,相反,布魯克城將有可能遭到林躍和明恆的兩面夾擊。但是,管豐看著古思臉上堅毅的目光,如雕像一般的身軀,似乎那勤王的決心從他心裡透射而出,化作一層淡淡的戰神光環。在這樣的情形下,管豐知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古思西行勤王的步伐。布魯克城壯烈誓師,立時震驚天下。林躍的探子首先得到古思即將勤王的消息,他當即笑道「我道楊不凡為什麼象條狗一樣地巴結我?還要獻城,原來是明恆要逼宮,想借我牽制古思呢!」話雖如此,兵雲城和庫克城的軍隊還是蠢蠢欲動起來,只等古思離開布魯克,便要一擁而上,得漁翁之利。當然,有一半的兵力用來監視固邦城動向,如果代管固邦城的鄭福發兵布魯克,林躍還是更願意打固邦。在王朝內部,第一個舉旗響應古思的是威烈守將葉揚。威烈城與布魯克相互呼應,並做好準備,一旦陷入兩線作戰,便放棄其中一城,收縮兵力以求自保。五天過去了,勤王的兵馬遲遲沒有出發,這讓興奮的林躍冷靜下來「如果我是古思,我會怎麼辦?」即使將民兵算上,威烈和布魯克兩座城的總兵力不過五萬。古思若是勤王,帶多少人走,留多少人下來?他一旦離開布魯克,就可能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被拖垮在前往王城的途中。他會為了千里勤王而甘心成為一隻喪家之犬嗎?但若古思只是虛張聲勢,意圖又何在呢?每逢古思陷入困境時,他第一個想起的總是雲鏡南。長雲疾風,黃草連天。雲鏡南太熟悉這種會面了,以致於不知自己是討厭還是喜歡與古思的約會。他想見朋友,可老天總讓他見到一個悲壯的古思。「可以不去嗎?」雲鏡南眼巴巴地希望古思改變主意。「不行。」古思道。鏡南不說話了。「阿南,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古思道。「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你不要去勤王。」雲鏡南苦笑道,他上次也是這樣勸古思不要去固邦巡檢,古思沒有聽他的話。「嗯。可是不行。」古思本也未期待得到更好的答案,他這次是打算與雲鏡南絕別的。「一想到和皇帝的血仇,我就想不出一點辦法來,」雲鏡南無奈地搖搖頭,「不過一想到你這傢伙是我的朋友,我還是不得不想點辦法。」「阿南!」古思抱住雲鏡南。「少來少來了!」雲鏡南將古思推開,「你除了感動就不會別的了嗎?有點創意好不好?」他不忍心再看古思,也不願意去想這是最後一次相逢。但是,他現在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只知道自己可以做到與古思同生共死而已。***相對王朝暴風雨的天氣來說,素箏公主還算幸運。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身處險境,每天的唯一理想就是能盼到用餐的那一刻。鑒於素箏公主過去的種種劣行,鐵西寧的近衛隊長在押送途中不得不格外小心。於是,素箏公主終於體會到囚徒的滋味。一口薄木棺材就是她的囚籠,她每天能看到一點光線的時候,就是餵飯。當然,用飯時都選在那種荒郊野外,喊一千聲「非禮」也沒人聽到的地方。而且,即使是餵食時也不鬆綁。平時,只要路過人口聚集的地方,她都是被在嘴裡塞上麻核,綁在棺材裡的。當然,她也不屈不撓地踢過棺材,努力向外界求援,但在被灌了一次麻藥之後,倔強的公主放棄了這種自討沒趣的反抗。因為鐵西寧的一句「小心侍候」,近衛隊長所準備的食物中不乏好東西,魚翅、燕窩、參湯--這幾樣東西素箏公主還是辨別得出的,更有從王城一路而來的各城名菜。只是用這樣的方式吃,再好的東西也會覺得噁心。雖然不能說話,她還是想盡一切辦法脫身。這天,一行人來到山青水秀的一處河灘邊,近衛隊長看看周圍環境,確認沒有人,這才吩咐「給公主餵食。」今天負責餵食的是一個小伙子,細皮嫩肉,頭有點早禿,而且是單眼皮。「聽說這樣的人最色了。」素箏公主決定實施計劃,她把頭仰起,雙眼迷離地等待餵食。「公主,請用膳!」小伙子拿出了漏斗。「今天我不想用漏斗!」素箏公主眨了下右眼,努力挺起胸脯,將舌尖伸出一些,在嘴唇上輕劃一下,「我想,你用勺子餵我!」「是!」小伙子有點弄不清素箏公主的肢體語言,呆了呆,找了把勺子出來。「笨蛋,木瓜!」素箏公主心中暗罵,耐著性子去喝勺裡的湯,然後故意用牙齒一叩勺柄。一滴湯水滴在素箏公主裙上。「好燙啊!你幫我擦擦!」其實那碗魚翅湯是在上一家小鎮做的,沒涼就不錯了。「這?」小伙子有點猶豫了,那薄裙下就是大腿。女人的腿是不能亂摸的,何況是公主的腿。「人家生病了!」素箏公主契而不捨地實施美人計,扭動腰肢,「你摸摸我的手,好燙的!肯定是綁得太久了,你……」她一面說著,一面送上幾個秋波,暗道「臭小子,我就不信你不上勾!」那小伙子的臉從白變紅,再從紅變青,呼吸越來越急促,突然轉到素箏公主身後。「鬆一鬆就好了!」素箏公主心中暗喜。小伙子卻只是繞到她身後看了看,愣了愣,然後對著遠處的近衛隊長跑了過去,焦急地喊道「大人,她生病了!快來看看!」近衛隊長急忙跑了過來,圍著素箏公主轉了兩圈,道「公主殿下,我們真的沒有傷害你的意思,請不要再玩這種小把戲了!」素箏公主扭過頭,氣鼓鼓地不說話,她想不通,以自己的傾國之色使盡渾身解數,還是沒法妙計得逞。那白面無鬚的小伙子從懷中取出一條手帕,在近衛隊長的額上擦了擦,聲音變得無比溫柔「大人,別急,都出汗了!」素箏公主直愣愣地看著那小伙子的蘭花指,只能暗罵自己棋差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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