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志暗暗搖了搖頭,他在東荒地看到雲鏡南和水裳親密無間,此時又見他和素箏公主情意綿綿,心道「此子外貌形容頗似父母,猶效母親,可這性格像誰,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一行四人悄悄離了極樂城,逕向王城趕去。眾人換了平民服裝,買了幾匹劣馬,斗篷遮面,一路避過關卡、驛站,遇有城廓也盡量繞行。素箏公主看慣雲鏡南在王城時的奢侈作風,奇怪他性格突變。從前他用餐極是奢侈,即便是不吃,也要將佳餚擺滿一桌,現在三兩個饅頭、包子就著熱湯下肚也能打發,更多時間是在馬背上啃薄餅。她從小嬌生慣養,就算跟著雲鏡南「私奔」厥奴草原,也有伊枝部的女子服侍,哪受過這樣的罪。但又怕雲鏡南離她而去,只好硬著頭皮風餐露宿,三五天過去,也漸漸習慣。張承志父子則暗暗佩服,這一路上雲鏡南挑的路線既偏又近,沿途掩蓋火跡,遇在村野借宿,與漁樵耕讀對答如流,從未露過半點馬腳。這才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潛近王城。在得知仇人的名字後,雲鏡南立即決定辭官前往王城,這也讓張承志感到欣慰「其果斷毅絕極肖乃父」。雲鏡南向張承志提起俞伯,張承志卻不認識。雲鏡南可以想像,亦師亦父的俞伯那些年是多麼艱難,他一定是在仇恨和無奈的雙重痛苦中熬過來的。他沒有透露滅門血案,所教卻儘是一個刺客的本領;他在臨終之前忍不住說出了血仇,卻又不肯說出仇人姓名。可見那仇恨在俞伯心中根植之深,也可見這仇家勢力之大,報仇之艱難。「李城子,我來了!」雲鏡南這幾天腦海裡總是浮現李城子率軍伏擊雲武的情景,這些都是張承志告訴他的,但那言語中自透出沖天血光。他想像不出自己是怎麼從死人堆裡被俞伯抱出來的,這總是冥冥中一點天意,是老天留下他為父母報仇。也正因李城子二十年來權勢傾天,連張承志這樣的人都覺得報仇無望。要對李城子下手,除了刺殺,別無二途。俞伯本來可以自己去做這件事,但他是跛腳,也許正是在那次伏擊中受的傷。幾天的奔行,也使雲鏡南的頭腦漸漸清醒。「我現在太急躁了,這是刺客的大忌。應該等待機會,等待,再等待……」他在馬背上一遍遍地告誡自己,刺殺的機會只有一次。看著雲鏡南逐漸將行程放慢,張承志的心也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