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軍官述職直接到軍機處,而銀龍騎將以上的將領則要到軍部。李城子第一次單獨會見了雲鏡南。這位王朝大元帥年過五旬,頭髮已有些花白,是一個中規中矩的軍人。「見過大元帥。」雲鏡南行禮道,遞上一份述職報告。「好,坐下吧,不必拘禮。」大人物總是很隨和,李城子接過雲鏡南的述職報告,把它隨手丟在桌面上。「一面在彈劾我,一面和我扮笑臉,老狐狸!」雲鏡南心中暗罵,滿臉堆笑,行禮落座。「我前幾天上奏折彈劾雲將軍,將軍可有什麼想法?」李城子開門見山地道。雲鏡南心中大罵,表面笑道「彈劾制度本就是為了互相監督,末將有什麼做得不對之處,大元帥盡可以提出。」「不錯,年青人有這樣的心胸,著實不易。」李城子點頭道,「若能早一步與將軍談談,或許也不用走到彈劾這一步。」「彈劾又怎麼樣?明恆那邊也不會坐視不管的。」雲鏡南心中不屑,面上仍是氣度恢宏「大元帥不必介懷,您彈劾我是為了國家,對事不對人,末將不敢有半句怨言。」「好!」李城子再讚一聲,突然問道「佔領厥奴草原對王朝有用嗎?」「沒用。」雲鏡南答道。「那將軍為何興師動眾,挑起戰爭?」李城子擺出論戰的姿態。「因為我認為王朝的厥奴政策有誤。」既然話問到這個份上,雲鏡南針鋒相對。「大膽!」李城子拍案而起,隨即覺得自己這樣不夠有氣度,於是又緩緩坐下道「對厥奴的國策是內閣會同軍部,在王廷會議上定下的,雲將軍自問能更高一籌?」「末將以為,大元帥此問是要明白末將心中的真實想法。」雲鏡南不慌不忙地稟道,「那就請恕末將直言。時事時刻在變,政策也應隨之變化。或許可以更確切地說,末將不認為國策有誤,只是認為現在朝中對國策的理解有誤。」「哦!這倒是新鮮。」李城子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不論國策上的文字是怎麼表達的,宗旨都是保證王朝安全。一直以來,王朝都對厥奴人以安撫為主,這是授之以恩,並沒有錯。然而,現在的草原形勢是太陽部一家獨大,在這種情況下就應示之以威,否則等到太陽部統一各部之時,就是另一個蘭頓帝國崛起之時。」雲鏡南一口氣將古思的觀點說了出來。李城子頷首道「且不論你這個觀點是錯是對,出發點是基於對王朝大局的考慮。但有時一件好事通過錯誤的方法來執行,也會墮入邪道。」「只要出發點是對的,就算被指責,末將也無怨無悔。」雲鏡南寸步不讓。李城子見雲鏡南和他硬頂,有些慍怒,道「既然雲將軍有自己的看法,我也不勉強了。但老夫仍會堅持自己的觀點彈劾你。只是,做事如做人,人品不端,那就不能成事,始終不會有好下場。」他這句話中已略帶威脅,意思是雲鏡南若不肯服軟,便要傾全力將他排擠出去。雲鏡南突然想起,李城子作為當年與父親雲武齊名的大將,很可能知道父母血仇的內幕,此念一起,再難以抑制,於是道「成不成事,有沒有好下場,不一定在人品吧?有一位將軍,他精忠報國,抗擊蘭頓,可謂吾輩楷模,可是卻橫死異鄉。末將請教大元帥,這又是為了什麼?」李城子驀地一震,將雲鏡南打量一番,暗道「兩人都姓雲,眉眼中倒有幾分相似,難道是他的子侄?不會的,雲武滿門遭誅,不可能留下活口!」他鎮定心神,歎道「你說的是雲武大人吧!世事皆有偶然,雲武大人不幸死於刺客之手,那也是天命啊!」雲鏡南見李城子臉色微變,心中算定李城子應瞭解一些內幕。他此時已後悔過於心急,於是稟道「末將的報告已交到,先行告退。」李城子心神劇震之下,只「哦」了一聲。雲鏡南離去許久,他才喃喃道「這雲鏡南到底是誰?……不可能,不可能。」※※※素箏公主自回宮後,沒有再出來過。雲鏡南落得清靜,每日只在王城中閒逛玩耍。時近花節,王城內熱鬧非凡。紅男綠女接踵摩肩,瓦捨勾欄人潮如織。本年花節最大的熱點集中在射狐賽上。這射狐賽原起源於古代狩獵,因狐狸最有狡猾,只有最好的射手才能捕到。因此,後世的射手賽便稱為「射狐」。因射狐賽屆時在王城郊外舉行,明鎮皇等平時難得一見的皇室成員都會駕臨,參賽名額上也不限制。不過,因為是與民同樂,連比賽費用都取之於民,自然就少不了資助的股東。這些商家雖是為了結納權貴,在皇室面前留個好印象,但也不可能做賠本買賣。射手服等各種裝備的製造商借此大興廣告,推銷產品,各大報紙好不熱鬧。新聞「花節射狐賽召開在即,各路名伶屆時將到場助興。」廣告「能射,才是男人——京城劍閣。」新聞「軍部某銀龍騎將驚爆內幕,射狐賽前十者可獲龍騎將殊榮。」新聞「射狐賽場地昨已完工,五千禁軍將保障賽事安全。」廣告「射她,射她,射她,射中她的心。——丘比特箭坊。」廣告「誰說女子不能射。——騎將武器,首推女子箭器箭服專賣。」……王城籠罩在歡樂的人群和沒有創意的廣告中,等待著盛大射狐賽的開幕。那日在李城子面前提起父親雲武的事,雲鏡南有些後悔。多年以來,他一直牢記俞伯的臨終遺言,對自己的身世隻字未提,連鐵西寧和古思都不知道。可一旦面對父親當年的同僚,便有些沉不住氣了。「雲鏡南啊雲鏡南,你可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鐵西寧為射狐賽的事終日奔忙,素箏公主也不見了蹤跡,雲鏡南每日只在藍磨坊打發時光,與舞孃們猜枚鬥酒,好不容易盼到花節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