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臥在冰冷的沙地上,感覺著生命正和體溫一起漸漸地從身體裡流逝,卞和的眼前竟然閃現出了一幅古怪的畫面,好像自己還在那所軍辦的語言培訓學校中,而那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女生教師正緩緩地朝自己走來。聲音還是那麼清脆悅耳,樣子還是那麼嬌怯,但又帶著幾分小女孩的驕傲——卞和,你的法語作業呢?
好多牛高馬大的粗豪軍漢集中在窗明幾淨的課堂,聽著這個嬌怯的小女生用詠歎調般的節奏講述著法語,或者用金屬般的節奏詮釋德語的奧意,的確是有些勉為其難了。於是,在上課的時候,總有那麼幾個搗蛋的、捉狹的軍漢借助著法語發音中的諧音好好地調侃一把年紀輕輕的女教師,再滿意地看著那白玉般潔淨的臉蛋飛上一抹紅霞。
但玩笑也僅此而已,誰都知道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是來之不易的,誰都知道萬一在需要的時候說錯一個音節就有可能導致滅頂之災,也就都認真的學,認真的練……
天南海北的各種方言漸漸地同化成了標准的普通話,原本帶著些古怪口音的外語也漸漸成為了各種不同場合下需要的牛津英語、美式英語或帶著些巴伐利亞口音的德語。
學成了,即將離開的時候,最後一次上交法語作業的卞和驚詫地在自己的作業本上看見了小女孩老師用優雅的花體法文書寫的評語——何日君歸?
何日?
自當是功成凱旋時!
可惜,自己只怕是回不去了……
肩膀和肺部的冰冷感覺已經越來越明顯了,肺泡中淤積的血液已經明顯地阻礙了卞和的呼吸,在卞和的耳朵裡,那種拉扯著破風箱般的呼吸聲是那麼的刺耳,又是那麼的無力。如果不是那塊沉重的保暖偽裝布剛好落在了槍管上,壓低了伏擊者手中的槍口,那麼打到自己身上的子彈至少是三四發以上,被擊中的位置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頭顱了,好歹算是揀了一條命!可沒有任何的醫療設備,在荒涼的沙漠中怎麼去處理一個血氣胸的傷患?自己死了不要緊,可颶風怎麼樣了?要是兩個人都倒下了,等待著援助的鬼龍怎麼辦?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的卞和被一只巨大的巴掌輕輕地按在了地下,颶風那焦急的面孔在卞和失去知覺前的瞬間印入了眼簾,伴隨著颶風那焦急的喊叫聲,卞和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嘟囔著說出了昏迷前最後的一句話:“你真他媽掃興,你長得太丑了,一點也不白……”
在兩個斃命的伏擊者身上翻檢了一遍,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醫療急救包,用匕首劃開了卞和的衣服簡單的包扎過之後,颶風焦急地搓著巴掌,狠狠地朝著那具抓著M-16自動步槍的屍體踹了一腳:“**你媽!”
與卞和一樣,颶風在潛行到荒廢驛站的另一側時,也感覺到了某種不祥的預兆!
空氣中彌漫的那種古怪的油味越來越濃重,盡管在寒冷的空氣中,燃燒過後的木炭發出的煙霧已經漸漸地變淡,但颶風仍然憑借著靈敏的感覺找到了那一堆熄滅不久的篝火,還有在離篝火邊不遠處半坐在地上的兩個伏擊者。
或許時因為寒冷的緣故,兩個伏擊者的感覺有些遲鈍了,並沒有在意颶風靠近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從他們的視覺角度看去,一大片毫無遮掩的沙漠荒原一覽無遺,只要不是從正後方發出的攻擊,應該是有足夠的反應時間的。兩個伏擊者之間的距離比較接近,但要在同一時間離不發出聲響的殺傷兩個伏擊者卻相當困難,畢竟他們的手指都搭在了自動步槍的扳機上,稍有異動就可以暴起反擊!
再次計算了一下兩個伏擊者之間的距離,颶風輕輕地抽出了腰間的SVD最終型刺刀,再從自己的軍靴上解下了一根鞋帶,巧妙地做成了一個活結。在衛國戰爭中被前蘇聯游擊隊員們廣泛使用的‘斯大林絞索’,曾經讓數以千計的德國士兵在巡邏的路途中喪命,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改良,只要使用得法,一根簡單的鞋帶可以在短短的十幾秒時間裡迅速地致人於死地,而一旦被活扣勒住了喉嚨,在瞬間產生的窒息感覺可以讓人一絲力氣也使不上來!
慢慢放低了身體,颶風盡量接近了兩個伏擊者的身側,在達到了最短的突擊距離之後,颶風像是一頭潛伏已久的獵豹般竄出了藏身的陰影,右手中的SVD最終型刺刀在濃厚的夜色中劃出了一道空氣的呼嘯聲音,准確地扎進了一個伏擊者張大的嘴巴裡,另一只手上挽著的活扣也輕巧地套住了另一個已經直起了身子的伏擊者狠狠一拉,隨著那個被活扣套住喉嚨的伏擊者發出的艱難喘息聲,颶風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的膝蓋頂在了他的後背上,騰出來的右手也加入了絞殺的行列。
按照教材上的說法,十五秒時間就可以絞殺一個壯年男人,按照自己的實戰體會,只要十二秒左右的時間就足夠了!漸漸地加大了雙手的力量,颶風冷靜地計算著絞殺的時間,同時盡量地用自己的雙腿盤住絞殺對象的身體,盡量不讓他過多的掙扎扭動。
手上緊繃的絞索突然傳來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再是那種帶著彈性的柔韌,而是一種漸漸失去力量的松垮,在颶風還沒來得及作為任何反應之前,原本緊緊扣在伏擊者喉嚨上的絞索竟然猛地斷裂開來!
乍然恢復了呼吸的伏擊者貪婪地呼吸著干冷的空氣,原本胡亂拉抓著絞索的雙手也閃電般地向著扔到了一邊的自動步槍抓去。當颶風那鋼鐵般堅硬的大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頸骨上之後,一聲淒厲的喊叫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出了好遠,而隨後響起的那幾聲連續發射的槍聲更是讓颶風膽戰心驚!
將叫喊出聲的那個伏擊者的頸椎扭曲到了一個不可想象的角度,颶風抓過了那支子彈上膛的M-16自動步槍,飛快地沖向了槍聲傳來的位置,當滿身鮮血的卞和出現在颶風眼前的時候,颶風心中的懊惱簡直可以讓他開槍殺了自己!
該怎麼辦?一個重傷的躺在自己面前,還有好幾個重傷的等著自己找來援助,該怎麼辦?
既然這個廢棄的驛站裡已經有了伏擊者,那麼離這裡不遠的綠洲遲早也會被班沙的手下找到,就靠著幾個沒有任何重型裝備的同伴,能保護好頭兒和其他受傷的兄弟麼?
慌亂之中,颶風煩躁地扔掉了手中的M-16突擊步槍,焦急地拍打著昏迷中的卞和:“兄弟,你醒醒!我們該怎麼辦?我該把你背回綠洲去麼?你告訴我啊……”
身後傳來的那種古怪的呼吸聲讓颶風閃電般地轉過了身子,看著那個在荊棘叢邊被捆綁起來的赤裸女人,颶風幾步沖上前去,粗暴地拉出了那個女人口中的荊棘:“你給我安靜一點!要是你想活命的話,告訴我附近哪裡有醫生或醫院?”
被荊棘劃得滿嘴是血的女人顯然也到了瀕臨死亡的邊緣,艱難地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單詞之後便徹底昏迷過去:“他們的車……驛站……西面……小鎮……拉默叔叔……醫生!”
盡管那女人的聲音含混不清,但颶風還是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跳了起來。幾乎沒有花費什麼力氣,颶風在被自己擰斷了頸骨的家伙附近的凹坑裡發現了那輛用荊棘草草遮掩起來的半新不舊的沙漠越野車,在將卞和小心地放到了沙漠越野車的後座上之後,颶風順手將那個幾乎凍僵了的女人用保暖偽裝布包裹起來,像是扔包袱似的扔到了車上,向著西面的沙漠荒原狂沖而去!
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荒原上?為什麼會被扒光了衣服後險些凍死?為什麼她會知道在西面的小鎮上有一個醫生?那個小鎮在軍用地圖上也是沒有標識出來的啊!
在沙漠越野車以極限速度沖進寂靜的小鎮後,已經有些狂亂的颶風輕易地找到了那幢畫著紅十字標志的兩層木質結構樓房。在颶風將車直接開進了那幢小樓的門廊之後,總算是有一個長得圓鼓鼓的墨西哥大嬸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隨意地看了看滿臉惶急之色的颶風:“醫生喝醉了,要是感冒發燒之類的自己去藥房拿藥,如果是重病人或受傷,願上帝保佑他們能撐到醫生醒來!”
看著那個墨西哥大嬸睡意濃濃地想要回到房間中繼續做她的好夢,颶風伸出了巨大的巴掌一把拉住了她的脖頸:“醫生在什麼地方?馬上帶我去!”
或許是因為脂肪過厚的原因,那個圓鼓鼓的墨西哥大嬸似乎並沒有把颶風那充滿了力量的一抓放在眼裡,只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別對露麗媽媽這樣,露麗媽媽年輕的時候,可是能一個人馴服公牛的!醫生在最裡面的房間睡覺,我提醒你一下,上一個打攪了醫生酒醉後好夢的家伙可是被打碎了下巴的……”
幾步竄到了最後一個房間的門口,颶風一腳踢開了單薄的房門,強忍著房間裡刺鼻的發霉味道沖了進去。借助著走廊中昏暗的燈光,颶風一把從房間裡唯一的一張床上抓起了那個沉睡中的醫生,在將他提到門外的水槽邊之後用力地扔進了冰冷的水槽中。
早已經被各種垃圾污染的水槽中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味道了,當被冰冷的污水刺激醒來的醫生暴怒的從水槽中站立起來時,颶風手中的M-16自動步槍已經頂在了醫生的下顎:“趕緊給我車上的病人看病,如果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在渾身濕透的醫生發現了颶風車上的女子之後,原本還帶著幾分惱怒和恐懼的表情在瞬間變成了驚訝,不等颶風催促,滿身污水的醫生已經一跌聲地喊叫起來:“露麗,你這個肥胖的婆娘,你怎麼就沒告訴我是吉吉娜受傷了?趕緊拿酒精給吉吉娜擦身子,再把樓上的手術室准備好!去鎮子南邊的酒吧把我的手術器械贖回來,我知道你還藏著私房錢,快去啊你這死老婆子!”
伴隨著渾身滾圓的墨西哥大嬸的驚呼和一跌聲的答應,颶風輕輕地將卞和從沙漠越野車裡抱了出來,送到了樓上充當手術室的破舊房間裡,而那個渾身赤裸的女子也早就被驚慌的露麗喊來的幾個女人包圍起來,用一大瓶酒精擦拭著她冰冷的身體。看著卞和身上那碩大的傷口,醫生在充當手術室的房間裡四處亂轉著,似乎在考慮如何下手醫治面前的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當肥胖的露麗抱著一堆陳舊的手術器械跌跌撞撞地沖進手術室後,醫生猛地抓過了一個裝滿了醫用酒精的瓶子,狠狠地灌了兩口。看著站在一旁的颶風那殺人般的眼神,醫生訕訕地解釋道:“我必須喝一點,我有些緊張了,喝兩口有助於我保持雙手的穩定!”
如果不是颶風找到的醫療急救包裡還有幾支嗎啡,那麼醫生將要用大量的酒精作為手術的麻醉劑了!在注射了嗎啡之後,看著卞和漸漸放松的軀體和臉上浮現出的那種神秘的微笑,颶風用手中的槍口比劃著催促道:“趕緊動手,如果需要輸血的話,我和他的血型相同!”
拿著手術刀在卞和的傷口上比劃的醫生似乎沒有理解颶風的話語,只是自顧自地尋找著下刀的位置,猶豫再三,總算是鼓足了勇氣的醫生輕輕地在卞和的傷口上切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開始尋找深藏在卞和體內的彈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醫生為卞和進行手術,颶風幾乎要在這個看起來還沒完全從酒醉中清醒的家伙腦袋上打上一槍!
即使不是專業的醫療救護人員,颶風也知道面對血氣胸戰傷傷患至少要准備好創傷急救的准備工作,胸部固定帶、胸腔穿刺包、胸腔引流瓶、吸氧管、吸痰器、氣管切開包、靜脈切開包、輸血器、輸液器以及各種搶救藥品等是絕對不可能缺少的。在搬動創傷性血氣胸傷患的時候,也只能雙手平托患者的軀干部分,保護受傷部位。可看看這家伙那粗魯的動作,這哪裡是在做手術啊?這純粹是在解剖啊!
強忍著心頭的惱怒,颶風幾乎是咆哮著朝醫生喊叫道:“你***到底是不是醫生?你的手術器械難道就是這兩把手術刀了麼?固定胸骨的綁帶呢?為胸腔引流的導管呢?你就打算直接把他的胸膛切開以後再縫上麼?”
喝了兩口酒的醫生似乎變得膽大了,搖晃這腦袋邊再卞和身上切割邊與颶風爭論著:“你以為這兒是哪裡?舊金山私立醫院麼?我從來都是這麼處理傷患的,即使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也不例外!要麼你相信我的技術,少在旁邊羅嗦,要麼就在你找到去大醫院的方法前看著你的同伴咽氣。別在那裡傻站著,幫把手去給我把那條管子拿來,就是放在可樂瓶子裡的那根吸管……還有,用你的手按住他的這根血管,對……就是正在冒血的那根!”
手術的三個小時裡,颶風簡直懷疑自己在做一場不會醒來的惡夢!用喝可樂的軟塑吸管替代無菌導流管,用自己那根本就沒有經過徹底消毒的手直接捏住卞和體內的血管,甚至在那把陳舊的手術刀碰到了肋骨折損之後,醫生竟然打起了颶風攜帶的SVD最終型刺刀的主意。當黎明的第一道光線照射進小小的房間之後,滿面蒼白的颶風和同樣蒼白著臉龐的醫生幾乎同時癱軟在了地上。
勉強從口袋裡翻出了僅剩的兩支香煙,颶風哆嗦著沾滿鮮血的手點燃了香煙,將兩支香煙同時放到嘴裡猛吸起來。盡管這個醫生看起來髒兮兮的,而且還有些瘋瘋癲癲的味道,可在他胡亂折騰了幾個小時後,卞和淤積在肺裡的淤血基本上被清除干淨,呼吸也不像來時那麼急促無力了。傷口中找到的子彈被隨手扔在了地板上,颶風隨手將其中的一顆子彈揀了起來,對著清晨的陽光仔細的看了看,再小心的收到了自己的商議口袋中,看著同樣精疲力竭的醫生,颶風有氣無力的說道:“附近有電話或其他的聯絡工具麼?給我找個與文明世界有聯系的東西,好讓我找個能把你的診金付了的人來這裡。”
疲憊的醫生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順手將醫用酒精瓶子裡僅剩的一點酒精倒進了自己的嘴裡:“我的診金可是很貴的,但看在你救了吉吉娜的份上,我打個折扣好了!上次吉吉娜家裡的牛被人用霰彈槍打傷了,我收了二十美金的手術費,你的同伴就算是兩百美金吧?”
差點讓一口吸到肺裡的煙嗆死的颶風猛地直起了身子:“你說什麼?牛?你他媽是獸醫?”
似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醫生慢慢地從髒兮兮的地板上站了起來:“偶爾我也替人看病!要知道,在墨西哥的沙漠地帶混口飯吃不容易,只要是有需要我就不能拒絕吧?順便作個自我介紹,畢業於舊金山獸醫專科學院的拉默。絲町為您效勞!”
勉強坐直了身體的颶風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重新摔回到了髒兮兮的地板上:“卞和醒來後會殺了我的!我居然讓個獸醫給他做血氣胸急救手術……天啊……”
當颶風在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成的早餐之後,用兩瓶鎮上酒吧最好的伏特加為代價雇傭的拉默總算是為颶風找到了一台積滿了灰塵的手搖曲柄電話。盡管看守電話的那個墨西哥老人一再強調,僅僅在幾分鍾前他還用這台電話與他遠在美國的遠方親戚通過話,但颶風卻是無論如何也聽不到話筒中傳來的一絲聲音。無可奈何之下,颶風只好再次答應了增加兩瓶伏特加作為酬勞,讓拉默將小鎮中所有能找到的食品和藥品全部放到那輛沙漠越野車上去,再想辦法找到足夠的汽油。從鄭老大那裡帶出來的一小疊美金成了整個冷清的小鎮恢復動力的根本,再一陣雞飛狗跳的慌亂之後,除了急迫需要的汽油,颶風開來的那輛沙漠越野車上已經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瘦的可憐的老山羊、撲稜著翅膀的公雞、曬干的仙人掌果實、還有不同顏色的墨西哥辣醬和一些發黑的玉米,還有個家伙居然抓著颶風的胳膊,硬要把自己家祖傳八代的墨西哥煙絲賣給颶風,只要颶風能給他一點點美金就好……
用平生最大的力量壓住了開槍掃射的念頭,颶風總算是從人堆中鑽了出去,一把抓住了縮在門口品味著伏特加的拉默,殺氣騰騰地湊到了拉默的眼前:“要是五分鍾之內我還看不見有人拿開放在我車上的垃圾,那麼別怪我用手榴彈支付診金了!”
拉默顯然沒有將颶風的威脅放在眼裡,只是稍稍地翻了翻眼皮:“你就不用嚇唬我了!在你得罪了班沙之後,這個小鎮是你最好的藏身地點,畢竟小鎮中的人和你一樣,都是班沙要對付的對象,而你的朋友也需要靜養,經不起一點折騰了!”
看著颶風驚愕的眼神,拉默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順便將湊到自己眼前的颶風稍微推開了一點:“吉吉娜已經醒過來了,他告訴我你的朋友殺了班沙的兩個手下,如果你還有其他朋友藏身在沙漠中,我建議你盡快把他們弄到小鎮來,至少這裡還有個不錯的獸醫,還有一些你們缺少的物資。我不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得罪了班沙,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沙漠上是無法逃避班沙的追殺的,他在附近就有個隱秘的小型機場,剛好建立在我們為數不多的幾個水源附近,要是他真的想要追殺你們,他的人馬很快就要到了!”
磨蹭了半天,颶風總算是弄明白了個大概。在這個荒僻小鎮上居住的大部分人都是‘卡輪’部族的後裔,在驛站荒廢之後,故土難離的‘卡輪’部族只是稍微遷徙了很短的路程就安頓下來,建立了一個小規模的市鎮,靠種植一些甘蔗和玉米來生活。雖說日子清苦,可總算是保留了一部分部族的血脈,但在班沙。克力維爾看上了附近的沙漠地帶之後,這種清苦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每一個見到班沙的人馬轉運貨物的‘卡輪’部族居民不是被當場打死,就是在奄奄一息地逃回小鎮後咽氣,小鎮中出產的少量玉米和用土法熬制的蔗糖也被班沙的那些手下強行搶走,不過是幾年的時間,原本有好幾千人的市鎮變成了一副蕭條的模樣,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些故土難離的老人和一些牽掛著家人的青年人留在這裡。曾經有人試圖反抗,甚至是找到了墨西哥警察報告這裡發生的一切,但那些早就收足了賄賂的墨西哥警察不過是哼哼幾句官腔敷衍了事,頂多就是在確認班沙的人馬離開後到小鎮上看看傷亡情況,然後在那本厚厚的積案記錄冊上潦草地寫上小鎮遭受不明身份的匪徒襲擊。
反抗的效果更差,百十來個拿著簡陋武器的‘卡輪’部族青年如何能夠抵擋那些打仗都打油了的墨西哥雇傭軍和哥倫比亞反政府游擊隊?參與抵抗的人被槍殺,而他們的家人則是被班沙的手下用繩子綁在沙漠越野車後面活活拖死,再將那已經看不出人形的屍體高懸示眾!如果不是小鎮上有著足夠的水源,而這些水源也需要一些人手來照料的話,恐怕班沙手下的那些雇傭軍早就夷平了這座礙手礙腳的小鎮了!
按照拉默的說法,既然颶風是職業雇傭軍的模樣,那麼就應該精通作戰,而大家的敵人又是同一個勢力,自然是應該互惠互利,颶風和他的同伴可以在小鎮中暫避,而作為交換代價,颶風也應該教會小鎮上的青年作戰的本領,並帶領他們抵抗班沙手下勢力的進攻!看著拉默那帶著幾分狡詐的笑容,颶風恨得牙根發癢,但想想在綠洲中的等待救援的鬼龍,再看看昏睡不醒的卞和,颶風無可奈何地答應了拉默的要求,帶領著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卡輪’部族的小伙子朝著綠洲趕去。
當颶風語無倫次地講述了求援的經過之後,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剛剛蘇醒過來的鬼龍身上。
幸虧軍隊中采用的抗生素那良好的效果,鬼龍並沒有出現太多的創傷並發症,但身體仍然十分虛弱,看著颶風那帶著幾分羞愧的神情,鬼龍輕輕地做了個手勢,讓照顧自己的李文壽將背後的靠墊稍微墊高了一些,在稍微喘息片刻,平息了胸中的血氣翻湧之後,鬼龍朝著呆立在一旁的颶風低聲問道:“按照你了解的情況,那個小鎮上的人和班沙也有矛盾,而且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裡發生過好幾次大規模的沖突,但都以小鎮失敗而告終。小鎮上的居民在不具備任何的作戰常識,缺乏現代化武器的狀況下,只是靠著一味猛沖猛打支撐了好幾年?那麼他們中間的領袖人物是誰?在他們失敗之後,誰幫他們與班沙的那些手下進行斡旋,將隨之而來的報復和損失降到最低的?一個貧窮的小鎮,能用什麼來滿足那些貪婪而又嗜血的雇傭軍,讓他們放棄一次盛大的血腥派對呢?”
鬼龍的聲音並不高,甚至是相當的虛弱,但那些跟隨颶風前來的‘卡輪’部族得我青年中能聽懂英語的全都面色大變,手裡抓著的那些簡陋的左輪手槍也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再看看周圍的那些強壯彪悍的雇傭軍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圍圈,尤其是其中一個臉上有著巨大傷疤的家伙,手裡平端著的兩支自動步槍正在來回地平緩移動,警告的含義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鬼龍臉上那本來就缺少的血色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換上了一種病態的蒼白。稍微喝了點水,鬼龍朝著那些‘卡輪’部族的青年做了個放下槍的手勢:“不必有任何擔心,我和我的部下不是班沙的那些雇傭軍,不會朝著幾個剛學會放槍的農夫射擊的。既然你們前來尋求合作,那麼就坦誠一些,把真實的情況告訴我們,我們也好根據小鎮上的實際狀況來安排下一步的行動。我知道真正的領袖不會在你們中間,但你們中間也絕對會有一個或兩個值得他信任的人,甚至是那種在緊急狀況之下可以替代他指揮的人。過來和我說話好麼?我畢竟還是個傷號,實在是沒有力氣發出太大的聲音了。”
盡管那些青年盡量不顯露出誰是作主的人,但他們之間的那種不經意的眼神和細微的小動作已經讓鬼龍輕易地發現了那個一直站在最後的小個子,費力地抬起了胳膊,鬼龍朝著那個小個子指了指:“我是這些雇傭軍的首領,我叫鬼龍。你呢?你叫什麼?”
猶豫了片刻,那個皮膚黝黑的小個子輕輕地推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兩個同伴,慢慢地走到了鬼龍身邊。盡管站在鬼龍身邊的李文壽毫不掩飾地將手中的大威力手槍對准了這個小個子青年,但小個子似乎並不在意,只是緊緊地盯住了鬼龍的眼睛:“我叫拉德。昆薩,如果你能幫我們打敗班沙德那些雇傭軍,能夠讓我們德小鎮回復往日德安寧,我願意與你合作!你們可以得到很優厚的酬勞,非常優厚!”
鬼龍蒼白的臉上浮現除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卡輪’部族存在數百年,總會有那麼些好東西留下來的,如果你們還想給你們的後代兒孫留下幾件可供瞻仰的先人聖物,那麼你們也只有和我們合作了!畢竟我們的胃口比較小,不會全拿走的。好了,既然雙方都同意合作,而且有了個好的開端,我們是不是該准備一下,盡快地趕到小鎮上去了?”